沿着茅洲河散步（组诗）

刘炜

六月的芦苇

沿着茅洲河向西

走走停停，水面越来越宽

六月的芦苇，挡住了部分流水

不然，还会更宽

一只白鹭贴着河面飞行

旁若无人，飞成了一条直线

朝阳灿烂，并不晒人

河边的路牌上写着茅洲河

会在东莞汇入珠江

沿着茅洲河向西

走走停停，水面越来越宽

人近不惑，对入海口

愈发敏感……

沿着茅洲河散步

沿着茅洲河

一直走下去，走十万里

也不比流水多

中途，我会停下

与一只白鹭对话，自言自语

有时，走得很快

想一下子就走到终点

有时，又走得很慢

想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沿着茅洲河散步

阳光很灿烂，河边的石径

前面有人在走

后面也有人在走

中途，听见布谷的叫声

会想起故乡

和五月的麦地

不管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

我只是来这个世界散会步

人活着就得像河流

有始有终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草木葱绿，花儿盛开

小鸟在河边嬉戏歌唱

树叶上，有着昆虫的齿痕

像狡黠的眼睛

这样的日子

内心的明媚无法叙说

有时，独自坐在草地上

有时，沿着河岸散步

阳光照耀这个世界

也照耀着我

我是万物，万物即我

一颗琥珀，被阳光包裹

有阳光的茅洲河是美好的

我有时，看日出

有时，看日落

我喜欢这晴朗的早晨

树终于被秋风所动

梦中的鸟，以为荡了秋千

羽毛，护着易碎的鸟鸣

路灯还没熄灭。朝霞

挤过楼群问我，漂不漂亮

我喜欢这晴朗的早晨

蓝天，祥云，轰鸣的客机

打篮球的人

一次次把球投进篮筐

鸟鸣叽叽喳喳钻进了耳朵

我坐在台阶上

充当了篮球与鸟鸣

跳绳人与彩虹之间的

某个，或者所有的副词

我喜欢这晴朗的早晨

喜欢我是主语，早晨作宾语

九月，茅洲河的水深浅合适

九月，茅洲河的水深浅合适

白鹭也合适，独自从西往东飞

芦苇被阳光照亮的部分

在《诗经》里该用苍苍，还是茫茫

大雁飞得太高，它想把影子

画在河水里，风一吹

就落到了芦苇丛中，像一只黑蝴蝶

一闪，就不见了

九月，茅洲河的水温合适

偶尔会有鱼跳出来

撒个欢，问候一下太阳

和我。这是个美好的早晨

几个年轻的朋友

一起在茅洲河边散步

聆听流水传播时光的讯息

九月，草木正适合冥想

没有人会问你来自何处

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又好像不是。我们只是擦肩而过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

一个九月，与另一个九月

但更像是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

我不敢确定，也不敢说荒唐

九月，一切都安好

一个异乡人所有的独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