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条溪总是淙淙流淌,一路上陪伴着我们。清澈的溪水,在两岸青草的绿意之间流动,也流淌在她那双明净的眼眸里。笑的涟漪,在她红润的嘴角泛起;而不尽的话语,如水草般在我的心头摇漾。
那时,我俩的脚步追逐着流水,追撵着鸟鸣,追赶着清风。我们可不是去赶集,我们只是在闲逛。每天午饭后,我们这两个小女生都要偷偷地从学校里溜出来,一口气跑上四五里路,去乡政府所在的沟溪村那里玩上一趟——去大江邊看看渡船,去渡口边的供销社里看会儿书,再去小溪入江口的那条老石桥上查勘“古迹”。
要走那么长的一段路,因而无论是看船、看书,还是看古迹,我们都只能匆匆地瞄上几眼罢了。毕竟下午还要上课,我们必须准时赶回来。所以,那时还是少年的我们,仿佛永远都行走在路上,永远都行色匆匆。
那时每天和我一起闲逛的,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春燕。我记忆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她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路的样子。有她的陪伴,那一段少年时的记忆,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甜美。
溪畔,一年四季总开着花。蓝蓝的鸭蹼花,小小的,卧在青草丛里;红色的水蓼花,袅袅婷婷的,摇曳在溪岸上;白色的柚花、橘花、金樱子,一片又一片地撒满了整个溪谷。我们俩在花丛中穿行,彼此分吃一块冻米糖或几根薯干,你给我讲一个笑话,我给你编一段故事,把彼此逗得乐不可支,好像我们脚底都藏着一股“笑泉”,每一步踩下去,泉水都会喷上来,把笑声溅得老高。
这“笑泉”,也常常淋湿了路边的农人,他们不知我俩怎么能把那平常的路走出那么多乐趣来。有时碰到耿直的伯伯,就会送上两个字:“傻娜!”
是啊,少年的我们,还真是够憨傻啊!每天早上要走五六里路去上学,放学还得走同样多的路回家。中午的时光,我们竟也不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还自个儿去讨十来里路走走,不正是一对十足的“傻娜”吗?
他们不知道,我们这对“傻娜”呀,是因为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学路上不能搭伴儿,所以才在午间特意找了一条共同的路走。那条依山傍水的路,是属于我俩的路;那来来去去的时光,是属于我俩的自由时光;那路边的溪水、蝴蝶、蜻蜓和花儿,是属于我俩的忠实朋友。在那条路上,没有任何别的人、别的事打扰到我们。在那条路上,我喜欢的花也是她喜欢的,我喜欢的鹅卵石也是她喜欢的,甚至我们头顶飘过的云,也是为我俩所共同喜欢着的。
那时,少年的心中,只要每天中午一起走走那条路,就总能笑声响亮,快乐得心飞扬。
那条路,让我知道了,属于少年人的友谊,原来可以那样平凡而又灿烂,那样安静而又响亮,那样朴素而又明艳。可以穿透几十年的光阴,永驻在我的心上。
毛芦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浙江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副会长。现任衢州市文化馆文学指导干部。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作品获中国出版政府奖图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图书奖、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