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忆天 王乙竹
[提要]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是维持乡村稳定有序发展的基因密码和关键锁钥,对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指导意义。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蕴涵体现在以韧性优化乡村风险治理预警机制、整合乡村风险治理资源、完善乡村风险治理体系。与此同时,还要高度重视乡村风险治理面临的路径依赖、社会收缩和技术匮乏的韧性困境,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创新乡村风险治理韧性范式的应对思路,明晰主体形成韧性治理体系,评估乡村风险治理韧性,形成差异化治理方案,培育韧性个体激活社会资本内生动能,从而全面提升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的韧性维度。
“大国小农”的基本国情决定了乡村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由此进一步凸显了乡村社会现代化转型发展的价值氤氲。改革开放以来城乡社会面貌发生了深刻变化,尽管与快速发展的城镇化进程相比,乡村日益陷入了空心化、老龄化困境,但乡村始终在城乡社会稳序发展进程中发挥着“蓄水池”“压舱石”的作用,为进城农民返乡、承接城市发展压力提供了重要的核心缓冲场域。事实证明,在历次国内外经济发展形势变化和应对重大事件冲击的过程中,乡村社会始终保持在相对稳定的发展状态,即乡村在外部风险冲击下表现出了强劲的“韧性”,这是解码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基因密码。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意味着全球发展面临着高度不确定性,特别是世纪疫情暴发标志着人类生存发展面临的风险系数得到了空前提升。在此背景下乡村如何响应和开展风险治理,在实现乡村稳序发展的同时推动乡村振兴,成为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需要面对的重大理论和实践课题。
就新时代乡村社会发展现实来看,乡村风险治理水平不仅关乎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程度,同时还是国家治理效能的重要展现。[1]韧性作为从自然科学领域引入风险治理的前瞻范畴,为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提供了全新的理论阐释维度。韧性作为乡村应对现代社会风险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的核心锁钥,为新时代乡村振兴乡村风险治理提供了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两个关键范畴。在事实层面乡村韧性是维系乡村社会生产和再生产的基因密码,在目标层面韧性乡村是乡村社会维持稳序发展追求的指向,即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为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提供了重要解释维度。为此聚焦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的善治预期,关注掣肘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困境,以此逻辑提出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理路,无疑是新时代贯彻乡村振兴战略、推进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义。[2]
从自然科学领域引入的韧性概念日益演化为兼具非常态化和常态化治理的范畴,即关注非常态化以后的恢复程度和常态化时期的存续性构成了韧性治理的基本内涵。乡村风险治理聚焦和追求的是保持长期有效的治理效果,以强劲韧性为乡村善治提供现实支撑。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纵深推进,学界借助韧性角度开展乡村风险治理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既型构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之纬,也为本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支撑。
韧性是解释人类在应对自然灾害和化解经济社会发展问题过程中绕不过去、不可或缺的范畴,这是新时代阐释乡村风险治理拥有韧性维度的前提条件,也是解释学界缘何关注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的理论基础。
从风险治理视野出发追溯研究乡村和韧性的成果,可以发现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研究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关于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基本内涵及区分的研究。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是理解和把握乡村善治的关键范畴,乡村韧性主要是指乡村发展过程中保持的恒定状态,韧性乡村是从非常态化管理向常态化纾解社会矛盾,维持乡村社会治理善治的状态和目标。[3]就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现代化转型要求来看,韧性乡村追求的是高效能的治理和善治的发展模式,需要综合施策全面消除乡村问题。第二,关于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理论演进脉络的研究。尽管不同研究学科和学者界定乡村韧性内涵的观点不同,但他们的聚焦点都在乡村应对外部冲击时的主动和被动适应方面。就此来说,乡村与韧性关系的理论研究脉络总体有关注被动反应、关注主动应对以及关注乡村韧性本身的三个方面。风险社会使得越来越多的学者融合乡村主动和被动两个层面研究内容,同时聚焦从多维度、多视角综合研究乡村韧性与韧性乡村概念。[4]第三,关注乡村韧性结果及规范性的研究。乡村韧性建设的预期是建成韧性乡村,使乡村在面对外部风险时能形成主动回应,迅速恢复到原来状态。在现实层面,乡村韧性是无法用某单一理论或视角进行系统阐释的,只有进入整合理论框架中才能形成对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的科学认识,而这必然要涉及韧性结果及规范性的研究。韧性乡村建设的预期是培育应对外部干扰的能力,既能被动应对自然灾害,还能主动应对社会问题,这就需要形成预期的韧性结果以形成规范性认识。第四,是关于韧性乡村建设实践考察和应用的研究。韧性乡村的理论研究最终是服务和优化实践的,以韧性指导乡村社会灾后重建和恢复以及走出经济发展困境。韧性应用于乡村风险应对方面的措施主要有系统规划和具体方案,同时能够形成有针对性提升韧性的项目和社会支持措施。
综合面向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研究的现有成果来看,学界围绕韧性乡村和乡村韧性的基本内涵、理论脉络、规范成果以及实践运用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为拓展和深化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的韧性维度研究提供了重要前提与文献研究基础。
尽管现有学术研究已不同程度触及了面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在整体层面为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勾勒出了研究面貌,但现有成果仍不能满足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和乡村建设的现实需求,特别是仍不能匹配乡村振兴战略对韧性乡村提出的更高要求。现有研究成果基本以乡村韧性为主,聚焦韧性在乡村风险治理中的特性和积极作用,较少兼顾到了乡村韧性要实现的韧性乡村目标,即韧性乡村和乡村韧性混为一体影响了研究的整体效度。需要重点关注的是,面向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不仅是乡村振兴战略的现实要求,而且是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内在规定。第一,现有乡村与韧性的研究并未理清楚韧性乡村和乡村韧性的逻辑关系,多侧重关注作为过程显现的乡村韧性,较少关注到作为目标的韧性乡村建设。应该说乡村韧性和韧性乡村是整体性的存在,只关注一方面的研究容易造成对总体韧性研究不足的缺憾。第二,现有乡村与韧性的研究初步关注到了乡村韧性与韧性乡村的价值,并未在乡村振兴战略视野中切实形成对如何实现乡村善治的关怀,也未形成对乡村风险治理韧性困境的深入关注和系统回应。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的价值研究在实现乡村善治,以深刻变革乡村社会发展面貌,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做出乡村发展贡献。与此同时还必须要关注的是,乡村风险治理明显存在依赖政府路径、社会资本匮乏以及治理技术嵌入困难等韧性困境。第三,现有乡村与韧性的研究并未形成系统范式,难以有效匹配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的内生性要求。乡村风险治理的关键是农民在场发挥主体作用形成治理体系,基础是系统评估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水平形成差异性方案,并以此来全面激发个体农民在乡村风险治理中的韧性。
概言之,通过对面向乡村风险治理的文献综述,可以深刻把握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的三个维度:一是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价值意蕴,乡村善治是澄清研究韧性乡村和乡村韧性的前提。二是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困境,梳理掣肘乡村振兴实现的问题,是优化乡村风险治理的现实靶向。三是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思路,以韧性范式创新为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提供内生力量支持。乡村社会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风险是客观存在的,如何避免风险带来的连锁反应,提升农民、农村和农业应对外部风险冲击的能力,是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韧性维度的核心焦点。改革开放以来乡村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以劳动力外流为代表的现象表征着乡村系统走向了脆弱性,同时风险社会使得乡村内外面临着更为复杂的形势冲击,缺少完善的治理机制以及能够有效应对风险的韧性,乡村难以获得持续发展空间。
关注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的意义不单单在推动乡村持续发展,“三农”作为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最为重要的现实问题,强化乡村韧性、建设韧性乡村的更深层意义在以乡村善治贯彻乡村振兴战略,进而全面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即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是关乎乡村振兴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可或缺的维度。韧性是相较于刚性的概念,突出强调在治理过程中的灵活调整和柔和适应性。韧性治理突出强调在治理过程中多元主体的灵活性和抗风险能力培育,是意在维持组织稳定和实现组织创新发展的新型治理模式。就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的韧性蕴涵来看,韧性强调风险的全流程管理、网络化协同整合以及整体性建设,对助力乡村善治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裨益。
传统乡村风险治理侧重在风险发生后开展应急处置,总体治理思路是基于风险发生形成被动应对措施。由于缺少前瞻性风险意识和风险规划,在乡村社会发展过程中,面临风险时往往被动应对,很难主动寻找矛盾、解决矛盾,难以形成对风险的系统治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不仅强调关注危机发生后的应急处置,而且更加注重危机发生前的风险预判和防范,是通过全流程风险管理来优化乡村风险治理预警的科学划定。为优化乡村风险的预警机制,全面变革风险治理“重视管控相应忽视预防”的弊病,需要以韧性为指导强化全流程管理,有效提升乡村风险治理的预见性和适应性。从乡村风险治理的实践层面看,韧性全流程管理有助于优化风险预警机制,对乡村有效识别风险源和处置风险有重要意义。一方面,乡村善治内在隐含了全面提升主体对风险认识和应对能力的要求,这不仅需要加强从物理层面到心理层面的建设,而且还需要形成与其他层面建设协同强化的规定。乡村风险治理的主体有基层政府、党组织、自治组织、农民群体等类型,其中农民群体是最关键最广泛的参与力量,但其较少意识到何为风险治理以及如何参与风险治理问题。另一方面,乡村善治对风险治理提出了系统性预防风险的要求。乡村基础设施建设、风险监测以及风险应对预案等属于风险发生前的前瞻性工作,如果各项工作缺少科学规划同时不同工作之间缺少衔接和系统互动关联性,那么就难以达到风险治理的系统性预期要求。
总之,韧性全流程管理是贯通风险治理的前瞻工作,是提升风险治理主体风险意识和风险能力的核心要件,其实施优化有助于乡村风险治理预警的实现,有助于发挥乡村善治对风险治理的规制。当然全流程管理离不开主体力量的有效参与,需要主体打通风险预案的各个环节。就此来说,韧性全流程管理是基于乡村风险生发机理开展的程序化工作,以全过程韧性发挥有效化解了刚性被动式应对风险的矛盾,是乡村善治在风险治理领域的鲜活实践。
事实上受制于乡村管理体制惯性的影响,乡村风险治理主体呈现出单一化趋势,过度依赖基层政府的行政力量来应对和处置风险,实际过程和最终效果不可避免地会陷入“捉襟见肘”的两难困境。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既强调发挥政府在风险治理中的“元作用”,又重视行政力量在组织、人员、政策等方面对乡村风险治理形成全方位的支持。更为重要的是,韧性重视激活以农民为主体的多元主体力量参与,以网络化整合分散在乡村风险治理过程中的各类资源,以乡村社会自组织力量、内生主体力量为基础追求实现乡村风险的自主治理,降低传统风险治理模式对行政力量的依赖程度,全面提升和推进了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传统乡村风险治理侧重行政力量的上传下达,风险治理中的多元主体力量难以形成合力,严重掣肘了乡村自治组织和主体力量在风险治理过程中的协同。一方面,政府行政力量是乡村风险治理不可或缺的主导性力量,需要充分发挥其“元作用”以激活乡村治理中的其他力量。乡村社会发展的核心资源来自政府行政力量的配置,无论是项目下乡还是财政直拨都是行政资源在乡村的转换,同时政府行政力量也是动员和组织其他乡村风险治理主体的轴心。另一方面,乡村风险治理离不开村民自治组织、农民、新型经营主体(社会组织)等多元力量的参与。[5]多元主体力量之间各自独立行动只能带来能量的耗散,并不利于风险治理善治目标的实现。韧性网络化协同整合了乡村风险治理的资源,以组织架构、人员培训、政策保障等措施全面打通了行政和多元主体历练的阻隔,推动形成了乡村风险治理资源的协同格局。
质言之,传统乡村风险治理的各类资源各自为政的分散式存在,是造成风险治理场域能量耗散的重要原因。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目标指向助力善治的实现,这必然离不开乡村内部力量的自主自为。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内在形成了完善风险治理“四梁八柱”的要求,将原本分散的力量实现了整合,在行政力量的引导下形成风险治理的协同向心力,即韧性在网络化协同整合乡村风险治理资源方面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价值。
乡村风险治理之所以被诟病被质疑,原因在于各部门各主体各自为政,责任分工不明晰、统筹协调机制不完善、风险治理设施不完善。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是着眼系统性从整体出发的治理思维,不仅侧重通过新技术、新设施等物理韧性来提升乡村风险治理的应对和阻隔能力,而且高度重视全员参与、政社互动等社会韧性来提升风险应对能力。就此可以说,韧性治理强调的是为乡村风险治理提供系统方案,以完善的乡村风险治理体系彻底终结传统风险治理由于某些方面缺失造成的整体效果不良问题。一方面,乡村风险治理离不开系统性整体性思维,相较于城市区域,乡村地域广、人口稀疏、风险意识薄弱等特征掣肘了风险治理的系统性思维实践,整体性治理效果难以实现。“牵一发动全身”的乡村风险中变量多且大,极容易因某因素变动加快风险形成运转速度乃至扩大风险影响范围,即系统整体性是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不可或缺的思维。另一方面,乡村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确实存在风险治理需要的韧性,而这些韧性的作用激活离不开系统整体性的思维设计。货币化、城镇化等趋势使得乡村内部持续分化,乡村风险治理的物理韧性、社会韧性、结构韧性等都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但风险治理的种种韧性皆处于零散化存在状态,难以形成应对风险治理的“铁桶效应”。
不论是乡村风险治理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做法,还是各自为政的分散化行动,都是缺少系统性整体性思维的外部表现。以韧性整体性建设推进乡村风险治理的价值,在于弥补传统治理范式的不足,打通主体力量、要素资源各方面的阻隔,以物理韧性、社会韧性要素的结合全面优化完善乡村风险治理体系,根治和弥补单一因素造成的风险“缺口效应”,从而形成风险治理的强大合力。
中国式乡村风险治理现代化的韧性维度在全流程管理、网络协同和整体建设方面具有重要价值意蕴,同时上文关于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的蕴涵阐释已不同程度映射了乡村风险治理面临的韧性困境。乡村振兴战略指向的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其对乡村发展的方方面面都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蕴含了前瞻性、适应性、灵活性特征,是新时代乡村社会发展及时甄别各类风险问题,最大程度平抑风险对农业、农村、农民冲击的软制度保障。基于现实来深剖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依然可以发现其面临治理主体结构单一、社会参与不足、技术应用落后等多方面困境,这严重掣肘了乡村振兴战略的贯彻落实。
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蕴含了对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主体要求,社会治理重心下移的变化要求“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密切配合,为此政府和社会要在边界明晰的基础上形成有机协同衔接的工作体制,即政府、社会组织、村民自治组织和农民个体等皆是乡村风险治理的主体力量。受传统乡村治理体系影响,加之“官本位”观念的综合作用,乡村风险治理主体力量及配置始终是政府行政权力主导的。政府行政力量主导乡村风险治理具有专业化、高效率等特点,其中不同政府部门可以根据职责分工不同来承担不同领域的风险治理,农业生产、生态环保、水利等不同部门在各自职责范围内承担风险治理职责;同时为提升风险治理效率,政府可以依据目标指向进行运动式、项目化的风险治理,在政治动员和项目分工基础上行政力量可以高效率地推进风险治理。政府行政力量主导的乡村风险治理明显借助的是政治威权作用,以行政动员、财政补贴、政绩考核等方式促成了高效率的风险治理,但不容忽视的是,这种乡村风险治理明显存在成本高、公众参与不足等影响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新时代特别是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乡村风险治理过程中的政府主导作用更为明显,在为乡村稳定有序发展提供重要保障的同时,也造成了乡村风险治理路径依赖和结构单一的问题。
乡村风险治理的优化和探索是伴随乡村社会发展不断推进的,整合乡村应急管理部门的职能、引入第三方评估等提升了乡村风险治理的效能、强化了乡村韧性,但受制于政府治理主导性的规制,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路径和结构明显存在缺憾。一方面,传统治理思维和治理路径的传递使得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依然处在行政主导的格局中,乡村风险治理需要的信息、资金等各类资源需要政府组织供给和配置;另一方面,相比较于城市场域的风险治理动员,乡村地区缺少市场主体等有生社会力量的参与,难以弥补政府行政力量退出后的空档,即整个社会层面难以形成对政府力量的补位且多元力量之间缺少网络化协同,掣肘了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实现。
改革开放以来城乡发展空间被城镇化工业化深刻重塑,乡村显著表现为青壮年人口和核心生产要素的外流,同时造成了乡村空心化、老龄化不断加剧的发展趋势,这是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面临的深刻社会现实。乡村风险治理的社会资源面临收缩的困境,现实表现为以乡村社会组织为基础的信任、规范以及影响力等社会资本缺乏,严重影响了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实现。乡村社会是有机整体,在风险治理中社会资本具有增强社会韧性、提升社会治理绩效的作用,但受制于乡村发展现实制约的社会资本难以支撑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诉求。在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中,社会资本增强韧性的机理在其建构的独特社会信任机制,不同行为主体通过信任式合作形成了应对风险的集体行动,有效缓冲了风险的负面冲击作用。但由于改革开放以来乡村人口、生产要素的外流使得社会资本呈现萎靡状态,乡村社会资本备受市场化货币化侵蚀。传统乡土社会已然被城乡社会所取代,基于地缘和血缘建立起的熟人关系网络很难发挥作用,人们之间的关系逐渐淡化冷漠,同时受市场化、货币化影响村民与村干部之间、村民与公共事务之间呈现出了明显的功利化趋势,农民的时间和精力主要聚焦在谋求生活改善方面,难以形成对风险治理议题的关注。当然还需要指出,由于农民受教育程度以及职业特点掣肘,农民难以形成对风险治理的科学理性认识。
在社会资本缺乏原因方面还有不可忽视的乡村文化建设不足问题,乡土文化的衰落与市场文化的崛起之间存在张力关系,乡村的公共责任意识、集体精神日益边缘化,维持乡村社会持续发展的文化根基受到了严重削弱,乡村社会发展秩序难以获得文化滋养,总体处于失序崩溃的边缘地带。乡村社会发展面临的空心化、老龄化加剧现象,使得乡村风险治理缺少参与治理的主体资源,形成了日益固化的乡村风险治理社会资本萎靡问题,乡村内部难以形成应对风险的合力,难以形成集体行动意识,这严重削弱了乡村风险治理的能力和水准,掣肘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度维度。
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为推动社会治理创新提供了关键技术支持,在城市治理领域大数据、云治理等为风险的预判提供了技术助力,与社会韧性形成了良性互动格局,推动了城市安全与经济社会的稳定有序发展,有力保障和实现了城市治理现代化的转型。事实证明,技术的创新发展应用是提升风险精准化治理水平的重要保障,是推动风险治理从依赖经验到依赖技术转型升级的驱动力量。在国家风险治理的顶层制度设计方面,乡村风险治理的技术应用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在实践中越来越多的地方意识到了技术是提升风险治理韧性的重要辅助力量,且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技术实战应用经验。在现实层面新兴技术嵌入乡村风险治理结构明显存在不足,如新冠疫情防控的数字技术应用明显不足,年龄大的农民不具有应用新兴技术的知识结构和社会条件支持。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明显面临技术匮乏和规划不足的问题,技术匮乏是乡村发展先天不足带来的,新技术的推广应用需要资金、人才支持,乡村明显面临缺少技术人才和资金支持的困境;规划不足主要指乡村风险治理的技术应用水平和应用程度不足,没有前瞻技术应用规划,导致技术应用与风险治理的现实诉求之间存在巨大落差。乡村风险治理的技术应用受到资金、观念等制约,相关风险治理技术很难实现与乡村现实的结合。同时由于乡村社会资本萎靡的特殊样态,乡村技术使用保障制度不健全,新技术推广使用以及维护难度大、成本高,技术在风险治理中的积极能动作用难以发挥。
当然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的技术治理问题还有技术本身的问题,技术的价值性和工具性存在冲突,乡村场域的风险治理与城市风险治理条件存在差异,这决定了技术使用的困境,过度依赖技术和不使用技术都难以在风险治理中发挥出技术的正面作用。新兴技术理应在乡村风险治理层面的数据收集、分析、共享等层面发挥作用,而现实中由于技术匮乏与缺少规划,形成了与技术理性目的相悖的局面,掣肘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实现。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新冠疫情叠加,使得乡村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风险系数空前加大,传统风险治理依赖的确定性刚性治理模式难以满足新时代乡村振兴发展要求。为此强化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研究,形成前瞻性、针对性、全流程治理思路,全面强化乡村风险源的预防识别、过程处置和结果管理,并以此创新韧性范式,无疑是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韧性范式升级的必然要求。[6]
显而易见,乡村风险治理的主体力量是多元的,在具体开展过程中至少包含政府、自治组织、社会组织、企业、农民等多种主体类型,这些主体在与乡村客观环境互动基础上形成了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的行动网络结构。传统乡村风险治理主体以政府行政力量为主,忽视了市场环境中的多元主体力量,由此造成了乡村风险治理主体类型和力量的缺失,进而影响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体系建设。新时代创新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范式首要在明晰治理主体,并以此加快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体系建设。
第一,政府要在乡村风险治理中发挥“元治理”作用。乡村风险具有明显的公共属性,这决定了政府要在乡村风险治理中发挥主导性作用。需要指出政府起主导作用并不是起单一主体作用,乡村风险发展起源和演化因由复杂,政府主体要在有效动员基础上全面激活村民自治组织、农民以及其他社会组织的能动性,建构起符合韧性治理的网络化行动结构,全面提升乡村风险治理体系的整体性、系统性和持续性。总之,政府不仅是乡村风险治理的政策制定者和责任承担者,而且还是过程实施者和结果兜底者,即乡村风险治理的缘起和结果都离不开政府的“元”作用。
第二,村民自治组织明晰责任,因地制宜地发挥主动性。村民自治组织是乡村风险治理中有效组织农民、衔接政府的关键,在贯彻乡村风险治理公共政策、反馈风险源、组织农民维护公共利益方面具有能动作用。村民自治组织的组织动员能力关乎乡村风险治理的实现程度,承担着风险治理的“上传下达”作用。相比较于政府和其他类型组织,村民自治组织更熟悉乡土民情,对乡村风险的起源和阻点更为清晰,是能够将风险治理政策因地制宜转换、激活农民主体能动性的关键所在。
第三,农民和其他社会组织要积极承担乡村风险治理责任。除了政府和村民自治组织之外,乡村风险治理过程中还有作为最主要主体力量的农民以及日益发挥重要作用的合作社等新型社会组织。农民是乡村发展的真正主体力量,只有激活农民身心在场作用,乡村风险治理体系才算健全。作为乡村风险治理过程中最具有能动性的主体力量,农民在风险源识别、风险源疏堵、风险执行监督方面具有重要能动作用。当然以农民为主体组建的行业协会、合作社等新型社会组织同样是乡村风险治理的重要参与者,他们不仅要关注风险形成发展对其经营的影响,而且能充分动员自身力量参与风险治理以实现对自身权益的维护。
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是客观存在的,不同地域之间的、同一地域之间的村庄发展条件存在差异,因此其韧性必然存在区别。这就说明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并不是同质化的存在,不同村庄自然环境、社会资源必然存在差异,要提升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需要在全面掌握不同乡村之间的韧性差异基础上形成有针对性的方案。只有分门别类地提升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契合乡村社会发展现实,乡村风险治理的目标预期才能最大化实现。
第一,要加强乡村风险治理的物理韧性条件评估,为弥补乡村风险治理的先天不足提供一手资料支撑。南方与北方乡村风险缘起的主要区别在水资源,山区和平原乡村风险差异的重要区分在地形,有针对性地加强自然条件评估是开展乡村风险治理的内在要求。评估乡村发展的自然条件是把握其风险治理物理韧性的重要基础,不同村庄自然发展条件存在较大差异,有针对性地加强乡村物理韧性评估,以县域中心为基础形成契合本地自然发展条件的物理韧性数据库,为乡村风险治理提供一手资料支撑,是形成有针对性韧性治理条件的现实依据。
第二,要加强乡村风险治理的社会韧性条件评估,为强化乡村风险治理韧性提供翔实的社会条件支持。乡村的人口数量和结构是关乎乡村风险治理社会韧性的核心要件,乡村人口的综合素养决定了风险治理的技术使用、风险监测、结果反馈等,这是乡村风险治理社会韧性必须要重视的组成部分。为此以人户分离原则加强乡村实有人口监测,掌握决定乡村风险治理社会韧性的现实基础,并进一步引导明晰不同年龄阶段农民的社会风险治理责任,形成适宜支持乡村风险治理的老中青人口结构,对形成有针对性的乡村风险治理方案具有实践指导作用。
第三,要加强乡村风险治理的技术韧性使用评估,为优化乡村风险治理韧性提供前瞻的技术治理条件。在社会风险日趋复杂的背景下,技术在风险监测和研判过程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乡村风险治理离不开相关技术的辅助,为此必须在物理韧性和社会韧性评估基础上,进一步强化技术韧性的使用评估。乡村风险治理面临的重要现实背景之一是数字乡村建设,为此要加强技术赋能乡村基础设施建设,重视技术韧性使用评估。乡村风险治理离不开前瞻技术的使用,结合乡村风险治理的精细化和精准化要求,评估优化乡村风险治理的技术韧性,防范技术治理的内在弊病,推动城乡一体化技术使用程度,是新时代有针对性开展乡村风险治理韧性方案的必然性要求。
农民是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和服务的关键主体力量,也是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的关键主体。农民的身心在场是决定乡村风险治理成效的依据,仅居住在乡村并不关心风险治理的农民缺少风险治理的主体意识,是新时代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维度需要纠偏的趋势。[7]为此重视研判乡村社会发展面临的空心化、老龄化趋势,综合采取措施培育承担乡村风险治理的个体,激发农民在乡村风险治理中的主体能动性作用,无疑是全面优化作为乡村发展内生动力机制社会资本的应有之义。
第一,要强化农民乡村风险治理共同体意识,厘清个体在乡村风险治理韧性方面的作用。风险社会中没有个体能够置身事外,即乡村风险治理事关每个个体,并且靠单一主体难以解决复杂的现代社会风险,在这个意义上乡村风险治理必须厘清个体在风险治理韧性方面的积极作用,树立风险治理共同体意识,全面提升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由韧性延伸出的风险治理共同体是凝聚乡村发展的有效性解释框架,它依赖于乡村发展长期孕育的经济、文化、社会基础,同时又侧重于外部力量的动态平衡,是保证乡村风险治理个体作用最大程度发挥的社会基础和行动框架。
第二,要建立乡村风险治理的信任机制,涵育乡村风险治理的社会资本内生动能。社会资本是乡村社会发展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特殊资源,能在风险治理过程中有效发挥组织动员、风险监测等作用。以乡村风险治理为基础强化社会成员之间的信任机制,涵育乡村风险治理的社会资本,是强化乡村风险治理韧性的内生动能。围绕乡村风险治理责任清单建设、社会组织风险参与信用评级以及农民风险治理行为引导机制等,强化乡村风险治理的信任机制建设,既是涵育乡村风险治理社会资本的需要,也是关系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吁求。
第三,要健全农村参与乡村风险治理的机制,形成线上线下全方位参与乡村建设的格局。农民参与乡村风险治理需要打破参与方式的限制,避免受线下沟通交流模式的局限,充分发挥相关政务媒体的线上互动功能,及时听取农民关于乡村风险治理的信息反馈意见,全面拓展农民参与乡村风险治理的途径,以最有效的组织参与提升乡村风险治理效能。当然还可以充分发挥信息共享平台作用,及时发布关涉乡村风险治理的信息,为农民参与乡村风险治理提供信息共享机制保障。农民参与乡村风险治理本质是农民主体地位在风险治理中的体现,新时代重视农民线上线下参与模式的结合,对提升乡村风险治理参与效率具有重要作用。
乡村韧性是乡村社会发展过程中治理风险积累的独特经验,强化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是以唯物史观为遵循开展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然要求。[8]与西方城乡发展的资本逻辑存在本质差异,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的正义维度体现在以人民为中心,[9]即从乡村韧性到韧性乡村的风险治理遵循彰显了社会主义乡村发展的价值旨归。新时代重视乡村风险治理的韧性维度不仅是提升农民安全感、幸福感、获得感的内在规定,而且是全面贯彻乡村振兴战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农村的现实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