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合川钓鱼城悬空卧佛属于大型砂岩质石刻,局部残存彩绘及贴金,是国内独一无二的摩崖悬空卧佛造像。受材料工艺、保存环境、人为和自然因素的影响,悬空卧佛岩体出现残缺、空鼓、片层剥离、粉化剥落和彩绘颜料层起甲、粉化等病害,影响其安全性、完整性、稳定性及长期保存与展示。在对悬空卧佛价值评估与病害危害性评估基础上,遵循最小干预的保护原则,提出保护性修补和现状保护措施,对现存主要病害进行治理,以防止活动性病害继续发展,减缓岩体劣化破坏速度。
关键词:钓鱼城遗址;悬空卧佛;保护修复;最小干预
一、悬空卧佛病害评估及病害原因分析
合川钓鱼城遗址坐落在重庆市合川区东城半岛嘉陵江东岸的钓鱼山上,三面临江,处于嘉陵江、渠江、涪江汇合处。钓鱼城悬空卧佛是创作于唐代晚期的巨型石刻造像。卧佛凿刻在山崖上,背倚石岩,面临绝壁,由岩上伸出的巨石形成一个天然的“殿堂”,卧佛身下为一道高0.3~0.6米、进深3~5米、且贯通了整个崖壁的缝穴,由此呈现出造像凭虚而卧的奇观(图1)。卧佛身长11米,肩宽2.2米,两耳间距1.8米,双脚宽1.2米,赤足, “圆头方趾与人同”,呈现一幅头西脚东、背北面南、袒胸露肌的“释迦涅槃圣迹图”[1],为国内独一无二的悬空卧佛造像。悬空卧佛历经千百年,受本体岩石材质、自然和人为因素的影响,虽整体保存较完整,但基体岩石和彩绘层均受到严重破坏, 现存彩绘面积较小,存在残缺、空鼓、片层剥离、粉化剥落和彩绘颜料层起甲、粉化等病害[2],且在自然环境因素影响下,现存病害有继续发展趋势。
(一)病害类型
1.岩石片层起翘及剥离。岩石片层起翘及剥离面积通常较小、分布零散。表现为岩石片层脱落造成边缘起翘或剥离,内部岩石粉化(图2a), 在重力作用下起翘或剥离的岩石易脱落。
2.岩石片层剥落。岩石因温差或盐析等作用导致片层剥落,剥落边缘易出现剥离现象,露出岩石易粉化(图2b),若不及时修补将会造成剥离岩石继续剥落。
3.历史修补材料失效。卧佛局部区域历史上曾用石灰进行修补,因修补区域基底粉化岩石未加固,导致历史修补层与基岩粘结不牢,出现空鼓、开裂、脱落等现象(图2c)。
4.岩石粉化剥落。岩石因盐析或干湿交替等导致胶结物流失,颗粒间粘结力降低,孔隙率及吸水率增大,在高湿环境条件下加重岩石颗粒或粉化物剥落(图2d)。
5.彩绘颜料层起甲粉化剥落。目前卧佛彩绘颜料层起甲及粉化剥落严重[2],严重影响彩绘图案的完整性和艺术性。另外,因历史上多次妆彩导致局部多层颜料层间出现剥离现象(图2e)。
(二)病害原因分析
1.砂岩特性
悬空卧佛岩性为紫红色薄层中细粒长石石英砂岩,胶结物主要为黏土钙质胶结物—方解石,层理发育,是一种胶结较差的沉积岩,主要矿物成分为石英、长石和方解石等。卧佛暴露于空气中,易受到外界环境因素的影响从而破坏岩石结构,钙质胶结物含量降低,出现石膏等中溶盐;胶结物降低造成岩石疏松、片状剥落、空鼓、粉化等,岩石表面彩绘层也随之剥落。
2.干湿交替
悬空卧佛地处三江交汇处,高湿度及干湿交替破坏了岩石结构,造成岩石矿物颗粒间孔隙加大及颗粒间的胶结变弱,使岩石表层开裂、结构酥松、强度降低,表层劣化加大了湿气的吸入,如此反复作用使得岩石发生层状剥落、酥粉剥落,最终导致卧佛岩石的严重劣化。
3.酸雨
合川区处在我国酸雨重灾区,空气中SO等有害气体与空气中的水滴结合易形成酸雾,加速砂岩中的钙、泥质胶结物的溶解和流失,使岩石变得疏松,易劣化。
二、悬空卧佛的保护修复
悬空卧佛保护目的是采用现代科学技术清除和治理现存病害,防止现存病害的继续发展,减缓劣化破坏速度,保证卧佛的安全性、完整性和稳定性。卧佛保护坚持以现状保护为前提,以物理加固为主,化学加固为辅,遵循最小干预性、可再处理、可辨识性原则。悬空卧佛的保护修复是基于价值分析及病害危害特征,采取保护性修补和现狀保护两种措施,保护性修补是针对病害劣化严重且活动性病害采取的措施,而现状保护是针对病害程度较轻且稳定性病害采取的措施。
(一)保护性修补
主要针对岩石片层剥落边缘剥离区域、脱落后粉化区域、历史修补材料失效区域等进行保护性修补,让修补层作为“牺牲层材料”,以保护卧佛岩石基体的稳定性和安全性。
1.岩石片层起翘剥落区域修补
以卧佛发髻修复为例,保护性修补过程如下:清除发髻表面的各类污染物(图3a);对盐析区域进行脱盐(图3b);酥碱粉化区域进行渗透加固(图3c);空鼓区域进行灌浆加固(图3d);最后用水硬性石灰与砂岩粉配制的修补材料按照原来残缺的形制进行保护性修补(图3e、f);修补后采用红外热成像对发髻进行效果评估对比(图3g、h)。
2.岩石片层剥落区域修补
以卧佛脚趾处岩石片层剥落修复为例,岩石片层剥落边缘已出现剥离、空鼓现象,若不及时修补将会造成空鼓区域及剥落边缘继续剥落,且暴露的岩石表面粉化严重,应进行保护性修补。保护性修补过程如下:清除脱落区域表面的各类污染物; 对岩石表面进行脱盐;酥碱粉化区域进行渗透加固;最后用水硬性石灰与砂岩粉配制的修补材料进行保护性修补。效果如图4。
3.历史修补材料去除区域
卧佛历史上用石灰修补部分的色彩与卧佛本体差异较大,与卧佛本体极不协调,艺术性较差; 且历史修补层已出现空鼓、开裂、脱落等现象。应先去除失效历史修补材料,对基层粉化岩石进行加固后再进行修补,以提高新修补材料与基层岩石的粘结性。以卧佛左臂失效材料去除修补为例,修补过程如下:先清除表面失效修补材料;对岩石基层进行排盐及渗透加固;最后用水硬性石灰与砂岩粉配制的修补材料进行修补(图5)。
(二)现状加固
1.岩石空鼓灌浆加固
卧佛表层空鼓是威胁文物长期保存的主要病害,针对空鼓的片层岩石易受自身重力的作用而剥落。可采取灌浆加固措施以保证空鼓岩石的稳定性,针对空鼓面积较大的情况,增加锚杆锚固措施。加固措施如下:采用毛刷、洗耳球、鋼针等清除空鼓及剥离区域内灰尘及杂物;用水硬性石灰与砂岩粉配制的灌浆材料进行灌浆(图6a);灌浆后支护处理(图6b);大面积空鼓区域可钻孔多次灌浆;硬化后采用敲击法或红外热成像检测灌浆效果(图6c、d)。
2.岩石粉化渗透加固
用洗耳球、软毛刷等将表面尘土吹洗干净; 滴加有机硅乳液加固粉化岩石(图7a),并用纺绸拓包压实(图7b);加固后进行效果评估(图7c、d)。
3.彩绘起甲粉化颜料层的加固
岩石粉化剥落严重,连带颜料层剥落。用洗耳球、软毛刷等清理彩绘表面(图8a),滴加有机硅乳液,用拓包压实(图8b),加固后进行效果评估(图8c、d)。
(三)卧佛保护修复效果检测
1.色差监测
彩绘是悬空卧佛艺术价值的重要体现,色差和光泽度是评估修复效果的重要指标。一般采用色差仪和光泽度仪定点检测修复前后彩绘及岩石层色差和光泽度变化,以评价保护材料的加固效果(见表1)。
检测结果表明,卧佛岩石及彩绘加固前后色差值较小,处在2.0~4.0ΔE范围内,说明色差变化较小,在人肉眼视觉匹配范围内;且加固前后光泽度变化较小,说明无炫光现象。
2.表面硬度检测
通常采用携带式硬度计检测岩石修补加固前后表面硬度变化,并与风化岩石、新鲜岩石的表面硬度进行对比(图9),评估修补材料的性能。
表面硬度检测表明, 卧佛岩石风化层硬度为300.15HLD,片层剥落后岩石层硬度为314.85HLD,修补材料层硬度为335.6HLD,新鲜岩石层硬度为567.45 HLD;表明修补材料层硬度小于新鲜岩石硬度,但大于风化岩石的硬度,在自然环境条件下如风化,则修补材料先于基岩劣化,作为“牺牲层材料”达到保护基体岩石的目的,具有较好的兼容性。
3.红外热成像检测
卧佛发髻空鼓区域灌浆后采用红外热成像进行效果检测。检测结果表明,灌浆后空鼓区域填充较密实,达到了较好的灌浆效果。
4.脱盐效果
卧佛受自然环境因素影响表面附积易溶性盐类物质,盐类易造成岩石的酥碱粉化,保护修复前需进行脱盐处理。以卧佛发髻粉化区域脱盐为例,通过电导率检测,脱盐四次后电导率与原始纸浆电导率相比已基本趋于稳定(图10),说明脱盐基本完成。
三、结语
钓鱼城悬空卧佛保护,遵循文物保护最小干预原则,根据价值评估及病害危害性评估,提出现状保护和保护性修补两种保护修复措施。保护性修补以无机材料作为“牺牲层材料”进行物理修补加固,具有较好兼容性和耐久性,从而保护卧佛基岩免于继续劣化,保存和延续了真实的历史信息。
悬空卧佛经保护修复后,提高了岩石的表面强度及彩绘的附着力,增加了完整性、稳定性和艺术性。保护修复后进行长期跟踪监测与评估,色差及光泽度变化较小,保护效果较好,保护措施防止或减缓了卧佛的劣化速度,保证卧佛在目前保存环境条件下的安全性、完整性和稳定性(图11)。
2015版《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提出了“不改变原状”“最低限度干预”[3][4]原则。吕宁通过对石窟寺保护工程的梳理,对《准则》指导下的文物保护理念进行了系统的阐释、价值意义分析并提出相应的反思和建议[5]。余子骅认为随着人们对于“修旧如旧”以及“like for like repair”理念的思考,只追求观感形制和“修旧如旧”的理念已不合时宜,而文物价值信息保护愈发得到重视[6]。从钓鱼城悬空卧佛保护修复项目可以看出,保护修复是以价值评估和病害危害性评估为依据,根据保护修复对象的价值、重要性和病害的活动性及危害性评估等提出保护修复依据。一是病害是否具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及是否影响文物本体的科学保存;二是病害是否影响了文物的重要价值;三是病害是否具有历史及保护修补的依据;如满足上述情况可进行保护性修补,否则进行现状保护,才能在保护施工中体现对文物的“保护”工作,而不仅仅是文物的“修复”。本文通过对悬空卧佛价值评估及危害性评估,依据现存病害对价值影响程度及危害程度、发展趋势等[7],遵循“最小干预”文物保护原则,并考虑造像的宗教价值,采取现状保护及保护性修补等保护修复措施,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卧佛所包含的历史信息,并较好地处理历史信息的增减及历史价值与美学价值的关系,践行了杨璐所提出的增加历史信息可取、减少历史信息不可取以及历史价值第一性、美学价值第二性的观点[8]。
参考文献:
[1] 池开智.合川钓鱼城——一座震撼古今的城塞[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9:117.
[2] 孙延忠,姜凯云.钓鱼城遗址悬空卧佛彩绘保护加固试验研究[J].中国文化遗产,2018(4):35―38.
[3] 龚德才.论最小干预原则的发展历程及内涵——兼议其在中国的应用与发展[J].东南文化,2020(5):6―15.
[4] 陆寿麟.我国文物保护理念的探索[J].东南文化,2012(2):6―9.
[5] 吕宁.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推动下的石窟遗产保护[D].北京:清华大学,2013.
[6] 余子骅.“修旧如旧”与“Like-for-Like Repair”[J].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2019(4):22―25.
[7] 李宏松.当下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原则面临的挑战及对策之刍议[J].中国文化遗产,2016(1):80―83.
[8] 杨璐,黄建华.保护、修复、研究领域中文物的价值[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06(4):49―54.
(责任编辑:孙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