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机制探析

2024-01-11 13:30:00楷,谢
关键词:对象国周边国家负面

魏 文 楷,谢 豪 莹

2023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的第十年。自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俄罗斯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首次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至今,人类命运共同体紧随时代变化和社会发展逐步完善其理论体系。近年来全球各国共同面对生态环境恶化、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严峻挑战,相较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脱钩断链”等反全球化行为,中国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国际公共产品,以创新实践思路积极应对挑战,并不断强化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中国—中亚命运共同体等区域性命运共同体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全平台的支撑作用。基于地缘关系,中国与周边国家(或地区)的外交往来密切,一改过往外交重心聚焦于欧美国家的舍近求远思想,顺应全球化步伐,契合由发生点向周边的各个方向、由近及远不断扩散(1)陆地:《周边传播概念和理论的再思考》,《新闻爱好者》2017年第2期。的信息传播规律。但全球化进程加速也意味着风险范围在全球蔓延速度加快,风险起始点与冲突点往往呈现差异化,风险信息的传播让全球各国处于应对风险状况的高含量焦虑与恐慌情绪中。拥有地域接近性的周边国家(或地区)具备的风险威慑作用更为明显,因此针对远周边和近周边国家(或地区)的风险信息传播,需根据风险信息传播状况采用不同的传播思维。在新媒体借助声音、画面、衍生符号等多种语言传播信息的状况下,各媒介语言对情绪的可储存容量增加。情绪作为信息传播的伴生产物,发挥着应对风险的伴随效应。蕴含在信息背后的情绪成为互动和宣泄窗口,从隐性后台转化至显性前台,情绪成为信息的伴生信息,让信息拥有色彩。情绪传播规律与信息传播规律大相径庭,心理学认为情绪是“以个体的愿望和需要为中心的一种心理活动,是人对客观事物的态度体验及相应的行为反应”(2)张钦:《普通心理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53页。。情绪作为整体信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周边传播语境下,因传播主体的差别化传播意图,信息传播折损和情绪产生机制差异,产生正面信息负情绪和负面信息负情绪的“周边‘负’传播”现象。

然而,在风险社会中,情绪感染导火索和情绪传播价值已脱离和超越原始信息的形态与性状,成为过往信息、原始信息、过往情绪及其伴生物的“混合物”,成为新信息“化合态”。“周边传播”概念提出者陆地教授认为国内传播学理论发展现状的三个现存问题,其中之一便是缺乏跨界的学术眼光和深厚的知识沉淀。这一问题的根源在于研究视野和研究问题对跨界理论知识的需求不足,而“周边‘负’传播”从研究问题出发要求综合传播学和心理学分析视角,聚焦周边传播中出现的情绪传播现象,旨在研究附着于信息传播的情绪传递行为,并重点关注因情绪带来的多维“负面”信息传播现象。融合心理学和传播学双重视角,透过信息传播表象,面对周边传播特殊状况,创新探索情绪传播逻辑,以此寻觅周边传播新路径。

“周边传播”作为传播学当下的研究热点,仅基于总结实践问题进行理论创新,显然不足以充当和支撑其理论体系框架。吸收传播学相近学科的理论知识,进行由近及远的理论融合与理论创新,这也是周边传播思维在周边传播学科建设的体现。以情绪为媒,遵循知觉演化规律,探索传播者和受众的情绪感知与再传播现象,需重点研究情绪背后的知觉现象。因此,论文融合知觉现象学和社会学,从情绪传播角度阐释周边传播带来的负面情绪效应。

一、“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机理

“周边‘负’传播”现象主要依托于情感传递、认知与反馈,在历史语境中,情感在信息传递中便发挥着相应作用,以情感为媒,物质信息转向情感逻辑,借助舆论表达集体情感需求。但情感逻辑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通过时间和历史的检验,经过传受双方的筛选和双向过滤,存在于周边传播中的情感运行机制方能逐渐体系化。论文将从情绪根基、情绪价值、情绪需求、情绪认知和情绪关联五个方面阐述“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机理。

(一)情绪根基:追溯历史伴生逻辑,唤醒记忆框架

情绪传播相较于信息传播的暂态化,呈现更长久的持续效应。周边传播在信息传播层面,自事件起始至结束,紧紧围绕核心事件发展脉络补充展开相关信息,舆论讨论的中心仍为事件。如伴随信息传播出现的“新闻搭车”“舆情发酵”现象,是信息混杂情绪后,产生超乎于事件观点讨论的情绪演变行为。“周边‘负’传播”中,情绪不同于信息传播标准,情绪所具有的特质能摆脱真实性、客观性等约束,在局限较多的跨国信息传播中,情绪成为拥有更大自由度的表达媒介。达尔文认为,情绪帮助动物们适应环境,且大多有目的性,是自然选择的产物。(3)Darwin C.A.,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London: John Murray,1872,P.23.此处的自然选择是时间与空间交织的共同作用结果,也道出情绪的产生与发展并非仅存于单次事件的事实。周边国家(或地区)相互进行信息传播,对象国家从表象信息背后剖析的深层含义有一致性指向,舆论蕴含的集体情绪是对象国受众基于过往同类事件记忆进行判断后输出的结论。而集体记忆是一种历史产物,从个体推广至集体,是隐藏在历史事件中的伴随顺从情绪自然化发展的放大化结果。例如中国和印度的交往交流追溯至汉武帝时,从“罽宾王乌头劳之时:自以绝远,数次剽杀汉使”至“阴末赴之时:拘禁汉使军侯赵德,杀副使以下70余人,然后遣使谢罪。元帝(前48~前33年)因其绝远,遣其使者于悬度,断绝关系”(4)转引自杨巨平:《两汉中印关系考——兼论丝路南道的开通》,《西域研究》2013年第4期。。中国与当时印度出现的新国家罽宾长期处于相互斗争状态,而后罽宾因路途遥远艰难,复遣使者谢罪未果。过往历史事件中对中国交往态度的基础情绪在对象国接受文化教育、媒介信息中已形成雏形,形成对中方军事力量和外交态度的谨慎和怀疑情绪。作为应对现代化信息传播的情绪基底,记忆框架是对象国受众将国外信息分类、解读的简化方式。以情绪应对信息,用情绪对抗风险,是记忆唤醒的初始程序,历史情绪便成为对象国受众的基础情绪,被用于简化理解他国行为。诸如中国以高水平治理推动军队建设高质量发展,有的周边国家(或地区)持怀疑态度,部分媒介信息放大军事、战争等字眼,正面宣传中国军事力量的信息沦为助推“威胁论”的推手,产生负面情绪效应。

(二)情绪价值:分享社会普遍信念,形塑公共价值

情绪如同信息一般具有社会属性,情绪的交流、沟通作用与人际交往存在双向互动关系。人际传播中分享情绪一方面满足受众内在的存在需求和情感欲望,另一方面唤醒接收者的情感价值。传统的信息传播需要经过告知、理解、劝说等过程,情绪传播发挥社会功能的关键则在于引导和模仿。情绪社会功能的实现基础是双方共享初始情绪,形成普遍信念。能够激活群体情绪的初始情绪,需要具备引发公众情感共鸣的要素。例如韩国媒体曾大肆炒作湖南脚踩土坑酸菜等中国食品质量的负面新闻,依据韩国民众的饮食习惯和味蕾选择针对性食材的负面新闻进行过度过量报道,食品安全问题和中国产品高性价比的直接关联让中国“顺理成章”扣上莫须有“罪名”。而纵观“周边‘负’传播”现象中,对新闻素材的选择体现出周边国家(或地区)所利用的情绪社会化特点,无论是社会民生类新闻还是时政类新闻,能带来对象国民众群体负面情绪的作用机理在于触及公共价值和公众利益,公众群体互动中将公共价值能量转移至情绪价值中,借助情绪表达实现社会化功能,对象国内部矛盾经过社会公众情绪实现对他国的宣泄。基于此,“周边‘负’传播”现象中,周边国家(或地区)媒体渲染加剧情绪发酵,给其他国家塑造负面色调的普遍信念,实现国家内部矛盾的他者化。

(三)情绪需求:激活群体潜在意识,促成情感代偿

“周边‘负’传播”中信息承载的负面情绪是受众情绪需求的直接反映,从个体情感到群体情绪的转化过程中,反映的是隐藏在群体意识背后的潜在无意识。周边国家(或地区)信息传递途中,所具备的近距离、差异稍弱的信息传播特征,让受众所开启的意识雷达不同于受众对各自国内信息所调度的流动阈值。尤其是在越南等媒体渠道管理较为严格的东南亚国家,长期培养的受众媒介信息接受思维处于潜在精神控制下的不自觉积极活动和追求满足状态。弗洛伊德曾在精神分析中提出“无意识”“压抑”和“自我”这三个概念。周边国家(或地区)受众对中方信息的接受情绪由“自我”表现,“自我”受到本我、超我和外界三方共同控制,当外界信息和受众日常生活中接触信息不吻合时,负面情绪需求愈发明显。例如中国人的勤奋聪颖与东南亚国家日益增多的中国企业相对应,两者并未产生信息差异。但中方资本的介入与对象国相对较低的劳动力成本匹配程度强化了东南亚国家劳动者自我认知,其中不免存在意识与潜意识的博弈,拥有劳动的机会与劳动价值被认可和国家现存劳动力整体低价的现状之间的对抗,延伸至受众潜意识里对中国企业产生依赖却不满的不平衡心理。压抑学说指出,无意识将要“侵入”到意识行动中时,就会在意识中唤起焦虑、羞耻和一种罪恶感,因而意识予以“抵抗”,试图压抑。(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年,第127页。对象国受众在潜在无意识的情绪控制下,产生劳动不平衡情绪,让某些发达国家污名化中国企业剥削劳动力的谣言有的放矢。“周边‘负’传播”产生的负面情绪反映出对象国受众的无意识需求,是情绪释放带来的潜在情感补充。

(四)情绪认知:信息滞后加剧感染,诱发广播效应

媒介即时性信息传播与受众即时性情绪感知联动,信息与事实的差距在信息和情绪裂变状态下被放大。“周边‘负’传播”所翻越的围墙不仅是事件发生国的信息,还有当地民众对事件的情绪。情绪可以促进人际思想和情感沟通,使传受双方相互受到感染。(6)赵云泽、刘珍:《情绪传播:概念、原理及在新闻传播学研究中的地位思考》,《编辑之友》2020年第1期。情绪感染是指人们与他人交往时,不自觉地受到情绪状态的影响,导致自身的情绪状态发生变化的现象。周边传播不仅是单向对外传播,也是一种从外宣视角审视国内媒体平台信息传播特征的渠道。情绪在外媒平台中的扩散级数比纯粹的信息传播更广泛,呈现一呼百应的广播效应。国外媒体平台和国内媒体平台的信息筛选与推广机制差异,通过中国网民态度与人际传播互动了解中国成为周边国家(或地区)民众认知领域中更真切的传播渠道。情绪感染作用和互通联想效应让周边传播愈发呈现“负”传播效果。片面信息积攒的超负荷负面情绪堵塞官方媒体的信息输出渠道,情绪为主导的信息认知模式,加剧周边传播信息折扣现象。

(五)情绪关联:媒介促成情绪诱因,加速恶性循环

在技术引领媒介传播的时代,技术的他者视角具有隐匿受众情绪的表象作用,但网络媒介对情感的索取和民众与媒介全天候相伴,让情感主动披露在技术助推下成为主流。技术不断强化的具身性情绪刻画,对情绪的细节描写让受众明显感知情绪,技术与情感的相互披露程度愈发加深。有研究发现,93%的情绪可以通过非语言信息传递,听觉和视觉图像信息会强化情绪反应的程度,这是因为视觉信息更加容易调动起受众自身的形象记忆的知识,并与自己的文化产生关联。(7)Schill D.,“The Visual Image and the Political Image: A Review of Visual Communication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Political Communication”,Review of Communication, vol.12,no.2,2012.在媒介技术发展的全球化浪潮下,以情绪为主的传播模式借助视听语言展开,信息触达之前先实现情绪氛围的全方位包裹,视频配乐、画面构成基本要素成为引发周边情绪传播首因效应的关键要素。如东南亚国家民众观看的某地治安事件系列短视频的配乐多采用急促悲壮的鼓点和节奏,奠定积攒负面情绪的基调。在周边国家(或地区)的负面情绪呈裂变指数级传递,情绪源于对外传播的初始情绪解读。情绪循环效应认为,群体内个体的情绪和行为作为诱因,某个或者某些成员的情绪会感染到其他成员,而各传播过程循环发生,直至达成情绪和认知的趋同。(8)Smith E.R.,Conrey F.R.,“Agent-based Modeling: A New Approach for Theory Building in Social Psychology”,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Review,vol.11,no.1,2007.“周边‘负’传播”的信息循环起点是中方媒体传播的信息,但情绪起点在于传递至对象国后引发的第一种受众集体情绪,情绪循环不仅指在对象国内的情绪流动,还有折返于中国与对象国之间的情绪,中国民众直接接触对象国民众所发表的负面情绪机会较少,但在网络媒介遍布的当下,针对集体性负面情绪感知,交流双方依旧存在反馈渠道,甚至陷入网络民族主义沼泽中,进行以情绪为主线的交流互动。

图1 “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机理

二、“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逻辑

(一)传播者:意识结构抽象呈现,趋向外部化表象

“周边‘负’传播”中,作为情绪传播逻辑起点的传播者,借助传播载体——信息传递情绪。信息是高度概括的符号化呈现,情绪是高度凝练的单向式表达。作为传播主体的传播者,强烈的在场意识和传播目的驱使主体意识呈现出仪式客观的传播样式。作为周边传播的一环,文化和心理接近意识指引双向融合的叙事方式。作为存在视角的一方,对周边国家(或地区)的内容输出是一种对本国信息的再度意识反映与知觉反应。无论对外在物理对象或内在心理事实的经验把握,还是人类的各种文化表达和科学知识,“这些最终都植根于主体对世界的知觉意识”(9)Maurice Merleau-Ponty,Le Primat de la Perception et ses Conséquences Philosophiques,Paris:Gallimard,1946,P.67.。然而,知觉并不是可以用因果关系来解释世界构成的,而是世界的再创造和再建构。“周边‘负’传播”也不是基于一种传播关系便能阐释清楚的现象。就传播者而言,“周边‘负’传播”拥有多个主体,倘若以中国为传播者,对象国媒体和对象国民众皆为传播对象,中国媒体对中国外交政策的解读,对突发公共事件的报道,是主体知觉意象表达的直接结果。就其产生的情绪效应而言,“周边‘负’传播”的主体存在泛化现象,负面情绪的传导过程中,起始情绪只是组成成分之一,对象国社会氛围和民众的集体情绪介入是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周边‘负’传播”是理智主义之外的可辨认存在,主体的存在是为了能与负面情绪的存在保持距离,负面情绪的传播具备过渡和迁移属性。借助情绪感官一致性和共鸣效果的快速蔓延,周边传播的信息不再是最具有实际影响力的传播内容,而是伴随情绪的信息内容,随主体对情绪的掌控而产生的传播效果,更能引发事实以外的第三方受众对某一方观点产生情感投入。而蕴含情绪的信息内容是在各主体对世界知觉反应的基础上,情绪被结构化加工,作为一种抽象话语注入周边传播信息中,引发表象内容的深层情感触动。

(二)传达者:存在样式他者指向,趋于双向性制衡

信息的周边传播存在由远及近、由中心到中心、由边缘至边缘等传播模式。模式建立的前提是将传播过程分为信息传播者和接受者两方。然而,被当作周边传播受众的对象并非属于同一层次和一致水平。周边传播具有更强聚焦性和针对性,在此视域下,针对具体传播对象的传播行为也应得到细分。当周边传播对象为对象国(地区)媒体,介于传播主体和目标受众之间的传达者便是传播主体所在国的民众。当周边传播对象为对象国民众,介于传播者和受众之间的对象国媒体则成为传达者。由于“周边‘负’传播”中情绪的产生是受众对自我感觉的外化、个体感觉的凝聚。知觉现象学理论范式下,感觉的意向具有对外指涉性。作为传达者的感觉被传达基础是自身具身性感知,情绪是可累积的,感觉是局部的,是针对他者的相对反应。尤其是在情绪培育中,直指感觉存在的他者化现象,他者思维在感觉制造中维持双向制衡的动态平衡关系。周边传播的性质让情绪的传递拥有更强接近感和亲切感,但情绪作为感觉和感官综合作用产物,实现有限主体和不透明存在的相互作用,让信息传递在传达者加工运输环节,赋予对象国民众更易于被引导的情绪特性,情绪作为内容中转编码的加工元素,成为控制他者和自身直接对话的过渡指标,用隐形手法给主体传播体验施加除本义纯粹表达外的非客观元素。这也是“周边‘负’传播”中负面情绪累积的关键节点,借助情绪对受众对世界存在的直观知觉施以影响。

(三)受传者:知觉潜在不透明性,延展再创造内容

情绪感染是相互的,受众作为接受者的同时也是情绪传播者。“周边‘负’传播”在受传者双向交流、分享情绪的综合知觉下,知觉方面的主体性是时间性的体现,情绪聚合的连续性就是一种时间现象。然而,周边传播中情绪和知觉的表达又是一种空间界定,情绪在互联网空间中具有较强领土界限感,梅洛-庞蒂指出主体性自我意识并非空洞的直接性自我关系,而是涉及知觉与行动主体对其处境的觉知。(10)Komarine Romdenh-Romluc,Routledge Philosophy Guidebook to Merleau-Ponty and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11,PP.210-211.知觉本身也是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周边‘负’传播就单纯的情绪接受方而言,知觉尚以潜在形式存在,蕴含在历史时间线内的潜在基因尚未完全被唤醒。负面情绪的累积是身体知觉的本能反应,也是对传达者的信任。就受传者而言,知觉实现了潜在性至不透明性的转化。具有本体论偶然特征的世界实在构成了知觉意识为真的基础,因为人类知觉经验受视角有限性制约,知觉把握的实在总是‘某物的实在’或‘存在和虚无的混合’”。(11)Maurice Merleau-Ponty,Phénoménologie de la Perception,Paris: Gallimard,1945,PP.12-13.从单一接受情绪和感知情绪转化为剖析和引导情绪的受传者,需要将感受到的情绪与实物相勾连,空洞的知觉在自发思维的反省形式中实现再创造。然而,再创造中对负面情绪的倾向源于风险社会对压力的抵抗,源自于内心对社会行为的潜意识外化,知觉将周边国家(或地区)划归在可比对象范围内,成为情绪迁移的良好工具,更倾向于选择负面情绪疏解所在国遭受的压力。

(四)反馈者:纯粹体验悬置真理,发挥局部还原性

“周边‘负’传播”不止于受众,也不止于信息的再加工,还有情绪反馈环节。从最初非自发的知觉到前客观和前意识的体验,再到现象意向的知觉演化。系统中心有一种悬置或限制联系的力量,对情绪背后的观点进行代悬置处理。在最初的知觉场所获得体验是分散且自由的,难以在明确的知觉中达到被主题化的效果。情绪聚合后,目光建立在部分景象中,会获得一定程度的规定性。规范作用在单次周边传播事件中发挥的作用不见得显著,而是形成情绪发酵的雏形,在日后相关信息再次进行知觉场域时,激发相应作用。于周边传播而言,负面情绪的累积反馈渠道相对受限,情绪价值在对象国内部发挥,难以将情绪效应反馈于初始传播者,所谓的还原也是经过筛选后,挑选契合传播者所在国知觉认知部分进行呈现。对知觉和情绪的局部性还原让作为传播者和传达者的信息传播难以寻觅真正的情绪传播路径,成为下一轮回“周边‘负’传播”的起始点。

三、“周边‘负’传播”的情绪沟通路径

周边传播不仅是外宣的创新模式探索,更是基于主体双向沟通的行为创新路径。跳脱出围绕信息传播的传统新闻与传播研究路径,回归媒体实践,从周边国家(或地区)舆情出发,以情绪传播视角挖掘周边国家(或地区)民众寄托于信息的情绪需求,借助情绪的社会化功能,以期追寻更显著的传播效果。从“周边‘负’传播”的情绪积累起始点出发,是周边国家(或地区)民众对情绪表达的强烈需求。于受众而言,周边国家(或地区)信息舆论场是相对自由的情绪表达空间,在“周边‘负’传播”中负面情绪发挥的情绪价值和他们在国内舆论场中通过言语传递的情绪作用分别担任不同角色。前者发挥着潜意识情绪疏解作用,后者是显意识情绪存在作用,两者共同满足情绪需求。

(一)情绪需求:追寻社会化演变逻辑,营造周边归属感

“周边‘负’传播”中对负面情绪有更强倾向性,但负面情绪于周边传播的传播者而言是一种具有借鉴作用的社会对象,通过产生和累积负面情绪的事件类型能了解周边国家(或地区)民众较为真实的社会需求及对外界世界的信息呈现需求。对需求的详细剖析是对受众的深层次了解,借助普遍信念是纠偏“周边‘负’传播”现象的关键。当然,即便周边国家(或地区)拥有地缘和文化接近优势,难以逾越的政治和精神信念鸿沟,让普遍信念的形成尚存较大难度。但是,在情绪价值指引下,外化情绪本身的价值,弱化价值观差异,将普遍信念形成过程暂时置于情绪社会化场景下,有利于注入公共价值。其中,指引情绪价值的指涉性行为是普遍信念形成的前提,往往通过事实传达的方式实现对周边国家(或地区)的行为传达,情绪价值通过舆论观点强化。

贯穿于形塑普遍信念的核心要素是周边归属感。求同存异是中国一直以来贯彻的外交思维,周边国家(或地区)与中国自古以来存在众多思想沟通与思想交锋,蕴藏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传统节日中的精神在东南亚和中亚国家也颇受欢迎,由此便可以看出周边国家(或地区)与中国存在众多思想共通点。寻找相似之处不是难事,培育周边归属感却不是易事。“周边‘负’传播”中负面传播效果便是营造情绪假想敌,通过情绪对立积累负面情绪,打破普遍信念形成的基础。深层次原因是周边归属感和周边国家(或地区)历史以来遗留的对立冲突情绪始终处于博弈状态,各周边国家(或地区)与中国的关系呈现制衡、牵制局面,短时间内难以出现根本性改变。但“周边‘负’传播”中负面情绪反而能成为一个新的突破口,传播者所在国受众与对象国民众间的情绪交锋,本质上是脱离理智主义的实践,由此培育情绪沟通的习惯,形成情绪表达的常规窗口,在情绪沟通的基础上混合正面情绪与负面情绪,从历史维度分析中国和周边国家(或地区)长期存在的众多纠纷,进行多向感染,目的不在于单一的强调正面情绪,而是形成情绪沟通渠道,打破情绪壁垒,促进双方情绪沟通,针对表露情绪进行潜意识探索,对症下药进行情绪对话。

(二)具象呈现:融创现代化视听符号,共造周边空间感

情绪传播是个体心理空间与大众情绪空间交互的过程,情绪是知觉的具象化呈现,身体对事物的完整属性感知与环境产生的相互作用程度相关。周边传播的信息形式受传播媒介所限,一般为图文和进行非线性编辑的视频,媒体传播意图较为明显。“周边‘负’传播”现象中,负面情绪的积攒也是对具有强烈传播目标的内容进行反抗情绪的直接表达。软性叙事的情绪传达更易引发知觉共鸣,如中越合拍纪录片《光阴的故事——中越情谊》讲述了在越南人民抗法战争和抗美战争间,越南在南宁、桂林两地开办越南学校的故事。通过音视频结合带动情绪的手段,在现有传播媒介中已比比皆是,但叙事主体的先入为主视角已然成为周边情绪传播中受众将主体情绪与所传播情绪进行割裂的理由。基于此,应当借助技术的情绪关联性,营造知觉空间感,为情绪传播带来更多具象化空间。比如,在东南亚国家得以广泛传播的中国游戏《三剑豪》《刀塔传奇》,代入角色讲述故事,场景化操作的动作体验与情绪相关联,升级视听体验,创造传递周边国家(或地区)信息的传播空间。除此以外,借助VR技术突围二维空间,技术牵头实现情绪的直观传递,紧紧围绕情绪的感染性与关联性,在物质层面创造走进情绪的切入口。

(三)逆向思维:优化群体化情绪引导,塑造周边团体感

针对长期积累的负面情绪传播结果,“周边‘负’传播”反映的是作为共同体的周边国家(或地区)民众聚集群体的手段。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指出,共同体中的成员多数是分散的,他们相互之间没有个人联系,不过他们可以通过媒介来“想象”出一种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整体。(12)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8页。情绪作为一种想象工具,以负面情绪为媒,替代实际沟通实现团体感的营造。针对此种情绪作用,传播者一方当采用逆向思维破解“周边‘负’传播”现象,按照群体分类将周边国家(或地区)各群体进行精准划分,在剖析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与激活情绪的事件类型基础上,详细刻画群体情绪要素和聚集群体的方式,针对所产生的周边团体感进行反向情绪引导。例如越南多位学者就南海主权问题曾发表过与事实明显不符的错误言论,激活负面情绪传播机制。国内媒体对于相关言论进行理性引导,以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积极疏导情绪,纠偏固有知觉认知,培育周边团体合作意识。从知觉的存在发展至意识的存在,共同经历此种演化过程是塑造团体感的重要方式。针对周边国家(或地区)不同群体的逆向情绪引导,将群体作为团结体看待,弱化其需要营造团体感才能获取团体身份的行为,让“周边‘负’传播”对负面情绪给予的情绪价值呈现暂态化失效状况,积极引导情绪,让情绪价值落空,是一种缓解“周边‘负’传播”的逆向沟通方式。

四、结语

情绪传播是一种客观传播现象,伴随信息传播产生的情绪逐渐成为影响传播效果的重要因素。“周边‘负’传播”中对象国(地区)出现的负面情绪累积效应让稍显客观的对华言论即便有机会发声,也容易陷入被误解的境地。情绪传播作为融合知觉、现象与传播的一种研究周边传播的特殊视角,现如今与内容混杂交融,但在互联网平台中真相的显现愈发落后于情绪作用的状况下,可能存在情绪传播主导信息传播的局面,给周边信息传播带来主观情感设限,认知知觉遇阻与话语体系受扰等影响。“周边‘负’传播”问题亟须解决,从“周边‘负’传播”的情绪传播逻辑中找到破解“周边‘负’传播”的突破口,接续梳理“周边‘负’传播”情绪传播机制及相关现象,分析复盘夹杂在信息传播中的情绪传播机理与路径显得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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