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依赖视角下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使用行为分析
——以江苏东部X 村为例

2024-01-09 01:37何秋红朱宇婷
关键词:妇女媒介农村

何秋红,朱宇婷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伴随着传播技术的发展,互联网下新媒介传播语境的形成使得受众主体性得到充分体现,受众在媒介使用中发挥着积极能动的作用[1]。短视频的不断发展更新着农村留守妇女媒介接触和使用的方式,也影响着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使用行为的建构与需求满足。在使用短视频时,农村留守妇女越来越倾向于根据自身的兴趣选择获取何种内容,来满足她们多样化的需求。从农村留守妇女所处环境及其自身的特点来看,“有闲”状态相对延长,劳动压力的增加和文化活动的转变使得农村留守妇女利用短视频来满足自己的信息、心理和娱乐需求。正是由于这些需求的存在使得农村留守妇女将短视频纳入她们的日常生活实践中。为了进一步了解农村留守妇女媒介使用中的心理诉求,本文从媒介依赖理论出发,探索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使用的行为表征与需求满足。

一、文献回顾与理论基础

对媒介的需求是受众媒介使用和依赖的基础,考察媒介使用和媒介依赖必须深刻把握受众的需求和满足。媒介依赖理论(Media Dependency Theory)的底层逻辑同使用与满足理论基本一致,媒介依赖理论旨在从更广阔的社会系统视角对受众媒介使用的目的、方式以及途径等进行阐释,最初由美国传播学家梅尔文·德弗勒(Melvin DeFleur)以及桑德拉·鲍尔·洛基齐(Sandra Ball-Rokeach)提出。该理论将受众、媒介、社会作为一个传播系统进行考察,指出这种依赖使得受众、媒介及社会等各类社会系统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媒介依赖理论关注媒体生产内容的宏观和微观层面。在宏观层面上,媒介依赖理论强调受众、媒体和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在微观层面上,媒介依赖理论关注个人与大众媒体的关系以及这些关系背后的动机目标[2]。随后,梅尔文·德弗勒和鲍尔·洛基齐深入研究,并对媒介依赖理论进行了总结,强调个体通过媒介与社会产生互相依赖,认为媒介系统控制着“形成依赖关系”的信息资源,并且个人依赖媒介所控制的资源想要实现的目标有三种:理解,定向和娱乐,主要体现在受众利用媒介获取、交换社会信息,满足娱乐,转换心绪和实现目标等方面[3-4]。一方面,个体越依赖媒介来满足需求,媒介对个体的影响力也就越大;另一方面,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变得依赖媒介,媒介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强[5]。

新媒体时代下,媒介环境更加复杂多元,媒介依赖理论基于最初的基本主张不断发展丰富,一方面,学者们重点关注媒介依赖在新媒体与传统媒体下的区别。如谢新洲实证研究媒介依赖理论在互联网新媒体环境下的适用情况,调查研究大学生的互联网使用情况发现,网络媒体特殊的传播方式所建立的用户与网络之间的依赖关系比传统媒介与受众的关系更为密切和牢固[6]。另一方面,学者们对媒介依赖理论与互联网使用关系的研究深入到社交软件、短视频平台等不同的媒介技术。金永灿(Yong-Chan Kim)基于媒介依赖理论对社交网络软件(SNS)依赖性及其与社会参与的关系进行概念化分析[7]。从媒介依赖理论角度,郑夏兵分析在线社会问答社区与用户之间依赖关系的三个方面[8]。其中,关于短视频平台的媒介依赖研究,较多学者都结合抖音进行实证分析。徐铎等人主要探究媒介依赖的表现及成因,并指出短视频用户与短视频形成“关系嵌合体”,在情感和行为上产生双重依赖[9];林昱君指出媒介依赖会造成受众的选择困境,并进一步强化媒介与现实社会的隔阂,最后导致受众的时间成本增加[10]。总的来看,大多研究依据媒介依赖理论强调的媒介—受众—社会关系框架,考察短视频受众接收媒介讯息对于他们个人的信念和行为所产生的影响,这一基本逻辑也为本文提供参照。

当下,女性作为媒介弱势群体,在媒介研究中存在被“弱视”的情况,而身份角色和社会功能发生转变的农村留守妇女获得的关注更为缺失。数字时代,作为“数字新移民”的农村留守妇女的媒介接触和使用情况需要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学术界关于农村女性的媒介研究较少,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农村女性的技术赋权实践。留守妇女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借助社交媒体获得社会支持,实现自我赋权。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女性创业意愿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可提高女性的技能、经验积累等[11]。二是农村女性媒介实践的“使用与满足”。学者认为不同工作、不同年龄层以及不同文化程度的农村女性在短视频使用方面有不同的需求[12]。

综上所述,目前学界关注媒介依赖下短视频使用的隐忧,对不同群体依赖短视频的使用逻辑、影响因素和引导对策进行了探讨。学者视角较多聚焦在容易被看见的群体,如高校大学生、青少年、银发族和小镇青年等,而被忽视、处于社会边缘的农村留守妇女需要更多关注。从历史角度出发,短视频嵌入乡村是数字乡村发展的一个截面,可以考察短视频嵌入农村的不同阶段及其影响因素。从实践角度出发,农民的短视频实践需要引起更多的重视[13]。短视频凭借其碎片化、知识性、娱乐化的传播优势在农村扩散开来,深深地嵌入了农村留守妇女的日常生活,在改变农村媒介环境的同时也改变了农村留守妇女使用媒介的习惯,“刷”短视频成为她们的生活常态。那么在“刷”短视频过程中,农村留守妇女的心理和行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短视频使用过程中表现出怎样的使用需求和特点?在媒介嵌入乡村生活的背景下,这些有关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实践的问题是需要直面并思考的。

二、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依据世界卫生组织对中年人的年龄界定,本文主要探讨年龄在45~59 岁的“农村留守妇女”。出生于20 世纪60 年代的农村留守妇女,文化水平较低,且多从事农务及工厂工作。在丈夫外出打工的情况下,农村中年妇女独自在家工作或跟随子女生活,为子辈照顾孩子。本文调查与访谈的地点是江苏省东部X 村。X 村坐落在里下河与沿海交接处,位于江苏省D 县A 镇,距城区17 公里,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区域优势。包含X 村在内的各行政村都发展较好,种植业以高效、优质、高产为目标,实行区域化生产,是粮食、棉花、蚕茧、食用菌生产基地。工业生产形成了以名力、银花、森森等多家纺织企业为骨干的支柱产业。第三产业十分发达,有年成交额超亿元的山羊市场、农副产品批发市场、装饰城、钢材市场等,为需要就业人员提供了广泛的市场空间。X 村总面积4.6 平方公里,全村1029 户,14个村民小组,5 个网络,总人口2968 人,其中妇女1128 人,占全村总人口的38%。

本研究主要采取访谈法。本次访谈的对象都是年龄在45~59 岁的农村留守妇女,且都是使用过短视频软件,共计20 名。根据资料搜集阶段中访谈对象所叙述内容的重复度以及对资料分析阶段可能出现的主题预设进行数据饱和度预判,研究达到样本和资料饱和。采访对象的寻找采用的是随机形式,在年龄上笔者有意采访各个年龄阶段的采访对象,在学历上包括小学、初中、高中、高等职业学校等,收入上参差不齐。笔者根据文章的要求,拟定开放式采访提纲,对被采访者进行了线上或者线下的访谈。访谈问题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在农村现代化发展背景下,大家对农村文化建设的需要及期许;二是对自身家庭生活现状的感受和困扰;三是短视频使用情况、使用原因以及使用后的变化与影响;四是对自己目前生活的满意程度以及对未来的愿景。其中,访谈中的农村留守妇女从Z1~Z20 按采访时间顺序编号(如表1 所示)。

表1 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使用访谈对象基本情况(中老年)

三、研究发现

媒介依赖理论考察个体与媒介的微观依赖关系,强调个体通过媒介与社会产生互相依赖。一方面,理论假设个人对媒介依赖的三种动机是“理解、娱乐、定向”,并渗透在个人与社会两方面;另一方面,个人与媒介的依赖关系主要体现在受众利用媒介获取、交换社会信息,满足娱乐,转换心绪,实现目标等方面(如表2 所示)[14]。

表2 个人与媒介系统依赖关系

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下的农村留守妇女面临着更为严峻的家庭压力和心理困扰等问题[15]。研究发现,从媒介依赖理论出发,农村留守妇女在使用短视频的过程中与短视频形成个人和社会层面的依赖关系,即个人依赖关系和结构性依赖关系,受众在使用媒介资源的过程中表现出的社会参与性在农村留守妇女身上也有明显体现,农村留守妇女在此基础上实现自身目标和使用需求。结合访谈样本和农村留守妇女面临的新问题、新特点,本研究所讨论的“依赖关系”是指农村留守妇女使用短视频过程中的行为表征和动向,具体表现为信息需求下的理解依赖、心理需求下的定向依赖以及个体需求下的娱乐依赖。下文将从理解依赖、定向依赖以及娱乐依赖三方面作进一步分析。

(一)理解依赖:“有闲”状态下了解自我与社会的信息需求

媒介依赖目标中,理解强调受众通过媒介信息来认识和解释自己的信念、行为和对社会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感知[4]。乡村经济空间在国家资源下乡的背景下不断被激活,农村人口外流为留守群体提供了就业机会[16]。农村留守妇女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嵌入市场经济体系,并实现非农就业[17]。在产业转移和劳动力转移的背景下,电子、玩具、纺织服装等代发工厂纷纷入驻X 村所在乡镇园区,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快速发展吸引了大量农村留守妇女参与到生产中。笔者选取的采访对象中多数都在离村较近的电子厂或纺织厂工作,因平日有农务要兼顾,她们大都采取“半工半农”的代际分工生计模式[18]。亲姐妹Z5 和Z6 在村落附近的电子厂上班。电子厂采取的零工群体组织形式给她们提供了自由灵活的务工空间,一般按照家庭事务优先、外出务工在后的原则,来灵活地处理好家务与务工的关系,实现两全其美。Z5 在采访时提到:

“在这种工厂工作很灵活,我们可以上午或下午出工,也可以整天出工。老板是按照小时来支付工资的,所以大家基本都按照自己需要安排时间。每天工作半天也不累,回家也能再做点其他事情,那剩下来的大多时间都是坐着刷刷短视频,也不费劲。”

弹性的工作机制使得她们可以根据自身需要及时作出调整,除去工作时间,基本处在“有闲”[19]的状态。“有闲阶级”是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提到的重要概念。所谓“有闲”,一般需要有可支配的“非生产性地消耗时间”。农村留守妇女工作之外的时间都是可以由本人支配的,可以进行“非生产性消耗”,长时间的“有闲”状态,大多农村留守妇女选择以观看短视频的方式度过,短视频也成为增加她们与熟人互动交往的便捷工具。受疫情影响,农村留守妇女“有闲”状态的相对延长为其在短视频互动上消耗更多时间提供可能。通过分享转发短视频,农村留守妇女成为家里疫情资讯的传声筒,与家人分享疫情最新消息、转发相关疫情防控内容。从这一方面来看,Z1 的故事很有代表性:

“疫情严重的时候会封村、封路,抖音上相关消息出来的特别快,后来基本上想知道啥我都去抖音上看。我丈夫在西安做木工,子女也都在外地上班,疫情情况比较严峻的那段时间,我就经常看抖音刷一些关于疫情的消息。一看到讲西安那边的情况的视频我就会直接转发给我丈夫。有时候以防他不点开看,我就在评论区@他,这样手机还能有提醒,他一打开抖音也能看到。”

当下社会的多样性进一步加剧了农村留守妇女信息需求的提高。面对海量信息,农村留守妇女基于自身经历等多方面需要产生了了解外在世界的冲动,她们的短视频使用行为中包含了对信息的渴望与要求[20]。农村留守妇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可能因为任何事件产生不同的信息需求,低门槛、碎片化、便捷并且能突破时空局限让农村留守妇女随时随地获取信息的短视频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对有效信息获取效率的重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村留守妇女的短视频实践。

(二)定向依赖:社会加速下缓解劳动压力的心理需求

农村留守妇女在“守土”与“守家”的情感支撑中选择留守下来,她们的短视频实践在媒介嵌入乡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心理和情感上的缓解与释放。媒介依赖理论中的定向目标强调个人通过媒介信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指导,从媒介信息中获得处理人际关系、社会关系的启示[4]。从情感以及定向依赖展露出的心理需求来看,农村留守妇女一方面通过短视频学习新农业生产方式,一方面在高强度劳动压力下通过“刷”短视频寻求安慰。

现代社会中科技加速会造成生活实践、沟通传播实践与相应的生活形式的全面改变[21]。面对农业生产,新农村的建设与发展对农村留守妇女提出更高层次的要求,不仅要求她们熟知农耕,更要注重生产技术与文化素养的提升[22]。面临现代社会变迁,留守妇女倍感压力,竞争比较带来的心理上的负担也进一步影响了农村留守妇女的短视频使用。研究地点X 村在推动新农村建设下逐步转变农业生产方式,将现代信息技术与农业融合。访谈对象中80%的农村留守妇女为初中以下学历,受自身文化水平局限,其农业生产技术水平与农村现代化发展不同步。Z10 今年56 岁,小学学历,在承担家务、赡养老人的同时,还需兼顾种植一小块地。在展示自己短视频账号里收藏的教学视频时,她告诉笔者,虽然这些新的农业技术对自己干农活很有帮助,但因为自身对新技术操作不熟悉,她的劳动时间和强度不减反增,增加了自己的劳动压力。为了能快速上手这些新农业生产技术操作,短视频互动性强、实时多元的传播优势吸引了农村留守妇女的注意力。作为组织大家学习的临时组长,Z8 在采访中提到,简单、方便的短视频成为她和其他务农姐妹跟上数字农业发展步伐的便捷途径。

“现在村里开始用那种智能技术来指导我们种粮食,能通过仪器设备测出我们这些土地的质量,有没有虫子吃粮。虽然村里有技术人员会指导,但我们自己也要跟着学习,不能啥都不知道呀。现在大家都有手机,上面有许多关于农村发展和技术应用的短视频,这些视频又短又有趣,我每天一有空就跟着后面学习看看。为了方便大家沟通交流,我们几个村组之间也组成小组互相学习探讨。”

除了忙农活导致的压力增加外,同时承担家人照料者角色的农村留守妇女也压力倍增。家庭是处理家务农活和照料家人的主要场所,广大农村妇女要承担劳动生产和家庭照顾任务,依旧是农村妇女留守的文化背景[23]。在笔者观察的X 村中,一些农村留守妇女为了分担子辈的生活压力,还承担起照看孙辈的重任。在考虑个人承受的劳动压力强度情况下,农村留守妇女主动寻求心理安慰和帮助来满足自己的心理健康服务需求[24]。从她们使用短视频的出发点来看,“短平快”的短视频成为农村留守妇女舒缓心理压力的“安全阀”,她们会在短视频的双向互动中获得心理安慰。美国社会学家刘易斯·科塞在讨论社会冲突时提出“安全阀”理论,这种“安全阀”强调为人们提供一种能够舒缓心理压力的虚拟空间[25]。在Z20 看来,拍摄和孙子的生活日常的短视频带给了她一个能缓解自己情绪的线上空间。子辈工作繁忙,便把孙子留在Z20 身边照顾,孙子年纪尚小,消耗精力较多,在接受采访时Z20都很难抽开身,她经常需要一边忙家务,一边照看孙子。高强度和繁忙的家务劳动让她很少有自己单独的空闲时间,在照料孙子之余能兼顾拍摄与孙子的生活日常,与孙子一起在抖音上学习简单的跳舞视频成为她舒缓心理压力和丰富无聊生活的主要方式。短视频也成为她与朋友或家人沟通交流的重要平台,回应自己被点赞和评论的视频让她体会到不一样的满足。

“孩子们工作忙,孙子暂时先放在我这儿了。孩子还小,我做家务的时候也得注意着他,每天都挺累的。我平时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看看电视啥的,睡觉前也就刷一会儿手机放松一下。后来想着能不能照看孙子的时候找点其他事干,便开始拍起了短视频来记录,正好照顾孙子的时候我自己也放松了,一举两得。”

对于承受较重劳动压力的农村留守妇女来说,无论是自己拍摄还是短视频中的点赞、评论等互动都给她们提供了强大的心理慰藉。从农村留守妇女的农业生产者、家庭照料者等多元角色扮演方面来看,短视频在改变她们的劳动方式、丰富她们的劳动内容和减轻劳动强度上发挥了作用,“刷”短视频的放松和愉悦大大减轻了她们的劳动强度和心理压力。

(三)娱乐依赖:公共文化资源稀缺下丰富农村文化生活的娱乐需求

娱乐层面的使用目标从独自娱乐和社会娱乐维度强调媒介内容本身产生的吸引力起到了促进交往的作用[4]。农村公共文化资源稀缺,留守妇女通过短视频中的双向互动实现个人的娱乐需求。数字化时代,智能手机和短视频在农村社会逐渐普及和流行。信息技术的发展为农村社会带来了数字赋权,农村留守妇女获得同等的上网娱乐的权利[26],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农村留守妇女转向以观看短视频为主的文化生活。从采访的农村留守妇女来看,她们都拥有自己个人的智能手机,并开始接触网络上海量的信息和娱乐产品。原本农村社会组织的文化活动的吸引力持续下降,难以满足农村留守妇女日益丰富的文化娱乐需求,农村留守妇女的农村文化生活由传统的看电视、串门聊天等方式转向以观看短视频为主的数字化娱乐活动。Z13 从小就喜欢唱歌,她抱怨村里活动不多,自己很少有机会能参加活动唱歌。接触短视频后,开始看音乐表演或教程类的短视频,也会拍摄自己唱歌的视频。采访时她向笔者展示了自己短视频账号里的点赞、收藏列表和自己拍摄的作品。

“我平时经常刷别人唱歌的那种视频,有时候刷到自己喜欢的配音伴唱的视频我也会自己跟着唱,然后拍成视频。姐妹们听了之后都是夸我唱的好,也会给我的视频点赞、评论。也是因为刷短视频和拍视频让我觉得空闲的时候没有那么无聊了。”

通过短视频平台上的视觉曝光,农村留守妇女与其他用户之间形成双向互动,农村留守妇女可以建立一个被认为是真实的自我存在[27]。农村公共文化建设滞后,在农村留守妇女接触到的村级公共文化设施相对有限的情况下,短视频的便捷让农村留守妇女的娱乐需求在线上空间中得到及时满足。

同时,农民生产和生活的逻辑基础在农村竞争发展下变成理性算计。在个体化和理性算计的影响下,农民为了保护家庭私密逐渐回归家庭,自发地不愿意参与公共文化生活,农民个体文化生活实现了“去公共化”,转变为自娱自乐,对智能手机等设备的依赖加强[28]。虽然广场舞的流行带动了室外文化活动的发展,但是广场舞在城镇上出现的情况较为普遍,因为距离等因素的制约,在农村范围内普及性低。农村留守妇女的文化生活普遍从室外转向室内,观看短视频成为她们主要的文化生活方式,像Z12 等农村留守妇女都意识到与邻里串门的时间和次数大大减少,大家都待在自己家里刷短视频,并直接通过转发短视频进行交流,短视频成为她们维系关系的新方式,满足农村留守妇女个体化文化活动的需求。

“现在邻里间走动都少了,大家交流也少了,去镇上跳广场舞来回又太麻烦了,渐渐能发现大家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每天就待在家里看短视频。我经常能看到我们村里其他人拍的抖音视频呢,我会给她们点点赞,在评论里夸一夸拍得好或者问问最近都在忙什么。”

四、结论与讨论

农村的不断发展转变使得农村留守妇女面临着更为沉重的照料负担和更为严峻的心理压力[29]。本文通过对江苏省东部X 村中农村留守妇女的短视频使用行为进行访谈发现,“有闲”状态的持续、社会加速造成的心理压力、互联网技术进步带来的数字赋权和农村公共文化资源的稀缺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农村留守妇女的短视频使用行为。在使用短视频的过程中,农村留守妇女在信息、心理以及娱乐需求方面与短视频形成特殊的使用与依赖关系,增强自我认知,调整个人情感,并改善日常生活。具体来说,农村留守妇女在“有闲”状态下观看短视频来了解自我与社会信息;社会加速下的农村留守妇女通过短视频来缓解劳动压力;同时,面对公共文化资源稀缺,农村留守妇女使用短视频来丰富农村文化生活。

然而,从使用时间、程度方面来看,笔者发现不少农村留守妇女对自己过度使用短视频的情况并不自知。农村留守妇女使用短视频与互动对象在高度的关注和联系下形成瞬时共在,过度沉浸于虚拟互动陪伴的情况值得我们省思。在农村留守妇女无法完全脱离社交媒体的情况下,如何培养健康的社交习惯至关重要。针对这一情况,短视频管理者可依托于大数据和算法的融合优化平台用户管理,根据包括农村留守妇女在内的中老年信息勾勒用户画像并进行细分,追踪用户行为在使用时间上的持续性,及时跟踪用户的使用反馈,在微观层面做出更具针对性的调整。除此之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社会上可以广泛开展一系列教育活动来帮助提升农村留守妇女的短视频合理使用意识和素养。入驻短视频平台的媒体可以设置专门的宣传栏目,对短视频使用安全知识和技能进行有针对性的宣传报道。相关社会组织可以结合农村留守妇女的身心特性,设计多元的学习场景,提升农村留守妇女的价值判断能力。无论是社会、平台还是媒体,只有理性认识到短视频互动和情感价值引导的平衡,及时关注农村留守妇女的心理健康,才能真正发挥短视频的积极效用来指导农村留守妇女构建真实的自我。

农村留守妇女使用短视频过程中表现出的特殊关系和使用特点丰富了农村留守妇女媒介使用中的形象呈现。本研究将媒介依赖理论拓展至短视频领域,在考察农村留守妇女的媒介需求对媒介使用影响的基础上,丰富了媒介依赖的研究视角。同时,本研究也拓展研究主体视角,关注具体的农村留守妇女,一方面深入农村留守妇女生活分析其心理与行为上的特征与问题,另一方面基于心理特征和行为问题研究农村留守妇女短视频使用背后的需求逻辑,深挖农村留守妇女的精神生活以及内心的诉求与表达。但是访谈过程中存在部分受访者表述模糊、出于个人情况和隐私担忧而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负面影响,其内心诉求和想法的完整性、真实性以及准确性都可能影响研究分析。未来研究在扩大研究样本的同时也需要考虑在不同阶段以多元途径来应对农村留守妇女遇到的新问题和新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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