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安学院“党的二十大与公安工作”课题组
(上海公安学院,上海 200137)
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国家安全是民族复兴的根基,社会稳定是国家强盛的前提。必须坚定不移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把维护国家安全贯穿党和国家工作各方面全过程,确保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 冷战后为应对日益复杂的安全问题,世界各主要国家都在探索适合自己的新安全观。我国政府也逐渐形成了以“互信、互利、平等、协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目前国内关于国家安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以及国家安全学方面。刘跃进认为:国家安全是一个内容丰富、关系复杂的社会系统。对于这样一个社会大系统,“我们的认识不能再停留于经验性的认识阶段”,而是要树立系统的、科学的国家安全观, “并且在其指导下对国家安全进行全方位、多视角的立体交叉研究”,最终建立起科学系统的国家安全学[1]。余潇枫通过历史、现实和理论三个维度对国家安全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析,努力实现国家安全理念的体系化、国家安全对策的具体化、国家安全体系的全面化[2]。游志斌针对当前国家安全管理体制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提倡加强对我国国家安全管理体制的系统性设计等。这些国内研究有的从系统科学角度进行,有的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表达了我国处理局部国家安全及世界安全事务的理想性立场,但同时从系统论和马克思主义的高度进行论证的不多,学界缺乏对总体安全要素的科学系统归纳和客观认识。在当前国家政治安全的理论研究中,迫切需要对现有理论研究成果进行梳理、辨析,将分散、零星的研究成果系统化。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继承和超越的基础上,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运用系统辩证思维设计国家安全,把危机作为安全的存在条件,而不是彼此分隔、对立的体系。
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是国家安全研究的理论指南以及观察、分析系统性国家安全的基础和重要条件。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大报告中指出:“拥有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指导是我们党坚定信仰信念、把握历史主动的根本所在。”我国构建国家政治安全的主要理论是长期坚持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在这些理论中蕴含着丰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的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是我们观察、分析客观事物和改造客观世界的思想武器。把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系统论相结合,在理论上对国家安全体系进行全方位的指导具有时代创新意义。而辩证唯物主义的系统观,是关于社会、自然界系统的存在与演化的一般图景,是从辩证的、系统的角度对于自然界与社会的总的看法[3]。
系统思维方式是当代人们根据新的科学概念(系统 、信息、控制等) 以及系统的物质、关系、结构,把对象有机地组织起来作为一个整体,运用现代科学手段和方法,研究认识系统的功能和行为的一种思维方式,是一种支配当代人们思考与行为的规范、风气和格式[4]。国家安全的复杂性要求我们在研究国家政治安全问题、进行国家政治安全活动时必须具备系统思维方式,把国家政治安全看作一个宏大的社会系统工程。仅仅从某一方面看问题是无法从整体上全面把握国家政治安全的。
科学的理论能够被人所接受,转化为人的精神武器,进而可以成为物质力量,外化人的行为,从而作用于客观世界,这就是进行改造世界的实践活动。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解决了事实判断向价值判断转化的现实性问题。只有通过实践将“事实”与“价值”联系起来,在解决实际问题中实现科学理论向价值目标的转化,才能使理论真正“抓住人”。没有系统的思维方式,不运用系统科学的具体方法,对于系统安全和国家安全活动的认识就容易陷于片面性、机械性、孤立性、静止性,就难以应对日益复杂的系统安全问题,难以形成科学的系统安全观。由此,要从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方法论的角度,在系统科学这个层面上,综合考虑国家安全、地区安全和国际安全,建立科学的系统性国家安全体系。
从政治哲学的方法论建构来看:系统安全作为一种思维的客体,并不与作为社会的实在主体具有天然的同一性。相反,系统安全这一思维的客体需要社会这一实在主体,即社会的具体历史情境的验证与打磨,而社会历史情境相对独立于系统安全思维。正是在对社会这一实在主体之独立性的强调中,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才得以保障其总能将既有的抽象概念引入到系统安全里,因为系统安全从来无法被消融于任何概念体系当中,所有的抽象概念总需在作为实在主体即社会当中获得自身更为丰富而具体的展开和说明。
马克思说过:“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5]理论来自于实践,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在各个领域广泛而有效的运用使我们确信,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对于研究系统安全问题,确立科学的国家安全观和制定有效的国家安全战略,能够发挥效果显著的方法论作用并产生积极的成效。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到系统学的桥梁,可以称为“系统观”或“系统论”,它将成为辩证唯物主义的一个组成部分。系统学的建立也将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深化和发展的素材,……当然由此而深化和发展了的哲学又反过来指导科学技术的研究[6]。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作为过程而存在发展,并且处于相互联系中,孤立的、静止不动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恩格斯就此指出,无论是自然界、人类社会还是人类的精神活动,无不处于运动、变化、产生和消失的过程中[7]。在马克思著作《资本论》中,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概念,拒绝了静态、被动地看待历史的观点,而认为人们在不断塑造历史的进程轨迹。辩证性是一种以实证为核心,从各个社会要素的关系、社会的发展与变化入手研究社会进程的方法论。这种方法论有着很强的整体倾向,马克思认为不应该将社会现象彼此分割开研究,而将其作为整体,将各个部分考虑进去,动态解读各个部分之间的关系。马克思运用这种方式从系统性的角度分析人类的历史进程,这一观点为我们正确认识系统安全提供了坚实的哲学理论基础。
根据系统观点和要求,通过进一步改革建立起具有系统合理性的国家安全体制,使中国社会成为一个具有高度自治能力,能够防范抵御各种内外安全风险,自行平稳消解各种安全隐患的安全大系统,需要我们掌握和运用对于处理复杂问题具有重要方法论功能的科学手段。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我们提供了具有普遍适用性的方法,已经被广泛地运用到包括自然、社会、思维三大领域的不同系统之中并取得了非常有效的成果。因此,用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指导我们的系统安全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实践意义[8]。
总体国家安全观是我们党历史上第一个被确立为国家安全工作指导思想的重大战略思想。根据总体国家安全观,国家安全体系涵盖了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网络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海外利益安全、生物安全、太空安全、极地安全、深海安全等。其中,政治安全占核心地位。这些具体的安全领域并不是彼此分隔独立,而是互相联系、互相渗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通常人们对于安全的认识大多是一种主观的判断,要研究这种主观判断和客观世界是否一致,就需要把系统论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从辩证发展的角度建立系统安全观。
系统科学是把研究对象作为组织性、复杂性、非线性系统,从整体上进行专门研究,以揭示其运动规律和实际处理这类系统的科学。它是系统理论和系统技术的总称,是一门对组织性、复杂性、非线性系统进行整体研究的新学科[9]。系统科学在世界范围内已经被广泛接受,系统方法在众多研究领域得到了广泛运用。作为一种指导思想,系统论要求把事物当作一个整体或系统来考察,符合马克思主义关于物质世界普遍联系的哲学原理[10]。系统科学的信息反馈律、耗散结构理论、全息理论等对研究国家安全具有特殊重要意义,能帮助人们从整体上认识安全问题、制定全局性的安全战略、建立与时代及国情相一致的安全机制,并在此基础上开展有效的安全活动,确立一种反映时代发展和安全形势变化、具有深厚理论性和广泛适用性的系统安全观,从而能够对日益复杂化的安全问题作出更加合理的解释,更有效地指导安全活动。
根据系统科学的观点,我们可以把复杂系统连续的运动过程看作是一种运动流,这种运动流的实质就是态势流,即一定的事件态和一定的能力势的流,二者合而为一,不断连续地运动[11]。新形势下的国家政治安全作为最核心的国家安全,本质上是在人类实践活动基础上形成的一种社会关系。其面临的环境、结构和要素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各种类型的风险在一定的事态流和势力流推动下时刻可能转变为危害国家安全的重大危机。 所以,对国家政治安全的理解和安全危机治理在实践中也是连续不断交织融合发展的。
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国家安全进行分析和分类,从各个方面对它们之间的关系作出研究和解释。但是无论再添加什么内容,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分类,无论怎样解释它们之间的关系,都只能说明国家政治安全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需要进行深入研究[12]。从系统安全研究来看,纷繁芜杂的国家政治安全是一个不断运动变化着的动态的过程演绎。影响国家政治安全的重大危机在爆发前往往是由某些安全领域出现的风险叠加耦合后,在不断动态演化中升级为危机事件的。研究系统安全问题,建构系统安全理论,需要把握影响系统安全的环境、结构和要素,从各种危机动态发展过程中,从各种具体安全的互相交织影响过程中把握其关系状态与发展趋势,而不是把现实的国家政治安全状态作为给定的事实来加以研究。
根据系统论的观点,任何对象都可以看成是系统,那么政治安全也具有系统的三个特性:一是多元性。系统是多样性、差异性的统一。政治安全包括了安全与危机两种互相矛盾但又统一于系统内的状态。二是相关性。系统不存在孤立元素组分,所有元素或组分间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互制约。政治安全与总体安全观下的其他安全,如文化安全、经济安全、军事安全、国土安全等等都存在高度相关性。三是整体性。系统是所有元素构成的复合统一整体。从学理上说,构建国家政治安全系统作为一个科学命题,是一项复杂无比的系统工程。系统远非一经形成就立即完善、优化了,须经历逐步发展的过程[13]。政治安全系统也是整个世界人类安全大系统下的子系统,包括中国在内的任何国家政治安全都是其中的子系统。
由此,得出系统性国家政治安全观的哲学范式,即在系统科学基础上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对国家政治安全进行战略性谋划。系统安全研究的是国家政治安全的系统辩证性。把部分置于整体框架中进行思考,涉及部分和整体的辩证关系;把相互对立的系统放在同一结构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对立统一规律。 这种将社会研究与自然科学相结合的研究可以帮助推动休谟问题[14]的解决,并且使人们意识到:人类社会是自然界的物质运动形式,社会规律是自然规律的复杂表现形式。
要把握中国政治安全系统的运行规律,就要明确它的系统环境、结构和要素。风险或危机因素的存在与波动可以改变系统安全的环境、结构和要素,当风险量化到一定度时,危机的形成会对系统安全造成颠覆性影响,系统整体将自动更新并形成新的系统。
1. 安全与危机存在的对立统一规律
恩格斯说:“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15]。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意识是高度发展的物质。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物质世界是按照它本身所固有的规律运动、变化和发展的,“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它揭示了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统一的物质世界中的万事万物都处在相互作用的普遍联系中,都处在不断产生、不断消亡的运动、变化和发展的永恒过程之中。统一物分裂为两个互相排斥的对立面,对立面之间的相互制约和相互作用是普遍联系的最本质的内容,同时又是事物自我发展的根本原因。事物矛盾双方既统一又斗争,促使事物不断地由低级向高级发展。因此,事物的矛盾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是物质世界运动、变化和发展的最根本的规律。
安全与危机的统一与斗争、矛盾和演化推动着整个安全系统的运动、变化和发展。安全的概念既有物质第一性,也有意识第二性。安全环境、安全生产、安全科技等都是物质存在,而安全意识有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之分。从安全本体来说,安全的第一性和第二性既是对立统一,又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从存在与发展角度看,系统性安全是介于物质与意识两种状态之间的矛盾体。与之相对应的是非系统安全,也就是安全感或安全状态失衡后的危机临界。在系统性危机或非系统性安全中也时刻蕴含着安全的因素,所谓危中取机,安全因素的存在为事物的转危为安创造客观条件。也可以把危机看成是安全的一种普遍的基本属性,是系统的组织性和复杂性的表征。
2. 系统安全与危机的信息反馈律
根据系统论的信息反馈律,“信息反馈在系统中是一种普遍的现象,通过反馈机制的调控作用,使得系统的稳定性得以加强,或系统被推向远离稳定性。”就系统安全信息反馈的形式来看,最基本的就是危机作用于安全,安全又反作用于危机,或说安全接收了危机,又可以反作用于危机。系统性安全与危机具有整体性,并不是两种绝对矛盾、互不相关的状态。二者互为表里,正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缺一不可,共生互存构成系统性安全的整体架构。危机是维持系统性安全稳定的重要因素,新的危机必将在旧的安全基础上展开,危机的发现与演化能促使系统自动加快安全更迭。
由于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安全与危机的互动不是线性前进的,而是螺旋式的“ 旋进”。因此,系统安全具有循环的形式,这里不仅指安全和危机不断相互作用的循环,也指系统不同环境、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循环。系统性危机在不同的发展过程因环境变化、结构交叠以及构成要素的耦合始终处于动态调整状态。在系统安全状态中,产生危机的因素时刻存在,只有在环境的催化作用下,风险逐步升级引发危机的各要素叠加,致使安全的结构状态发生改变,一旦到达或超过危机临界点时才会导致真正的非系统性安全。“复杂系统在被剥夺压力源的情况下会被削弱,甚至被扼杀。一切自下而上的事物在适量的压力和混乱下反而能够蓬勃发展。”[16]一味追求安全秩序反而会削弱整个系统的反脆弱性,只有与危机共舞,研究安全的非线性规律,在螺旋式上升过程中把握主动权和动态平衡,把危机造成的不良后果降到最低。
3. 系统安全外部环境与内部环境
系统性安全的环境也就是系统性危机的环境,分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两种。内忧外患从来都是并存的,忧患虽然是危机赖以生存的环境,却对安全起着不可估量的稳定作用。正如同生物界无处不在的细菌一样,各种菌群的繁衍推动了物种的优胜劣汰进化过程。系统性安全处于动态、开放性的系统,内外环境不断交流,使整个系统具有生存和发展的能力。危机实际上催化和加固了安全的稳定性。
从地缘政治角度看,系统性安全的外部环境,即国际政治环境充斥着经济全球化、“颜色革命”、国际恐怖主义、军事竞赛、政治颠覆、文化渗透、隐蔽行动等浪潮时刻影响系统安全稳定;系统性安全的内部环境,就我国国内政治环境而言,受经济发展带来的社会转型影响,许多层面的意识形态改变对政治生态造成冲击。还有例如分裂、破坏及在当代特别突出的宗教极端主义、民族分裂主义、国内恐怖活动等都是系统性安全的内部危机产生环境。
由于系统具有开放性,国际与国内环境其实是互相交融的整体环境,比如国际恐怖主义组织与国内宗教极端势力为达到政治目的相互勾结,经济危机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波及各个国家,国内文化危机随着意识形态的变化会对跨文化传播造成负面影响等。近年来,我国“一带一路”倡议使得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而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中国公民海外利益保护问题使得系统性安全的内部和外部环境不再具有以往的边界效应,而是处在共同利益保护机制下。
从对国家安全环境带来的影响程度来看,内部因素比外部因素对国家安全构成的威胁和危害更大[17]。据《后汉书·鲜卑传》记载,蔡邕曰:“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当然,在不同的历史和社会条件下系统性安全的环境不尽相同。所以,要准确地认识和判断这些环境对系统性安全形成的影响程度和作用方式,就要根据具体的历史背景、社会状况、国际国内形势作出具体的分析研究。
在当前国际力量对比发生变化的形势下,国际战略格局正在进行深度调整,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动乱和不安定都会引起蝴蝶效应,不仅波及邻国,而且会牵扯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其他国家,系统性安全与国际环境的联系进一步加强。因此,系统性安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国家或相邻国家之间的事情,而是事关全球安全,涉及全人类福祉的事。系统性安全与全球危机和地方危机治理密切相关,人们不仅需要把国际环境作为系统性安全这一开放大系统的外部环境来看待,而且需要把系统性安全作为全球安全和国际安全这一更大的社会系统中的子系统来看待,从国际环境的大视野中审视系统性危机。所以,系统性安全的内外部环境客观存在也符合辨证唯物主义的对立统一规律。
科学前沿的探索,离不开对于物质生存环境及其结构的探索。认知发展是一个由表及里的过程,因而也就是一个由环境到结构并深入认识组成物质各要素之间对应关系的过程[18]。一个复杂的系统是有结构的,而且有不同层次,每个层次又有自己的特点,层次与层次之间不是割裂的,下面的层次综合起来可以得到上面一个层次的性质。要研究层次间的相互关系必须用系统论的观点,从一个层次到另外一个层次有飞跃,不是简单的延伸,是量变到质变[19]。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理论,是科学的社会历史观和认识、改造社会的科学方法论。历史唯物主义指出:社会历史的发展有其自身固有的客观规律。社会存在(即社会的系统架构,与组成社会的各个要素)决定社会意识(即伴随体系架构产生的意识、诉求、思想等),社会意识又可以塑造与改变社会存在。安全的结构也是一种社会存在,这种存在是动态的。由于各种复杂的情况和偶然事件的影响,这个动态的结构按时间变化顺序也可能暂时发生逆转、倒退、偏差等现象,对社会意识造成直接影响,使系统性安全的发展过程出现曲折,但系统发展的螺旋式上升的总趋势是不可逆转的。
1. 非线性的系统安全结构
耗散结构理论的研究表明,一个演化系统,其结构、功能和涨落之间是相互作用的。不仅涉及系统的结构和系统功能的决定作用和反作用,还涉及到一个必然性和偶然性关系,更涉及原因和结果、稳定和失稳等复杂因素[20]。系统性安全的结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置于系统性危机的演化过程来考察系统安全的结构和要素的动态关系时,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结构会随着危机的各个发展流程而调整。结构与流程之间的关系并非是简单的一一对应的线性关系,而是错综复杂的非线性的关系。
2. 系统性安全的动态剖面结构
系统性安全的结构是由危机的性质决定,它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危机发展演化的每一个阶段而涨落动态调整的。可以把整个系统性安全平面纵向解剖为三层结构:最外层的是经济危机,这是全球化带来的最表象的系统性危机,也是爆点相对较低的外层结构。经济上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变化带来地区差异和群体分化以及经济秩序紊乱,容易引发社会不平等现象以及经济动荡,从而助长了社会冲突和危机的发源。例如国际油价调整、社会民生保障供给失衡、劳资输入输出失策、公共卫生安全条件匮乏、罕见恶劣自然环境等都会导致这一层面的系统结构活跃;中间结构层是政治体制、法治危机,这一层面的结构相对经济层较稳定,但是与经济危机有直接关联。社会经济变迁带来了社会公众政治参与意识的增强,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生成或游离出社会的异己力量,从而带来政治的不稳定。经济波动到了一定峰值会造成政治风云的波谲云诡,政治体制的裂缝与法治不完善是一对孪生兄弟。这一层面的危机如果没有及时治理,将继续往纵深发展到系统性安全的第三层结构,也就是文化危机。文化带有民族色彩,在人类文明历史演化中逐渐形成宗教、意识形态、语言文字、艺术等领域。传统的价值观念的沦丧和现代的价值体系的扭曲或不到位,使得文化体系失去了社会稳定的功用,反而由其引发的危机频频发生,并且比其它原因引起的危机更为持久和影响深远[21]。这一核心层的危机爆发往往导致整个系统危机演化从量变到质变并逐步崩溃。
在理解系统性安全的结构时,必须把纵向三层结构置于危机发展的横向周期流程中进行比对。系统性危机不同于偶然发生的威胁性事件,危机是一个过程而不仅仅是一个个独立的事件,在危机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有其特定的形态和具体的方式,构成了一个连续过程。其产生与发展有固有的生命周期,包括潜伏期、发展期、爆发期以及恢复期等,这就决定了危机管理是一个长期的系统过程[22]。综合学者对危机阶段的划分和危机管理阶段模型建构,我们主张从时间序列的角度把危机的发展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危机前、危机中和危机后。其主要包括危机的潜伏期、危机的爆发期和危机的后果扩散期[23]。在这三个阶段中系统性危机的结构是动态调整的。通常情况下,危机的潜伏期、爆发期和后果扩散期分别对应的是系统性危机的三层结构,即经济危机、政治危机和文化危机,但这种惯例会随着危机环境与要素的改变而被打破平衡。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其中经济和政治危机属于社会存在,而文化危机属于社会意识。经济和政治危机导致文化危机,而文化危机又可以改变或反作用于经济和政治危机,系统性安全的三层结构也会随着事态发展而调整次序。
唯物辩证法的质量互变规律表明,事物的发展变化存在两种基本形式,即量变和质变。在事物内部矛盾的作用下,事物的发展从量变开始,当量变达到一定的界限时,量变就转化为质变,事物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旧质事物就变成了新质事物,这是量变向质变的转化。在新质的基础上又开始了新的量变,这是质变向量变的转化。量变是质变的必要准备,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质变和量变是相互渗透、相互依存、相互贯通的。如此交替循环,形成事物质量互变的规律性。质量互变规律体现了事物渐进性和飞跃性的统一。 质量互变规律对系统性安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它要求人们重视构成危机的要素积累态势以及细小变化,同时又要根据危机的发展进程,不失时机地防止危机构成要素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化。
根据物理学家大卫·玻姆(David Bohm 1917-1992) 的现代全息理论,宇宙是一个各部分之间全息关联的统一整体。在宇宙整体中,各子系统与系统、系统与宇宙之间全息对应,凡相互对应的部位较之非相互对应的部位在物质、结构、能量、信息、精神与功能等宇宙要素上相似程度较大,整个宇宙就是纵横交叉的网络大系统。一个系统既可以由下一级子系统组成,又可以成为上一级系统的子系统。窥一斑可见全豹,正如《华严经》所述:“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子系统原理赋予战略思维以极大的思维空间伸缩性。
系统理论显示,系统是由要素组成,系统的要素本身也是一个系统,即这些要素又是由更小的要素组成的子系统。系统安全观认为,从社会运动的波动性、曲折性和复杂性来看,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在不同的国际国内环境下,系统性安全的构成要素在整体系统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安全的要素可以看作是危机本身,而危机也是系统性安全的构成要素。因此系统安全观既从宏观战略角度和整体长远视野上认定系统性安全和构成要素之间本质的必然性关系,又承认在微观战术角度和不同时代不同范围内,安全和危机诸要素的地位和作用是可以转化的,它们之间是互相联系、动态制约的。
系统性安全的要素是构成系统的基本组成部分或单元。结合系统性安全的环境、结构因素可以把系统性安全普遍存在的基本要素分为结构性要素、功能性要素和过程性要素三大类。要素间是相互联系的,能反映危机的本质,是系统产生、变化、发展的动因。要素与系统性安全的关系表现为:(1)系统性安全是整体,要素是部分,它们互为条件,相互依存。(2)系统性安全与要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一方面,系统性安全对要素起主导和支配作用,危机的性质决定了要素的性质;另一方面,系统性安全对要素又有依赖性,要素的变化也会影响系统性安全的变化。系统性安全与要素是全息关联的,在一定条件下,系统性安全是其他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而要素在演示某些局部问题时,又可视为独自的系统性安全。系统性安全的要素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化决定了系统性安全的环境、结构、功能等一系列范畴的存在。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说,要素决定了系统性安全的本质。
1. 结构性要素是系统性安全的元单元(Meta-unit)
一个系统的结构中包含的诸多子系统可以嵌入到更大的系统中,每个子系统或子子系统都是其它系统的结构。正如中国的道家哲学的经典阐释“至大无外,至小无内”那样,构成系统的基本元素可以无限分割为元单元。物理学者用在基本粒子的定义上,认为基本粒子的性质会影响整个宇宙的结构。同样,系统性安全的元单元就是构成安全系统的最基本结构,如果结构性要素被改变了,系统性安全就改变了,如同分子结构一样。
系统性安全的三层平面结构内部存在很多相互影响的元单元作为反馈回路,经济、政治、文化领域的结构作为大的系统安全的子系统,其结构元单元的相互支撑使危机保持在一定恒量,一旦危机的量变达到一定的度时,质变的产生会导致环环相扣的多米诺效应,从而对系统安全带来致命的打击。这些结构性要素从表面形式上看包括军事危机、外交危机、生物危机、核危机、社会危机等显性冲突,而元单元的表现形式包括了隐形和显性两种不同的冲突,从人性的弱点、劳资纠纷、自然灾害到外交事件等包罗万象。结构性的变化是导致经济基础失衡、上层建筑不稳定、民族文化冲击等影响系统安全最根本的要素。
2. 功能性要素是系统性安全的适应力(Resilience)
适应力在系统学、工程学、生态学或管理学领域有很多种定义。在形容一个系统时,适应力指的是系统在多变的环境中保持自身的存在和运作的功能,与适应力相对的是脆弱性或刚性。系统性安全与危机同样都具有适应力,有适应力的系统可能是经常动态变化的。相反,一直保持恒定的系统恰恰是不具备适应力的[24]。适应力是系统运作的一个基础,正是因为适应力的存在,系统才可以正常地发挥和维持各种功能。安全与危机是一个整体性的存在,危机的适应力有时还会高于安全,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尽管危机被国家以法律和维持秩序的名义打压,但从系统科学角度分析,危机不可能被彻底消灭,就如同恐怖主义从人类文明诞生至今始终伴随着文明的冲突而存在一样,危机的持续存在推动了系统安全的进一步稳定。
如果认识到了危机自身的适应力,就会找到很多方法去保持或增强系统性安全。以人体这个生物系统为例,疾病的存在可以帮助患者重新审视自我,改变旧的生活方式和心态,就算不能彻底消除疾病,至少可以与它和平共处,维持机体的正常功能不受影响。而始终处于顺境的人缺乏逆商和失败体验,突然遇到困境也会无所适从。表面看似健康的肌体虽然保持静态的恒定状态,其抵抗力或适应力往往偏低。同理, 一个始终处于危机四伏的国内外环境下的国家,其安全系统具有的强大适应力能推动整个系统功能良性运转。以色列就是很好的例证,其良好的系统安全观已经深入民心,与危机共存的理念使得全民皆兵的安全意识牢固树立,大大增强了民族的危机适应力。
3. 过程性要素是系统性安全的自组织要件
如果将危机看做一种和安全共存的状态,那么由于系统性安全的存在与消亡并没有确切的边界,在整个系统发展过程中,安全和危机一样具有多元化、复杂化和不断进化的自组织特性。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把系统性安全的过程性要素划分为突发性要素和非突发性要素两种。如果突发性要素的自组织性大于非突发性要素的自组织性,危机就会逐步升级,给系统安全带来的风险、 威胁或损失就会越来越大,如果超过国家政治系统可承受的临界线,最终导致系统安全无法正常运行、中断或失序;如果非突发性要素的自组织性大于突发性要素的自组织性,危机状态就会逐渐趋于平稳,不会给系统带来不可承受的损失。
国家政治安全是一个复杂的非线性社会系统,系统性安全的环境、结构、要素都辩证存在着基本矛盾,会随时空和物质条件的变化而变化,这种动态变化成就了系统的生命力。这也印证了辨证唯物论,即运动是物质的存在方式和根本属性。运动是绝对的、永恒的、无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