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学艺

吴承恩

趣问：悟空学艺十年，头七年里并没有学什么武功，学的是说话写字、挑水扫地。想一想，这七年的学习重要不重要？

美猴王离开花果山，在海上漂漂荡荡，漂过南海，看见前面有一片陆地，赶紧把木排撑过去，拣了个水浅的地方，把木排一靠，跳上岸去。

这地方住着人。海边有人在捉鱼，有人在晒盐巴。美猴王悄悄地走到人们跟前，朝着人们装了个怪样，扮了个鬼脸，把人们都吓跑了。有一个人跑得慢，美猴王一把抓住他，把他的衣服剥下来，又把他的帽子、鞋子脱下来，才放他走。

美猴王要这些东西干吗？要知道，美猴王虽然是王，可是跟别的猴子一样，是光屁股的。猴子不会织布，即便有了布，也不会做衣服。这回，他披上衣服，戴上帽子，穿上鞋子，摇摇摆摆进了城，上了街，看见人们行礼，就学着行礼，听见人们说话，就学着说话。这一来，他就有点儿像人了。

美猴王走遍了这片陆地，也没找到一个有本领的师父。他决心很大，又做了个木排，漂过西海，来到另一片陆地。

美猴王已经学会了不少的人话，他一路走，一路问，听说方寸山有个三星洞，三星洞里有位须菩提祖师，是个活神仙。他就翻山越岭，来到方寸山。

啊，这真是好地方！满山长着松树，碧绿碧绿的，只听见小鸟叽叽喳喳在叫，泉水叮叮咚咚在流，静极了。三星洞就在这树林里，美猴王走近一看，洞门关得紧紧的，心想：要是祖师在打瞌睡，吵醒了他，那多不好。不能敲门，不能敲门！咿呀一声，洞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孩子。美猴王扑地跳下树来，说：“我是来拜师父学本领的。”

那个小孩子说：“啊，怪不得祖师对我说，‘出去瞧瞧，外面来了个人，是来学本领的，敢情就是你。”

美猴王觉得奇怪，这祖师在洞里怎么知道来了个人，还知道是来学本领的呢？

他赶紧把衣服扯直，又拍了拍鞋子上的泥，跟着小孩子进洞去。嘿，这洞里可宽敞了，屋子一幢又一幢。走到一间厅堂里，美猴王看到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坐在中间座位上，他就是须菩提祖师呀！两边站着三十个徒弟，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美猴王扑通跪下，咚咚咚咚，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说：“师父，我是来学本领的，收我做徒弟吧。”

祖师慢腾腾地说：“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回师父，我的老家在花果山……”

美猴王話没说完，祖师就发了火：“把他赶出去！他是个骗子。”

这是怎么了？美猴王说：“师父，我说的是实话呀！”

祖师说：“从花果山到这儿，得漂过南海，又漂过西海，你怎么能上这儿来？”美猴王忙说：“我漂洋过海十几年，才到了这里呢！”

祖师这才没把他赶出去，又问：“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

“没有姓？你的爹妈呢？”

“我也没有爹妈。”

“怪了！没爹没妈，难道你是树上长出来的吗？”

“也不是树上长出来的，其实，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祖师点了点头，叫他起来走几步路，让大家看看。

猴子的腿伸不直 ， 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他站起来，拐呀拐地走了两圈，祖师看得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你是只猢狲呀。猢狲，猢狲，我给你取个姓，你就姓‘孙吧。”

人嘛，一出生就有个姓；他呢，出生几百年了，到今天才有了姓。他怎么会不高兴呀？“师父，师父，你给我取了个姓，再给我取个名字吧。”

祖师想了想，说：“你就叫‘悟空，好不好？”

“好，好，好！从今天起，我有名有姓了！孙悟空，我叫孙悟空，嗬哈哈哈……”

从这以后，咱们就叫他孙悟空。

孙悟空在三星洞学本领，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有一天，祖师带了徒弟们走出山洞散步，看见孙悟空拐呀拐的，一会儿走在前头，一会儿又落在后头，就问他：“悟空，你本领学得怎么样了？”

孙悟空毕恭毕敬地回了话：“师父教的七十二变，我全学会了。呃，我还会腾云驾雾呢……”

“哦，腾云驾雾？我还没教，你怎么就会了呢？”

“是我自己练出来的。”

“那好，你就在这里试一试，让我和你师兄们瞧瞧。”

孙悟空正想露一手，于是他翻了个筋斗，一下翻到半空中，半天才回来，对祖师说：“师父，我这不是会了吗？”

祖师问他：“你这一去有多远哪？”

“三里路。”

祖师听了直摇头：“这叫腾云驾雾呀？来回六里路，花了这半天时间。这么慢，只能叫作乌——龟——爬。”

师兄们听了，全笑了，连孙悟空自己也笑了起来。

祖师说：“腾云驾雾嘛，身子一闪，就是上万里路哩！”

孙悟空一听呆住了：“哎哟，身子一闪上万里，这多难呀……我、我怕学不会。”

祖师说：“有这么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懂吗？意思是说，只要有决心，再难的事也不怕做不成。”说到这里，祖师凑到孙悟空的耳朵边嘀咕起来，把腾云驾雾的口诀告诉了他。接着对他说：“你不是爱翻筋斗吗？我刚才教你的就叫‘筋斗云，一个筋斗能翻出十万八千里。”

孙悟空把口诀记在心里，每天勤学苦练，不久就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