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成
摘 要:我和成都知名老报人车辐先生结缘于1978年夏天。此后35年,我和车老联系频繁,友谊笃厚,受其聆教多多。车老被誉为“成都活字典”,思维活跃,为《成都日报》的《周末》增刊的成功作出了重大贡献。车老还喜提携后人,热心公益,性情豁达乐观,深受年轻一辈作者的尊敬。
关键词:《周末》增刊;联络人;摄影照片
一代文化达人车辐(1914—2013)于2013年1月22日仙逝于成都,按虚岁算刚好满百。这是一个难得的世纪老报人。
车老是在成都本土出生本土成长起来的文化达人,在成都文化界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从1930年16岁就当记者;尤其是抗日战争时期,他坚持正义,对从北平、上海流亡到大后方成都的演艺界、文学界的上百位文化人,做了很多帮助,结交了许多挚友,写出了不少揭露黑暗、推动抗日救国的报道和杂文,可以说是成都最早的文化记者。新中国成立后,车老热爱新社会,听党安排,在四川文联兢兢业业工作数十年,著有《李德才曲艺艺术》《采访人生》《川菜杂谈》《锦城旧事》《车辐忆旧》等5本书,其中两本还是坐在轮椅上写出来的。他没当过什么“長”,甚至连作协会员都不是,直到退休乃一介布衣,却受到人民群众崇高的尊敬。我还记得11年前的2013年1月22日车老去世,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前往吊唁,各大主流媒体发表整版纪念文章,痛悼、怀念这位成都的著名记者、作家、曲艺家、美食家。我至今印象深的老革命家、文学家、书法家、四川作协名誉主席马识途,老革命家、著名作家、四川文联名誉主席李致,两位高龄老人的吊唁花篮,由马识途女儿马万梅亲自送到车老家中献上,多么令人感动啊!
俗语曰: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是重庆市璧山区人,怎么与车老结下30多年缘分呢?
1960年,我从西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分配在一所省属中专校任语文教师,随校搬迁,辗转在雅安、德阳罗江、江油二郎庙18年;1978年,直调《成都日报》任编辑。我从边远地区来,又是半路改行的新闻门外汉,人生地不熟。副刊部资深编辑萧青老大姐很热情,唰唰唰给我开了几张介绍信,以便尽快熟悉成都街道、宣传部门、文艺单位和作者。同事廖友朋(以下简称老廖)办事聪明,报社人称“散眼子”,建议我明天就去请教四川文联的“成都活字典”车老,还顺便介绍了车老模样和临时办公处。
第二天上午10点,我从报社骑车,10来分钟就到达布后街2号四川文联。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公馆,红漆大门两对石狮,对门是成都三中校。我锁好自行车,进门左边就是车老临时办公处,书报杂志堆了一屋。一个嵌着大镜子的柜子立在墙边,柜前摆着一张散放着书籍文稿的办公桌。一位身强体壮的白发眼镜老人,正对着立柜大镜子手舞足蹈,口中咿咿呀呀唱着。我一看就猜准是车老,可能是正在跳着自创的工间舞吧?
我递上报社介绍信,说出萧青、廖友朋名字。车老哈哈大笑,拉我坐到办公桌旁,端上一杯花茶说:“请喝茶,别客气!别客气!报社和文联亲如一家,萧青、廖友朋都是我多年朋友,你老弟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交谈一小时左右,车老不但解答了我提出的问题,还指教我今后如何当好记者和编辑,不时还插入他年轻时当记者的浪漫故事,逗我直笑,当时正是1978年夏天,车老64岁,我40岁,从此结为忘年之交。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上世纪70年代的《成都日报》,还是一张4开小报。为适应经济建设和市民群众文化生活需要,1979年报社编委会决定每个周末加印一张4开4版的《周末》增刊,一版刊登周末文体信息和社会新闻,二版“艺术与生活”,三版“海粟”,介绍国内外知识趣闻,四版“成都市场”。这样的安排很贴近市民生活,加上版式精美,内容丰富多彩,定会面貌一新。说干就干,编委会当即从几个部门抽调人,副刊部的老报人廖友朋抽调到《周末》增刊具体负责。我这个新手担任文化新闻记者,并和老廖一起编辑增刊的“艺术与生活”版。1979年10月20日出一期试刊,在成都引起空前轰动,读者争相购买,挤垮了报摊。当天,一贯热心公益的车老高兴地跑到报社来告诉我们:“你们这个(指《周末》增刊)出来凶哦,报纸一到,哪个刀儿匠(卖肉师傅)都要把刀一搁,去买张《周末》来看看。”老廖笑答:“车老,你不是外人,一直都在帮助我们。这次办《周末》又出点子又跑路,感谢你这个大功臣,你老人家要继续给我们扎起哟……”
《成都日报》从1979年11月3日至1982年12月25日,历时3年,共出版《周末》增刊163期,在当时全国报林中脱颖而出。不久,报社领导和编委会乘胜挺进,在《周末》增刊成功铺垫的基础上,于1983年元旦,正式将4开小报的《成都日报》恢复为对开四版的大报《成都晚报》;《周末增刊》淡出,并入报纸成为其中一个专版。我又调回副刊部。
《周末》增刊打响之后,大大带动了成都文艺界的活跃,举办了不少文化艺术活动。于此,车老是作出了重大贡献的。比如增刊和音协一起主办第一届新春新秀,发掘金堂川剧娃娃班,扶持新都川剧《芙蓉花仙》,宣传一些当时无名但确实有才华的画家,如秦天柱、胡芳、孙竹篱等。这些活动,车老大都积极参与策划和联络,是很劳累的。在市内的活动,车老和我们三五人往往组成铃铛不响周身全响的自行车队,各自怀揣一支圆珠笔一个笔记本就去参会、采访,有些新点子和好构思都是骑行在路上获得的。市外郊县的活动,因路太远,则安排车老坐报社小车同去同归;如当天回不了,就晚一两天返蓉。车老和我们就这样常在一起,说说笑笑,俨如家人。
我在《周末》增刊的日子,也是我和车老联系频繁、友谊加深、受益最多的时候。闲暇时,我最喜欢听他老人家讲抗日时期的故事。例如他讲,1939年,中华抗敌文协成都分会成立,冯玉祥、老舍、萧军等到成都祝贺,车辐任该会理事,充当了外来流浪文人在成都的“联络人”,什么事都得管。吴祖光当时就称他为成都的“车大侠”“土地爷”。又如,有个江浙中年电影演员病死成都,无亲无钱无地无法安葬,车辐挺身而出,把祖上留下准备葬母的地捐出来……车老不仅口才好,还多才多艺。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听他唱清音,唱川戏,弹扬琴,看他写字画画。有个夏天,我两次在猛追湾游泳池看他老人家跳水、游泳,岸上观众一片欢腾。有时在街上遇见,他常常二话不说,像早就准备好似的,走拢就把提包中的一两张照片摸出来送给我——那是他在各个时期与老友周慕莲、“丁老坎”(汤元烈)、巴金、艾青、流沙河、曾伯炎、嘉嘉等珍贵的合影照片。
我不会照相,车老也曾为我单独摄影。1996年2月,“首届杜甫杯诗歌大赛”颁奖典礼,在杜甫草堂隆重举行。我参赛的诗稿《漫步府南河示范段》有幸获得一等奖;考虑地方太远,没有告知已80多岁的车老。大会开始,没想到车老早已到了会场。他凭着老记者的敏锐,几步跨上颁奖台选好位置,拍下了成都市市长王荣轩给我颁奖的瞬间。下台时,车老悄声对我说:“大成哪,今天我是来祝贺你的,照片洗好就给你送到报社来。记住:学习不停步,写诗永向前!”后来,但凡见过这张照片的朋友,都竖起大拇指称赞拍得好。这是车老对我这个老学生深情的关怀和终生的激励。
今年是2023年,喜迎文星大聚会之处四川文联70华诞,恰好也是四川文联老职工车辐辞世10周年纪念。四川文联培养了车辐,车辐也光彩了四川文联。文末,我忽然想从意志、事业、对人、涵养四个方面,用4句话归纳车老的4个大优点,那就是:坚持正义、热心公益、助人为乐、豁达乐观。
作者:《成都日报》高级编辑(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