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城居住近两年,适应了很多事,唯独遗憾这里的天。
这座繁荣之都曾以工业著名,雾霾有时笼罩其上,灰蒙蒙的天不常能见云。即便天空偶尔展现出诱人的浅蓝,也往往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尘。蔚蓝色天际一经显露,就立刻被大小镜头摄取,出现在各种社交媒体平台上。我每每可惜,不能淋漓尽致地看那天那云。
但是云总也还是有的。
在江城观云,以乌云居多,风雨欲来时便见云卷江城,乌黑色的天空“兵临”这座城池,营造出压抑的气氛,接下来就是雷雨风暴。云将这片“割据地”转交给雨,云海化作了雨幕,片片乌云成就了点点雨珠。不过雨在江城也只占了半壁江山,那前奏是独属于云的世界:乌云压城,抬头看见的滚滚云海浩瀚无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禁让人慨叹万分。“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在乌云泛青之际,不晓得多少游子在这乌云之下感时伤怀,在这座城市各个角落为着自己的心事黯然神伤。
也有晴川历历的时节,只见几朵柔软的白云在青蓝的天上打盹,在风温柔的推搡下悠悠晃过一座又一座大楼的钢顶,在一块块半透明玻璃板上留下娇美的痕迹。怪我行色过于匆匆,常常只能够舍给那洁白的云短短数秒的凝视,在惊鸿一瞥之后又流入生活的汪洋,在那瀚海中沉沉浮浮。
最惹人怜爱的是江云。
江上的云是江水升腾的蒸汽凝结而成,特带有长江的水味诗意。有些云随着滚滚江水向东飘去,裹了江城的红尘随着游人奔流到海,带着江城子民的无限思绪飞向远方。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白鹤总给人洁净高雅之印象,然而黄鹤在生活中却缺乏确切的图像,那大鸟展翅在高空翱翔,羽该是何种样态?是帝王之家尊贵的深黄,还是羽角边缘浅浅的淡黄?崔颢的这句诗成就了永恒的黄鹤。悠悠千载后,那大鸟依旧在空中自由翱翔,在云朵之下飞出一个丰满的“十”字,飞进人们无尽的想象之中。
鸿雁也爱这云,常在黄昏日暮里对着云霞飞舞,点点雁影打在那云的背面,反射酡红霞光的云与黑灰色的雁影交相映衬,颇有诗文古意。
云其实也有声音,愈是喧嚣时候云的声音愈是洪亮,那声音不要用耳朵去听,得用心聆听。走在车水马龙之中,汽车的鸣笛、市井的吆喝、工厂的锻声、机器的轰鸣都不能盖过云的声音。
不信?你就抬头望高空的一片洁白,那温婉的声音便从眼睛流进你的心里,云的天籁盖过了一切,耳边的喧嚣嘈杂都失了声,只有云的歌谣在耳中心中回荡,那旋律不可言,也不能言。
云朵浮在天空之镜上,分明预示着天外的广袤无垠,倘若在高楼之顶上瞭望,会情不自禁地被那无边的云顶所震撼。有时几架飞机划过白云,留下长长空痕,仿佛天空在对着大地低语。
我常常登楼,借那百米之高靠向天空的怀抱,在无声中与白云交流,伴着高楼顶层的大风,静静眺望天际的云,在云的挪移中体会自然真意,有时也吟上一两首前人古诗,在诗与云的交汇中体会独到乐趣。怎奈何才疏学浅,又不胜酒力,不能如古时谪仙人在美酒杯盏中为良辰美景吟诗作对,往往是拿了相机,对着遥遥云海一顿“咔嚓”,借了现代化的手段,在镜头之中记录这美妙情境。
日间的云固然迷人,晚上的云也颇有一番风味。在江城白日里见云尚且要碰运气,夜间观云则完全看机缘了。偶尔,一连好几日瓢泼大雨过后,能见到别样的云。
这时候,漫步或是独坐,抬头见不到漫天的星,看见的是鱼鳞状的薄薄青云,那云并不宽阔,不能够占据观者的全部视野,只是在数角天空缓缓飘移。朗夜里“云破月来花弄影”的静美画卷并不少见,夜间的云神似美娇娘,为闺中月遮遮掩掩半露面的羞答答情态作了遮挡的屏风,却忘了自己也是风情万种、摄人心魄的尤物。
世间人总行色匆匆,目光聚焦在脚下的狭路,而我在忙碌的生活中,辗转之余也爱趁闲暇仰面去看那片片白帆,是所谓“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快抬头看云。
(责任编辑/秦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