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新中国对外航空交通的建立

1950年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家中外合营公司——中苏民用航空股份公司（以下简称“中苏民航公司”）正式组建。同年8月1日，中苏民航公司开辟了北京分别至赤塔、阿拉木图、伊尔库茨克的中苏国际航线，标志着新中国民航国际交通的初步建立。截至1954年末，该公司所属飞机共飞行了1400万公里，运输旅客7.8万多人次，发送货物和邮件近8000吨。1954年12月31日，苏联政府主动将该公司的苏方股份正式移交给中方，公司提前结束运行。

中苏民航公司是依据中苏两国1950年3月27日在莫斯科签订的《关于创办中苏民用航空股份公司的协定》（以下简称《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组建的，鲜为人知的是，该公司的建立与毛泽东的亲自领导密不可分，并且还是毛泽东首次访问苏联取得的重要成果之一。

中共领导人认识到，航空交通具有的重要作用

早在1949年之前，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就认识到航空运输的重要作用。1936年8月11日，毛泽东致电负责红军和东北军联络工作的刘鼎，希望他派飞机到延安接潘汉年与张学良面晤。10月，蒋介石亲赴西安，逼迫张学良、杨虎城率部“剿共”。10月17日，毛泽东和张闻天、周恩来联名致电朱德等人，告知正在交涉由蒋介石派飞机接周恩来赴西安与其商谈国共关系问题。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为尽速赶往西安开展工作，毛泽东、周恩来联名致电张学良，请其派飞机来延安接周恩来。12月17日，周恩来偕罗瑞卿、许建国等中共代表团搭乘专机，从延安去西安与张学良会面，当晚便一同商讨停止内战、逼蒋抗日的主张。

1949年之前，周恩来是飞行次数较多的中共领导人，他先后有两个时期因公务密集搭乘飞机。一个时期是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多次乘飞机由西安飞往上海、南京等地，为争取中共的合法地位、加强国共合作抗战，积极奔走；另一个时期是抗战胜利后，为协调国共关系，多次在重庆和延安之间飞行往返，与国民党代表张群、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组成负责军事调停的“三人委员会”（又称“三人小组”），先后飞往北平、张家口、集宁、济南、徐州、新疆、太原、武汉、广州、南京等地，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极力防止内战，争取实现国内和平。

除了安排其他领导人搭乘飞机，毛泽东也利用空中交通进行政治活动。1945年抗战胜利后，全国人民迫切希望建立一个和平民主的新中国，毛泽东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应蒋介石之邀，亲赴重庆进行谈判。同年8月28日，毛泽东乘坐飞机率团自延安飞赴重庆，这是毛泽东第一次乘坐飞机。抵达重庆机场后，他对中外记者发表书面谈话，宣传和平建国主张。10月11日，国共两党谈判基本结束，毛泽东飞返延安。临行前，毛泽东再次向中外记者发表书面谈话，称“中国问题是可以乐观的，困难是有的，但是可以克服”。

一些中共将领也有搭乘飞机的经历。日本宣布投降时，东北、华北和华东的广大沦陷区都存在着由谁来接管的问题。但中共当时在各解放区的党、政、军负责人正在延安参加整风学习，多数不在战争第一线，如果依靠陆路交通，仅从延安到太行山区就需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更别说去东北、华北和华东前线，毛泽东当即把这一棘手的问题交给叶剑英处理。一直负责与美军驻延安军事观察组打交道的第十八集团军参谋长叶剑英，急中生智想到不妨借用美国飞机，并很快与美军观察组取得了共识。1945年8月25日清晨，邓小平、刘伯承、林彪、陈毅、薄一波、滕代远、陈赓、萧劲光等20名中共将领接到乘飞机回前线的通知，匆匆赶到延安东关机场，乘坐美制道格拉斯运输机从延安机场飞至山西黎城长宁机场。飞机顺利着陆后，他们立即赶赴各自的战区。这次特殊的飞行虽然仅历时4个小时，从筹划到实现的全过程也不过几天时间，却对后来的国共决战以及中国现代史的演变起到了极不寻常的促进作用。正是这次飞行，使中共本来需要艰苦跋涉两个月的行程在半天之内即告完成，比美军开始空运国民党先遣人员接受日伪军投降还早了一天。9月9日，中共再次借用美军观察组的飞机，把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副司令员萧克、副政委罗瑞卿等另一批中共将领，从延安运送到晋东北的灵丘，落实日伪受降事宜。这两次飞行，顺利争取了时间，有效推进了中共中央的战略步署，对抗日战争胜利后华北、东北的形势发展具有重要影响。

新中国成立前，通过积极参与一系列关乎中国命运的大事、要事，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对航空运输迅捷通达的特性有了直接体验，对于飞行在远距离或陆地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所具有的不可或缺的作用形成了直观认识。

刘少奇受命访苏，初步提出中苏合作请求

1949年，为了争取苏联对即将成立的新中国的支持，同时为毛泽东访问苏联做准备，6月26日至8月14日，中共中央派刘少奇率团访问苏联，并提出请苏联帮助建立中苏航线的问题。在莫斯科访问期间，刘少奇分别于6月28日、7月10日、7月11日、7月27日与斯大林会晤4次，向苏联领导人表明中共领导人建立中苏国际航线的迫切希望。

6月28日，刘少奇在首次会见斯大林时就提出在莫斯科和北平（北京旧称）之间建立空中航线的请求。7月4日，经毛泽东同意，刘少奇向斯大林提交《代表中共中央给联共（布）中央斯大林的报告》，通报了4个问题，分别为中国目前的形势、新的政治协商会议与中央政府、中苏外交问题、中苏关系问题。在中苏关系问题部分，刘少奇明确提出：关于与苏联通邮、通电、通车、通航空诸问题，中方希望苏方能够迅速地办理，并希望能由中苏两国合办一个航空公司。两天后，在《关于向苏联学习党和国家建设经验问题给联共（布）中央斯大林的信》中，刘少奇列举了希望了解的8个问题，其中第4个问题为中苏交通问题，涉及通邮、通电、通车、通海运、通航空，“由苏联经哈尔滨、沈阳、大连，由沈阳到北平，由北平经库伦至苏联等航空线，组织中苏航空公司”。7月6日，刘少奇又致函斯大林，通报访问苏联的安排问题，函件第4项为中苏间的通信问题。

苏联方面对于建立中苏航线的态度也相当积极。6月28日，斯大林对刘少奇表示，苏方已经做好了准备，马上就可以着手组建这条航线。在刘少奇7月4日的报告上，斯大林在中苏通航和中苏两国合办航空公司的内容旁写道：“我们来帮助进行”；在刘少奇7月6日的函上有关建立中苏空中联系的部分，斯大林画有竖线。这表明中苏双方就开通中苏航线已有共识。之后，苏联派阿弗谢也维奇将军来到中国，开展航线开辟前的准备工作。

中方负责与苏方对接的是中央军委航空局（以下简称“军委航空局”），负责具体工作的是军委航空局下属的民航处。军委航空局民航处处长油江和苏方有关人员一起工作了三四个月，为中苏民航的通航做了积极的准备工作。他们一起察看了北平的西郊、天津的张贵庄、河北的张家口市郊等几个选址位置。苏联民航代表团对张家口机场的战略地位很满意，认为它可以在中苏民航通航中起重要的作用。11月2日，民用航空局宣布成立，油江就将后续工作移交给民用航空局继续办理。

刘少奇访问苏联取得了积极的成果，获得斯大林对建立中苏航线的肯定意见，并促成苏联专家来华研究初步合作问题。但是，总体来看，苏联对这一问题的回应还是有限度的：首先，并没有按照中方的要求，就建立航线的组织、技术问题与中方进行详细的探讨；其次，派遣专家来华的目的也仅限于解决开辟航线的技术问题。至于中苏合营航空公司如何组织、开辟哪些航线，双方权利、义务等重大问题，更是留待毛泽东访问苏联时再解决。

毛泽东首访苏联，通过积极斡旋取得成果

新中国成立后，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成为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在国际冷战格局的背景下，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毛泽东决定访问苏联。毛泽东希望与苏联签订新的体现平等原则的中苏条约，“依靠与苏联签订的条约，我们能够很快着手修改和废除蒋介石政府与帝国主义国家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同时，由于缺少经济建设的设施设备、经验和人才，争取苏联经济援助对中国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十分有必要。此外，由于北京与莫斯科相距甚远，为加强中苏两国、两党间的联系，开辟中苏间的国际航线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中苏间交通不便，毛泽东深有体会。北京与莫斯科之间远隔9050公里。新中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几次计划访问苏联。1949年1月9日，毛泽东致电斯大林，再次提出访问苏联的计划。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和莫斯科之间主要的交通方式是铁路，自北京出发经中国东北、苏联西伯利亚前往莫斯科，全程需要10个昼夜，往返需要20个昼夜。相较之下，由北京至莫斯科，通过飞行仅需3天，出行时间不到火车的三分之一。以往返来计算，北京—莫斯科之间利用航空交通，可以节省14天的时间。飞行快捷高效的特性是其他交通方式无法比拟的。

争取苏联的援助并非一帆风顺。1949年12月6日，毛泽东乘专列离开北京前往苏联，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国访问。12月16日，专列抵达莫斯科，受到苏联方面的热烈欢迎。毛泽东首次与斯大林会晤，提出签订新的中苏同盟条约的主张，同时提出希望在建立中苏空中航线方面得到苏联的帮助。斯大林积极回应：苏方已打算好给予这方面的援助，苏联有专家，提供援助是有保证的。但对于签订新的中苏同盟条约，斯大林却称1945年中苏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是根据《雅尔塔协定》缔结，不宜修改，拒绝签订新条约的请求。毛泽东原本计划同时签订新的中苏条约和中苏共建民航公司等协定，斯大林的这一表态却使事情变得不确定起来。因此，毛泽东致电中共中央表示：待我考虑一下是否连借款、民航、通商等事一起同时签订协定，再决定兼任外交部部长的周恩来要否赴莫斯科谈判。

双方相持了近半个月，经过毛泽东的争取和斡旋，1950年1月2日，斯大林终于改变态度，同意签订新的中苏条约以及建立中苏民航公司等经济协定。同日，毛泽东致电中共中央，通报斯大林同意“签订新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贷款、通商、民航等项协定”的“重要发展”。

毛泽东与斯大林共同确定了“平权合股”的中苏航空公司组建原则。1950年1月20日，周恩来率中国政府代表团抵达莫斯科。随后，毛泽东、周恩来与斯大林等人正式商谈新中苏同盟条约的细节问题。关于中长铁路的管理，双方达成共识：双方投资比例相同，平等参与，共同管理，并适当缩短协定年限。2月2日，周恩来同维辛斯基会晤时指出，中苏合营公司的法定资本应该均等，管理办法应同中长铁路一样，“即职务采用按期轮换原则”。

在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关于创办中苏民用航空股份公司的协定》比较顺利地确定了内容。毛泽东对《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的文字表述非常关注，专门安排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员刘亚楼负责校正文字。2月22日，毛泽东致电刘亚楼，指出协定文稿中的问题：“中苏民航公司”为固定名称，不应改为“苏中民航公司”。此外，毛泽东还对《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签署和公布的顺序、协定公报的内容和发布时间等都作出详尽的布置。3月27日，中国政府与苏联政府在莫斯科正式签订《中苏民航公司协定》。

毛泽东高瞻远瞩，中国民航事业得以起步

1950年8月1日，中苏民航公司正式开辟北京通往伊尔库茨克、赤塔、阿拉木图的3条国际航线。这些航线为新中国加强同社会主义国家的联系、参与国际事务等中外交流方面以及促进新中国民航事业的建设和发展作出重要贡献。至1954年公司结束运行前，中苏民航公司不仅是一家现代化的盈利企业，而且为中国民航培养了许多管理和技术方面的人才。

中国民航是在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建立起来的，中苏民航公司取得的成绩离不开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为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采取的“平权合股”的灵活政策，发展社会主义性质的国营经济，是新中国的重要经济政策。1949年11月2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在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下设民用航空局，任命钟赤兵为民用航空局局长，宣布“民用航空应由国家经营”的方针，但允许私人的飞机器材投资作为股份。按照“平权合股”原则组建中苏民航公司，体现出中国与苏联之间的平等关系，但其性质是中外合营，与国家经营民航的方针并不一致，之所以采取中外合营的方式，主要是考虑到发展民航需要引进飞机、航油、机场设备等设施设备，以及学习发展社会主义性质民航的先进经验技术。在当时国际冷战格局的背景下，对于中国来说，苏联是这些设施设备和经验技术的唯一来源。正如刘少奇所说，为了利用外国资本实现中国的工业化，“某些事业的和外资合营及成立这种合股公司甚为必要”。为了建立社会主义性质的民航事业，建立中外合营的中苏民航公司是一种过渡性的、务实的选择，体现出这一时期中国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政策的灵活性。

从《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的内容来看，主要解决了中国发展民航所需的设备、人才、制度和资金等问题。新中国成立初期，发展民用航空的飞机、燃油、地面设施设备等均需要从国外引进；必要的管理、飞行、管制等人才也极度缺乏，更缺少建设社会主义性质民航事业的经验，甚至连引进设备、人才和制度的资金都难以落实。以上困难，通过《中苏民航公司协定》都得到了妥善解决。根据协定，苏联方面投入“飞机、发动机、无线电设备、汽车、修理厂及机场设备与一切其他为公司业务所必需之设备”，中方主要提供国内的机场及相关用房。中苏民航公司管理委员会的正副主任、总经理及副总经理等领导职务每两年轮换一次，由中苏双方轮流担任。实际运行中，苏方不仅承担飞行、管制等技术工作，而且负责培训中方人员。根据《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的规定，中苏双方各应投入公司2100万卢布，至1952年底，苏方不仅完成了规定的投资数额，并且多投入24100卢布。由此可见，《中苏民航公司协定》对发展中国民航事业具有重要意义。1953年，斯大林去世，《中苏民航公司协定》原规定公司有效期限为10年，但在1954年9月，苏联政府作出了把中苏民航公司的苏联股份移交给中国政府的决定。

综上所述，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已认识到航空交通的重要作用。新中国成立前后，随着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成为党的中心工作，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高瞻远瞩，把民航视为可借助和融合外来力量建设发展新生共和国的重要工具，采取灵活的政策，通过与苏联签订《中苏民航公司协定》，组建中苏合营公司，进而引进设备、人才、制度和资金等生产要素，使新中国快速建立了飞向世界的空中航线。民航“飞出去”在服务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外交、文化建设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在这个过程中，毛泽东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