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幺洞幺,我是洞拐

2023-12-31 00:00:00魏仕俊
当代工人·精品C 2023年8期

“洞幺洞幺,我是洞拐。”“洞幺听到,洞拐请讲。”不少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我们常听到这种颇具特色的军语数字交流方式。在校园军训或参军入伍时,教官也大多不会喊“一二一”的训练口令,而是“幺二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读音来表达数字?这种读音方式有何讲究,又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军语数字的出现

在我国,不同地区的语言各具特色。2019年教育部发布的《中国语言文字概况》,将我国方言分为10种,包括官话方言、晋方言、吴方言、闽方言、客家方言、粤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徽方言、平话土话。此外,各个方言区又有衍生的次方言。如此多的方言,使有的地区即使村落紧邻,也相互听不懂对方的讲话内容。

军语是部队里的规范用语,也就是军队里的“普通话”。我军参军入伍的士兵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因此,同一军营里方言混杂的现象非常普遍。诸种方言口音相去甚远,有的方言本身就有些发音极易混淆的字词,如在粤语里的1、2、3、4、5、6、7、8、9,大概读成“牙、医、扯、诗、无、漏、洽、巴、沟”。其中,粤语的2与普通话的1发音几乎一样,5与9易混,1与7读音相近。这样一来,说粤语的人与说普通话的人在交流时,特别是带有数字内容的交流时,就时常出现误读。

数字往往是传递情报中最为关键的信息,如方位、坐标、距离等参数都离不开数字。试想,在与敌人交战的状态下,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如果因为误听数字,使情报交流出现误差或障碍,将7点进攻听成1点进攻,或将前进6公里听成前进9公里,很可能给部队带来毁灭性打击。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曾命令方先觉领导的第十军坚守衡阳7日,然而,命令却被误传成47日,面对拥有重武器装备且兵力数倍高于己的日军,方先觉所率第十军弹尽粮绝,唯有凭借惊人的意志坚守不退,最终谱写了悲壮的英雄战歌。

抗美援朝时期,沟通时还曾因数字口音问题,闹出一次乌龙。1950年11月1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十九军准备向云山发起总攻,操湖南口音的军长吴信泉直接将电话打到了负责猛攻的三四六团,此时,团长李刚已赴师部,由团政委任奇智接听。以下为对话内容:

吴信泉:“我是61。”(当时军首长都以数字代号保密身份。)

任奇智:“什么?鲁艺(延安成立的鲁迅艺术学校下设文工团)?现在部队马上要向云山冲锋了,你们这些文化人跑火线上来干什么……”

吴信泉:“我是军长,叫李刚回来后立刻向我报告。”

后来,这次乌龙事件被吴信泉写进了回忆录。可见,口音确实会影响不同地区人的沟通。因此,规范数字军语十分必要。

我军数字军语的起源已无从可考,据对红军老战士的走访调查发现,至少在红军时期,数字军语就已得到广泛运用。我军军语惯于将1、2、3、4、5、6、7、8、9、0变读为幺、两、三、四、五、六、拐、八、勾、洞。可见最易混淆的数字主要在1、2、7、9、0这5个数字之中。而这5个数字正常发音时,还有个共同特点——发音部位与发音方法导致无法发出较大声音。在噪声干扰较为强烈的战场上,通信兵使用电子通信设备进行情报交流时,话筒对这些数字的实际增音效果并不明显,可能会影响信息的准确性。因此,这些数字变读后发音更为洪亮清晰,符合实际需要。

此外,在使用幺(1)、两(2)、拐(7)、勾(9)、洞(0)这几个数字的读音时,还有4个注意事项。首先,军事领域的实际运用中,一般不用幺、两、拐、勾、洞组合形成数词,如一六五师,可以读成“幺六五师”,但不能读成“幺百六十五师”。其次,这些军用数词也不能带量词,如“一碗水端平”不能说成“幺碗水端平”,“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若说成“勾头牛也拉不回来”则显得不伦不类。再次,幺、两、拐、勾、洞这些军用数词只限于口语之中,不能用在书面语里。最后,军语数字有时可以与常用数字混用,如曾经的苏-27战斗机就曾被很多退役空军称为“苏两拐”。

英语世界的军语字母

不仅汉语如此,使用英语的国家同样面临口音问题。尤其是字母的使用不同于一般的单词,如英语里的数字单词,其发音、音节、重音皆有不同,无论是基数词的one、two、three、four等,还是序数词的first、second、third、forth等,都可以通过听觉轻易区分。但当说字母时就会不一样,比如我们在对选择题答案时,时常会问老师念出来的是B还是D。而在无线电的音质影响下,不仅B与D发音很相近,P与T、M与N、S与X、I与Y、C与Z等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可见,适当规范国际军用字母代号同样有必要。因此,英语国家也采用了类似洞、幺、拐之类的字母代号来保证交互信息的准确性。

“国际无线电通话拼写字母”又称“北约音标字母”,在20世纪50年代由美军编制,后被国际军事与准军事组织认可并沿用。相较于超高频、甚高频等应用于本地通信的波段,这些字母更被语音模糊、背景嘈杂的远程通信高频波段使用者推崇。其中,对最容易混淆的A和D,采用了希腊字母读音,即Alpha与Delta,也就是我们中学数学课上学的“阿尔法”与“嘚儿塔”。其他的大多数字母则采用当时欧美流行的事物名词予以标记,比如B的代码是Bravo,意为喝彩声;G的代码为高尔夫球Golf;I的代码为印度India;J的代码为Juliet,即莎士比亚笔下的朱丽叶,R则是罗密欧……电影《白宫陷落》里“TJ1-9-3-3-4”中的“TJ”便是使用Tango Juliet来表达。

当然,这些国际通用的北约音标字母,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也会由于诸种原因发生改变。如在禁酒的伊斯兰国家,W不能使用Whiskey,而是被替换成“Washington”或“White”。在巴基斯坦,由于长期的印巴冲突,I的代码不被选为“India”,而是“Indigo”或“Italy”。

近代以来,世界各国都需要有专门的情报人员进行信息传输与接收。这要比洞、幺、拐之类更具隐蔽性,属于加密信息表达,有的依然采用数字的方式,有的则随机应变,这也使得暗语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美国人艾尔菲德·维尔发明的摩斯电码,时常出现在影视作品中。摩斯电码其实很简单,只有“点”和“划”两种,点的完成需要0.1秒,划则需要0.3秒,通过二者的不同组合形成编码。而实际操作中,由于字母和单词并不相同,区分二者则以短信号的“嘀”和长信号的“嗒”为界限。发报时,先开始呼号,以一串类似验证码的符号作为接头暗语,如果出现发报错误则用“……”予以说明,接着重新发送正确密码,通信结束时,用“…-·”收尾。

由于中文的特殊性,在摩斯电码里属于无理码,用电码表达起来较为困难。因此,实际应用中,汉字大都被编入数字之中,即0001—9999每一个编号对应一个汉字,使用的密码本不同,则汉字编号排列全然不同,这就使没有密码本的敌人难以破解其通信信息,谍战剧里也大多是这样的剧情。

当下,在通信、安全和隐私需求的推动下,情报暗语已经从过去简单的手动方法发展到复杂的机械化和数字系统,在战争、革命和大发现等许多历史事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它不仅是一种实用工具,更成为一门科学和学科,并不断变化,且随着数字时代新威胁和机遇的出现而不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