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历史才能创造新的历史

日前，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出台《重点传统（经典）剧目复排计划工作方案》，方案提出，从2023 年至2025 年，在全国范围内，将组织复排一批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传统（经典） 舞台艺术作品，具体为20 世纪40 年代至90 年代创作演出、在重要院团建团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在民族艺术创作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大中型完整舞台艺术作品（具有完整故事情节，非折子戏、片段、选段、选场、精华、精粹等）。包括原创作品、整理改编作品以及移植的中外经典作品等。申报作品类型以戏曲为主，包括话剧、歌剧、舞剧、交响乐、音乐（歌舞）剧、儿童剧、木偶剧、皮影戏等。本工作方案的出台与实施，目的是引导建立优秀传统（经典）作品传承演出机制，进一步完善艺术生产和传播机制，推动经典作品和优秀作品更多更好地在群众中演出、在演出中传承、在传承中发展。《重点传统（经典）剧目复排计划工作方案》， 是对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积极响应和贯彻落实。

具体到实际工作中，《重点传统（经典）剧目复排计划工作方案》的核心要义，是给予传统（经典） 剧目一个热力回归的机会，给予今天的舞台艺术实践一个回顾、学习、思考的机会。历史是由无数个当下构成的，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传统（经典）的艺术作品，曾经是当年的高峰之作，而这些作品的诞生，离不开它们对历史文化营养的汲取，离不开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创新实践。中国民族歌剧的开山之作《白毛女》就是力证。1945 年6 月10 日，由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创作演出的新歌剧《白毛女》在延安中央党校礼堂首演，演出获得空前成功。《白毛女》的诞生，为中国创立了一个全新的艺术门类—— “新歌剧”。在《白毛女》的引领之下，特别是从新中国建立至1965 年的十几年间，“新歌剧”也就是之后所说的“中国民族歌剧”，得到了空前的繁荣和发展，诞生了一大批在思想上、艺术上成就斐然的佳作， 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称的“红色经典”。

习近平总书记说：“对历史最好的继承就是创造新的历史。”作为民族歌剧里程碑的《白毛女》并非横空出世。在《白毛女》的创作基因里，有传统的戏曲元素，有地方民歌的小调，有西洋的作曲技术，凡此种种结合在一起，不是简单的物理嫁接， 而是有机契合的化学反应，是多种基因优化交融之后所形成的、既不同于中国传统戏曲又不同于西洋歌剧、专属于中华民族的新剧种。而在《白毛女》诞生之前，延安的党政军民文艺活动搞得红红火火， 从秧歌舞到说唱表演，从秧歌剧再到新歌剧，看似毫不关联的艺术表演门类，其中却有着与中华文化发展一脉相承的延续。《白毛女》就是在继承历史的同时创造了新的历史。

《白毛女》对于中国民族歌剧最大的贡献，除了思想性和艺术性上的成就，最重要的是为后来人提供了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方法论”，那就是在立足人民性的基础上，守正而不守旧，辩证取舍，推陈出新，不断发展。遵循这一方法论，中国歌剧人用短短20 年的时间，深入探索实践，缔造出中国民族歌剧史上最繁荣的黄金时代。

1952 年12 月18 日，六场歌剧《小二黑结婚》在北京小经厂实验剧场首次公演，立刻引起轰动， 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新剧目。从《白毛女》到《小二黑结婚》，作曲家马可对于民族歌剧发展的历史观认识进一步明确：“在以现实主义的方法反映当前生活的基础上，一面继承民族戏曲的优良传统， 一面吸收世界先进的音乐文化。”“二十多年的创作实践证明了：当我们忠实于上述的原则，将三者—— 生活现实、民族传统、外来影响——有机地结合起来（或者确切点说：我们正确地解决了三者之间的矛盾关系时），我们的创作就前进了一步，我们的作品就得到人民的拥护。”“我们必须向民族戏曲学习，以丰富我们在戏剧音乐上的语言、语汇和表现方法。”《小二黑结婚》在艺术上的巨大成就，使之成为中国民族歌剧发展史上的又一座丰碑。也正是在《小二黑结婚》创作完成之后，马可等老一辈艺术家总结经验，对《白毛女》进行了全新的修改打磨， 创作出极具戏剧与音乐张力、且中国味道浓郁的《恨是高山仇是海》这首经典的咏叹。

2015 年，当时的文化部组织民族歌剧《白毛女》复排并全国巡演，所到之处反响热烈。2017 年，“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正式实施，目的是促进中国民族歌剧在新时代的传承发展。工程开展近六年来，全国范围内共申报作品310 部，入选34 部， 落地32 部；与此同时，继《白毛女》复排巡演之后， 《小二黑结婚》《江姐》《洪湖赤卫队》《同心结》《党的女儿》等民族歌剧的新老经典先后由中国歌剧舞剧院、上海歌剧院、湖北省歌舞剧院、四川省歌舞剧院、国家大剧院等复排演出。民族歌剧的演出和创作蔚然成风。

传承发展中国民族歌剧，就是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白毛女》为代表的中国民族歌剧， 从诞生之日起，就是继承、借鉴、融汇优秀传统文化、外来文化之后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它是专属于中华民族文化特质的艺术形式，在世界文化之林，中国民族歌剧不失为充满自信的文化主体。

本次《重点传统（经典）剧目复排计划工作方案》推出，可谓是对“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的更加广泛而深入的推动，因为这个方案重点针对的是传统（经典）的复排。虽然近年来已经有前述的几部民族经典作品复排，但是还有很多经典剧目依然如沉沙的明珠，等待光芒重现的一天。当然，复排经典，根本目的并不仅仅是重新演出几部老作品， 而是要带着思考、带着问题去复排：当年为什么会诞生这样的作品？这些作品为什么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观众为什么会喜欢？对于我们今天的创作有哪些启发？中国民族歌剧在新时代又能走出怎样的一条新路？

目前国内有很多历史悠久且专业程度比较高的歌剧院团，如果翻翻家底，相信每个院团都能挖出至少一两个“宝贝”。中国歌剧的历史是由每一位歌剧人、每一个进行歌剧创作演出的团队书写的，继承历史， 就是为今天铺路，让未来更加光明。所谓温故而知新，中华文化的历史之所以能绵延不绝，就在于不断地回望，在回望中思考，在回望中观照，在回望中前进。这也正是中国民族歌剧发展之路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