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的概念可追溯到古希腊的“摹仿说”,它不仅在文学领域备受关注,在以探索新闻事业与人类社会的关联为目的的新闻学领域、在以实证为标榜的历史学领域,同样有所涉及。作为“非虚构”概念的表达载体,非虚构写作这一形式发展至今,俨然不单是文学意义上的一种文体或一种叙事方式,它可以被视为一种文化思潮,是人类认识世界、解释社会的一种途径。
由非虚构写作衍生出的非虚构文学自20世纪以来便受到广大文学爱好者的关注和讨论,这种关注和讨论既包括对非虚构文学作品内容的理解,还包括对非虚构文学本质的思考。特别是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现代社会,个体对民族国家和个人命运的担忧,加深了读者对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依赖。非虚构文学的写作者们则把客观世界视为创作蓝本,非虚构文学的创作行为则成了对现实世界的“摹仿”。
●非虚构写作与非虚构文学
在传统文学观念中,文学创作本应是虚构的。“非虚构”直接被应用到文学创作中,始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非虚构写作也常被认为与美国的“新新闻主义”(New Journalism)关联紧密。当时,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以真实的堪萨斯谋杀案为蓝本撰写了《冷血》一书,该作品被认为开创了非虚构写作的先河。在后续研究中,人们普遍认为由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在经济危机、政治斗争、民生矛盾等重大事件中的行为颠覆了民众传统的价值观念,让民众对“真实”产生了质疑与忧虑,这一背景衍生出了作家和读者对非虚构写作的追求。
对非虚构写作来说,“真实性”是第一要义,“‘真实’的,也可以说,它就是‘非虚构的’”。非虚构文学作为非虚构写作的一个面向,意味着在写作过程中,创作者一方面需要坚守非虚构写作客观真实的底线,另一方面需要在创作中融入个体化的情感与技巧性的方法,以保证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可读性。非虚构文学的出现,强调了文学对现实社会的观察与介入,它表现为对现实社会的“摹仿”、批判甚至是超越,也表现为创作者通过非虚构文学实现了与现实社会的共情、共鸣和共识。当文学对现实社会的观察与介入成功时,其成果非虚构文学作品便具有了历史价值和社会价值。
20世纪80年代,“非虚构文学”这一概念在中国被提出。1980年,董鼎山在《读书》上将非虚构文学概括为“用小说的形式,用文艺的笔法报道事实”的一种探索。2010年,《人民文学》开辟“非虚构”专栏,人民文学奖增设“非虚构类奖”。过去四十余年,江灏、李娟、梁鸿等作家创作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在国内掀起了非虚构文学热潮,他们用非虚构文学作品洞察历史、观照现实,实践了富有中国特色的触达真实、走向百姓、深入田野的写作方式。
在日本,非虚构写作是一种介于史学与文学间的写作方式,而非虚构文学的历史则可追溯到大正年间的“私小说”。私小说的非虚构特性体现在作者对作品中人物心理与感情的真实表达,除此之外,私小说的主体性、个体化、在场感等特征也与非虚构写作的特征相吻合。当然,平安时代的日记文学、明治时期的自然主义文学都具有非虚构文学“真实性”的特征,这些文学类型体现了日本文学创作中追求真实的传统——作家们主张文学创作的真实表达,“即使身份卑微,只要记录是实在的,就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日本作家山崎朋子的《山打根八号娼馆》、小苍贞男的《柬埔寨的悲剧》、吉佐禾子的《复合污染》等作品是日本文坛较为经典的非虚构文学作品;此外,日本还出版过一批非虚构研究的理论著作,如筱田一士的《非虚构的语言》、柳田邦男的《如何看待事实》,这表明,非虚构写作与非虚构文学已经成为日本文坛的趋势并形成了理论体系。
●日本非虚构文学奖基本情况
日本非虚构文学奖奖项丰富,既有纯粹的非虚构文学奖,也有颁给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大众文学类或新闻报道类的综合性奖项。纯粹的非虚构文学奖包括讲谈社非虚构文学奖、日本大宅壮—非虚构文学奖、开高健非虚构文学奖、小学馆非虚构文学大奖等,《安乐死现场》《堆芯熔毁》《巴米扬大佛之劫》《山打根八号娼馆》《苦海净土》《毒蛇》《寻找卵子》《育儿放弃》等作品曾获上述奖项。此外,《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等作品获新潮纪实奖,《黑箱:日本之耻》等作品获日本自由报道协会奖,《失智失踪》等作品获日本文学振兴会菊池宽奖,《日本世相系列(共4部)》等作品获日本新闻协会奖,《昭和解体》等作品获城山三郎奖,《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等作品获日本记者会议(JCJ)大奖,这些作品所获奖项均为综合性奖项,这些奖项在某些行业或领域具有较高信用和权威,这表明非虚构文学作品在日本文坛已成为主流。非虚构文学奖的获奖者们以面向生活、关注现实、正视矛盾的姿态完成写作,用更加自主自觉的意识在回应着日本社会和人类世界的变化。
●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艺术特色分析
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客体特质:真实的事件与鲜活的个体。中国当代作家王安忆认为,虚构是对生活常态的偏离,而非虚构则是“真实地发生的事实”。日本文学评论家小田切秀雄曾主张文学对真实的追求,写道“文学本来的任务在于对‘世态’的写实”。这表明,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真实”都成了文学所推崇的一种面向。“真实”在文学中的对立面是“虚构”,早在日本平安时代的日本古代文论思想中,便出现了对“真实与虚拟”关系的讨论。日本文学家普遍认为,在日记、物语等文章创作中,“趣味”“新奇”“哀”是创作的标尺,而处理这三个要素的关键在于能否处理好现实与文本间“真实—虚拟”的关系。
在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中,非虚构文学的写作者们尤其注重对真实事件的关注。石牟礼道子的《苦海净土》,为还原20世纪50年代开始出现在日本的水俣病的历史真相,作者查阅大量资料,通过医学研究杂志、访谈记录原稿、地方民谣与儿歌、新闻报道、《警察官职务执行法》等法律条文、专业调查报告等材料讲述了日本国民在水俣病折磨下的真实境况,这部作品于1971年荣获第一届日本大宅壮—非虚构文学奖。除此之外,大鹿靖明在《堆芯熔毁》中记录的福岛第一核电站事件,为读者展现了福岛核电站事故后政界精英、业内专家、金融英才的愚昧与自私;清武英利在《殿军》中讲述的日本山一证券公司“自主废业”事件,为读者展现了日本泡沫经济时代的金融乱象问题;本田靖春在《不当逮捕》中讲述的读卖社与政治家的斗争,为读者展现了充满动荡无序却自由民主的日本战后社会面貌;清水洁以记者的身份致力于以犯罪和事故为中心的调查报道,在《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两部作品中追踪大案要案,揭露日本官僚体制的结构性问题,推动了日本《跟踪骚扰行为规范法》的出台,作品被认为是日本非虚构文学金字塔尖之作。这些作品一方面记录真实的事件,另一方面还原事件的真实,不篡改事件、不粉饰社会、不虚构过程,体现出日本非虚构文学创作者对现实的高度尊重。
同时,日本非虚构文学创作者在作品中始终以客观的姿态描写人物,描写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在获得第26届小学馆非虚构文学大奖的《家庭照片:3·11核电站事故与被遗忘的海啸》中,福岛县的上野敬幸一家成为故事的主角,作品描写了他们在日本大地震后真实的遭遇,作者用小人物的生存现状展现了日本灾区建设的过程与个体失去亲友后内心的痛苦。获得第28届小学馆非虚构文学大奖的《我的家:山谷》记录的是日本简陋的山谷街区,讲述了山本雅基和妻子美惠创办民间护理医疗机构“希望之家”的故事,在这部作品中,妻子美惠的失踪、山本雅基综合失调症的确诊、护理设备理事长的上任等细节都被记录了下来,读者通过这些鲜活人物的故事看到了日本福利制度的现状与未来。此外,《乳房再造》关注因疾病复发而切除乳房的女性,《命运之子》关注患有三体综合征的婴儿及婴儿的家庭,《不是男性,也无法成为女性》关注跨性别者的人生冒险,《安乐死现场》关注给自己下毒以便快速结束生命的道丽思·赫兹……日本非虚构文学作品关注每一个鲜活的个体,或许这些个体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正常人”,但他们都是日本社会真实的存在。
在对非虚构文学的讨论中,人们首先聚焦的是对“真实与虚构”关系的讨论。对日本非虚构文学作品来说,“真实”意味着写作对象的真实和呈现过程的真实,但在这些真实之外,任何文学作品都无法实现文学真实与现实真实的等同——因为文学真实是作者塑造的。当作家们无法以非虚构文学的方式还原现实真实时,日本作家抱着客观的态度“模写”现实,他们尊崇“文艺美学首先是真实”的创作观念,尽最大可能通过节点、证词、调查等方式还原现实真实。同时,他们不掩饰文学真实的有限性,他们用谦卑谨慎的态度努力让作者所处的真实世界、非虚构文学作品的文学真实、读者所处的真实世界三者间建构出共通的意义空间。
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主体特征:思想的表达与情感的迸发。非虚构文学作品始终关注现实中真实的客体,而现实逻辑与文学逻辑的区别意味着文学真实难以与现实真实等同。与此同时,非虚构文学作品不是单纯记录式的文本,作者在非虚构文学创作过程中个体的身份始终影响着对真实客体的描述。因此,对非虚构文学来说,作为主体的创作者,同样是讨论非虚构文学作品时不可回避的对象。实际上,这揭示着在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主体层面,涉及“社会性与个人性”关系的界定。即,非虚构文学的作者在描述社会性事件时,他是如何介入事件的?在描述过程中他又对事件作了怎样的取舍与选择?
夏目漱石是日本著名作家,他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日本的“国民作家”。夏目漱石文化造诣很高,在《文学论》一书中他开宗明义地提出文学内容的公式“(F+f)”,他指出“F”表示焦点印象或观念,“f”则表示与F相伴随的情绪。后世的学者在研究中推断,“F”可能源自英文单词Focal point(焦点)或Fact(事实),“f”则可能来自英文单词feeling(情感)。我们可以认为,夏目漱石把“F”和“f”放在括号中,写成“(F+f)”的形式,实际上强调情感对焦点(或事实)的依附性,“情感”是文学内容的重要因素。坪内逍遥在1886年写下了日本第一部近代文学评论《小说神髓》,他提出以“人情”为中心的写实主义文学观念,这一观念颠覆了传统以“事件”为中心的写作观念,和夏目漱石一样,强调了“情感”对文学内容的重要性。无论是夏目漱石的“情感”还是坪内逍遥的“人情”,都关注平静的客观描述背后潜藏着的暗流涌动般的思想表达与情感迸发,这也许是日本文坛的传统。
在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中,作者在确保文学真实的同时,融入个人化的想法,让社会性的文学命题更具人文特征。宫下洋一在《安乐死现场》,围绕“什么是幸福的死法”核心议题,深入瑞士、荷兰、比利时、美国、西班牙等国家聆听医生、患者和家属的声音。宫下洋一客观记录访谈过程,甚至包括患者安乐死的真实瞬间,但作者面对道丽思·赫兹的死亡也会感叹“我被一种身临犯罪现场的心情包围”,面对国家对安乐死方式的限制也会追问“为什么人想死却不能死”,面对记者的角色也会反思“在别人的生死关头,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真的可以在场吗”……在这些包含创作者主体思想表达的言语之中,读者感受到了非虚构文学带来的真实的冲击力。此刻,思想的表达与情感的迸发不再是阻碍“真实”呈现的绊脚石,它成了为文学创作和文本理解提供更多视角的新渠道。
在《昭和解体》中,牧久记录的是日本国铁分拆和民营化的真相,虽然议题略显冷峻,但在文字背后,读者同样能够读出牧久对日本国铁动荡二十年的无奈。小林照幸在《朱鹮的遗言》中,通过讲述朱鹮濒临灭绝的故事,向读者展现了人对自然所犯的罪,也向读者介绍了人类为拯救朱鹮所作的努力,透过文字,读者能够体会到小林照幸将朱鹮视为一种生命而非一种物种的真诚。须田桃子所写的《造假的科学家》获日本大宅壮—非虚构文学奖和科学记者大奖,作者讲述了21世纪三大科研丑闻之一的STAP细胞事件,发现线索时的喜悦、备受信任时的激动、认识到科研领域体制困境时的悲哀……这一系列主观情绪都被须田桃子如实记录。我们透过作者的主观性内容,窥探到了非虚构文学所著题材的价值及记录者对事件的主体性思考,非虚构文学本身的文学价值与社会价值都得以体现。此时,我们能体悟到,非虚构文学仅有真实性是远远不够的,作者对事件的介入与对细节的筛选——这种无法避开的主观的过滤与评判行为,让文学审美与社会现实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文本所述内容也不会在美学意义上脱离人的主体价值。
非虚构文学作品的本体特色:记录的策略与创作的意义。一是文本创作的艺术性。非虚构文学创作者在把现实材料转化为具有文学性和故事性的文本时,需讲究文本创作的艺术性。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的作者们在文本创作上擅长使用复调技巧、讲究主体间性。
“复调”原本是音乐领域的概念,巴赫金在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诗学特征时将其运用到了文学领域,巴赫金认为“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的就是真正的复调”。伊藤诗织在《黑箱》中,将山口敬之、警方、寿司店员工、出租车司机、律师等多个人物对核心事件的相互辩驳与对话放入这部非虚构文学作品中,大到当事人山口敬之和伊藤诗织,小到寿司店员工和出租车司机,每个人物在这其中的言语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突出了一种根本性的对话平等,从而营造出众声喧哗的对话景观,帮助事件的本质和案件的真相浮出水面。同样,在《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中清水洁把侦查队长、家属、记者俱乐部成员等多个人物的声音交织于文本中,作者不干预人物的自主发声,在原汁原味的话语呈现中最大可能地展现了事件的真实面貌。复调技巧运用在非虚构文学作品中,能够让读者感受到来自文本而非外部客观世界所蕴含的真实,同时将人物的内心对话、意志对峙等细节呈现了出来。
“主体间性”一直被视为文学的张力和驱动力,它的源流可追溯到柏拉图等古希腊哲学家,马克思从社会学视角提出的“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观点也体现着主体间性。对非虚构文学作品来说,主体间性的观念意味着在现实生活中,无论什么地位、什么处境、什么身份的个体,都值得被以非虚构的方式来书写——这是一种超脱于形而上学思维的文学叙述方式。在获得小学馆非虚构文学大奖的《乳房再造》中,三岛英子撰写了一部关于乳腺癌患者的病痛与生命品质的作品,完成了对边缘群体的非虚构描写;在获得日本大宅社—非虚构文学奖的《朱鹮的遗言》中,小林照幸将视角投射在一个日本濒临灭绝的物种上,完成了对自然界生命主体的非虚构写作。在这些作品中,自然界不是沉寂的,而是富有生命的;在这些作家的笔下,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任一存在都能成为被非虚构书写的对象。在这种语境下,非虚构写作真正实现了人与自我的对话、人与人的对话、人与世界的对话;在主体间性观念下,人与世界万物的联结是显著的而非隐蔽的。
二是叙事方式的策略性。叙事被认为是无处不在的,它被叙事理论家杰拉德·普林斯界定为“对于一个时间序列中的真实或虚构的事件与状态的讲述”。杰拉德·普林斯的界定明确了“叙事”既可以存在于虚构文本中,也能存在于非虚构文本中。在非虚构文本中,叙事的策略包括场景表达的使用方法、人物细节的描写技巧、独特视角的选取方式、叙事距离的巧妙把握等方面。
《安乐死现场》是一部场景转换极为频繁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宫下洋一辗转多国,在医院、在安乐死机构、在患者家中,作者通过保持叙述距离,通过在空间转换中,抛弃机械式的介入和阐释性的旁白,让事件中的人物在特定场景中自己展现自己。在《寻找卵子》《育儿放弃》等作品中,作者偏好对言语的处理,保留完整访谈记录,将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结合在同一文本中,展现事件全貌。在《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等作品中,作者注重叙事人称的选取,第一人称带来的真实性、第三人称带来的客观性,让作者厘清了可报道与不可报道的界限。《生殖医疗现场》《山打根八号娼馆》《捏造》《我的家:山谷》等作品讲究叙事细节的处理,这些作品中对人物眼神的描写和对室内陈设的记录,展现出了人物与环境的本真面貌,帮助读者理解文字背后的意蕴。
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在作者使用叙事策略后,实现了从整体布局到材料选取等多角度的架构。此外,作者最大限度地让自己置身于叙事现场,以保证在抵达非虚构写作的“真实”的同时,保持叙事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三是批判表达的建设性。小林康夫说,“我们已不把文学仅仅作为文化的一种样式”,更根本的是,文学是人类思考与自身相关事件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一种方向。日本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书写意义不仅在于揭露日本社会存在的问题,更在于揭露之后文本成为民族国家反思的参考物。在非虚构文学获奖作品中,创作者致力于以批判的视角切入社会性议题,这充分彰显了知识分子对现实理性的、辩证的、建设性的考问。
在《安乐死现场》中,宫下洋一记录安乐死瞬间后,追问“决定自己生死被认为是属于人权范围内的,但为什么个人又不能决定人的死亡方式和人生结局”,引导人们思考终将到来的“生命末日”,这是建设性批判的体现。在《失智失踪》中,创作者将失智失踪者的过往细节记录下来——寥寥数语却是鲜活个体的一生;创作者将失智失踪者家属的情绪行为描绘下来——寥寥数语却蕴藏着活着的人对走失的甚至逝去的人的怀念与慰藉,那些平静的文字本身是动人的符码,它引导公众对日本老龄化社会问题的反思,这是建设性批判的体现。清水洁在《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中全程追踪、还原案件,推动日本反跟踪骚扰法案出台,这也是建设性批判的体现。在这些非虚构作品中,理性的、辩证的、建设性的批判,让非虚构文本成为影响现实社会的媒介、成为思考人类存在合理性的途径。
●结语
近年来,日本非虚构文学的书写者亲历现场、记录现实,他们成为社会进步的推动者,他们打通了生活与文学、真实与虚构、存在与意识等多重关系间原本闭塞的通道。日本非虚构文学奖获奖作品对社会困境、生命关怀、历史过往等议题的书写,回应了文学创作母题,凸显了现代社会个体的独特价值与存在意义,它们的出版与发行在秉持“真实”的原则下实现了非虚构与虚构的统一。
作者张化冰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网络研究室副主任;
汤志成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