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下午不到五点,天就黑了。在天黑之前,启阳城东北方向的天空已是彤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雪就要来临。郭辉看了一眼天空,穿上黄色军大衣,冲办公室里的小马说:“抱两套值班室的棉被放在抢修车上。”“你今晚还真准备熬鹰啊,我的大老师。”马学勇疑惑地问道。
郭辉点点头:“嗯,今晚谁撑不住就熬谁的鹰。”
橘黄色抢修车随着车流穿过中心城区一路向东,朝着顾家园拆迁区鼓楼台方向行驶。这片老城区,都是20世纪60年代的老房子。一眼看出去,像一幅发黄的老照片。那些巷子里的青砖缝隙里都长出杂草,一些枣树铁杆一样的黑色枝条贴在墙边生长。借着车灯的远光可以看到,在这个季节竟然还有几个干瘦的红枣挂在上面。
鼓楼台社区是顾家园拆迁大片区的一部分,在上千亩的地面上,像比萨饼上的一粒葡萄干。市政规划棚户区改造计划书落实到最后,就是在这些迷宫一样的巷子长墙上,刷上大大的白色“拆”字,底色还依稀看到“发展是硬道理”的字样。上面斑斑驳驳贴满了小广告。
这是整个顾家园大片区拆迁以来的第二个星期,这样大的一片土地,随着几百台挖掘机轰鸣,早上的鸽哨,卖豆腐脑的叫卖声,自行车铃声,晨跑的脚步声,转瞬之间就从这片土地上抹去了。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烟火气一样,只剩一大片瓦砾遍布、断壁残垣的空城和天幕上久久没有消散的尘土,仿佛经历了一场颠覆性的地震。
马学勇握紧了方向盘,小心翼翼地驾车躲开路面上那些露出钢筋头的混凝土,郭辉眉头皱成川字,两目炯炯盯着车前坑坑洼洼的路面,不时提醒。前一天,他就因为拆迁队挖坏路面跟他们交涉过,郭辉说的意思就是,你们不但要拆迁,还要后续建设,你们也要用这条村中路来运输钢筋水泥砖头,还有塔吊构建,挖坏了路你们进出也不方便。谁知拆迁队那个胸前刺了青龙手腕戴了串珠的头儿说,我们只管拆迁,不管建设,我们的工作任务就是拆掉这里的一切,我们不用留后路。也是在那个下午,拆迁队最能干的那个家住斜街子的孟祥青在结束工作时,掉进了自己挖的深沟里死掉了。挖掘机侧翻将那小子挤得脑浆迸裂。看着干燥的土地迅速吸干了一地喷涌的鲜血,马学勇当场就呕吐不止。然而第二天,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挖掘机的轰鸣声依然覆盖了这片土地。
“到了,停车。”郭辉说道,车子就停在鼓楼台村中的老槐树下。这是一个大致方位,因为这里已经没有村庄,更没有了老槐树,只有一大片成堆的瓦砾和倾覆在地的屋脊,到处是居民丢弃的破瓶子、旧被子、孩子的布娃娃、塑料脸盆和摔坏了的花盆。远处尘土飞扬下,一面红旗在一座破旧的二层楼顶招展,证实着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建筑。在这建筑后面五十米开外就是一段一米高没有完全拆除的矮墙,上面挂着一条电缆,连通着这建筑西墙上一个电表箱,里面只有一块电表在闪亮小灯,抢修车就停在百米开外的瓦砾堆旁。
郭辉带着小马穿过瓦砾堆,沿着那段矮墙检查了一番那条电缆后,来到表箱前,仔细检测了电压,顺着表后新铺设的白色线路一直走到住户建筑门边,叩响了门环。随着一声苍老的应答,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拉开门走出来,满脸的疲倦,熬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悲凉。看到他们还是热情地招呼道:“小郭师傅,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家里有电呢。”郭辉看着老人:“大娘好些了吗?我们怕停电耽误事,就过来看看。”老人搓着手:“这大冷的天,你们还出来干吗呀,连带你们陪着我这老头子受罪,眼看你大娘没几天好活,她这病也没法治,送老的衣裳我都给她穿上了。唉——命啊!”
“徐大爷,昨天我在二楼顶给临时架设的那个电灯,你今夜打开吧,一旦停电我们马上就会看到,就马上过来给你送电。”郭辉说。老人看着郭辉:“你们准备守在这里不走吗?那样很冷的。你大娘这病离不开供氧泵,离不开电,但你们这样守夜看电我怎么说得过去呢。”郭辉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说:“您赶紧把楼顶的灯打开吧,电费算我的,只要这灯亮着我们就知道你用电正常,只要你这灯灭了,我们就马上过来给你修,这算我们的信号灯吧。”“好,好,我这就去打开,有你们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说着徐大爷就走回家中,二楼的灯光亮了。
回到车边,郭辉走到断壁之间,在一些废弃的院子里,找回一些旧报纸,又在一些枯树下捡回一捆树枝,燃起一堆篝火。他们围拢火堆烤着手,天渐渐暗起来,在四围空旷的天幕下,那堆篝火对着不远处二楼的孤灯,是整个城东拆迁大片区唯一的风景。
小马借着火光,看着郭辉黝黑的脸上带着一条二厘米长的疤痕,在火光跳跃下显得更为突出。心里想,老师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浓黑的剑眉下那双眼睛带着沉着机敏,还有着高挺的鼻梁,他退伍多年,走路时身体依然带着军人的板正。虽然带着这条伤疤,已经四十多岁年龄,还是一个标致的美男子。
树枝烧得噼噼啪啪冒出油脂,油脂爆燃闪着跳跃的火光。小马忍不住问:“郭老师,你脸上那条伤疤是怎么划傷的?”郭辉看了一眼小马说:“是在军队复员回来那天,路上乘车阻止歹徒行凶被凶器划伤的。我虽然退伍了,但心中感觉仍然是一个子弟兵,遇到这样的事岂能不管。”“这样我就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拆迁队要拆除我们公司那条电缆时,你往那里一站就镇住了他们。”小马说道。
郭辉向火里添了一把柴,接着说:“这么大个片区,光变压器就有十几台,电缆线路上万米,这都是国有资产,城市建设我们要支持,但国有资产不能因为拆迁就随意丢失,一寸电缆也不能丢。”小马说:“携带徐大爷这条线路的电缆只有这一户了,我们其实可以拆去电缆换一条铝质集束导线代替,那样就不用每天盯着这一块地方了。”
郭辉折断一根树枝又加进火堆里:“小马啊,你刚调到抢修班工作,也是第一次跟我来拆迁工地值夜班,其实我们从拆迁开始那天起,就吃住在这片区域了。每天挖掘机不停地挖,居民不停地撤走,我们不跟上就会耽误某些没搬走的居民用电,电力设施很容易被破坏,所以我们必须跟上。拆迁的只管拆迁,不会按照我们给提供的地下电缆走向图规避开挖,挖断地下电缆也不通知我们,不在现场断缆也会被拿走。”
郭辉点上一支烟,继续说:“我们为啥不拆除这条电缆,就是保证徐大爷正常用电,徐大娘因车祸导致中枢神经受损,瘫痪在床十年了,枕边的一台吸痰机、一台供氧泵成了她维系生命必不可少的设备。多的时候一天得吸痰二十几次,少的时候20分钟就得吸一次,如果一口痰卡在气管无法呼吸,人随时会离开我们。我很明白,只要我们拆除了那条电缆或者更换成集束导线,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睡觉了,但拆迁队就会直接推倒徐大爷的房子。在这之前,我们的抢修队已经帮助徐大爷十几次修复了被割去的表后线路,他们用断电的方式逼迫居民搬走,但我们的使命就是保证居民用电,即使只有一户居民还没搬走,我们也要保电到底。”
正说着,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徐大爷,他提着一瓶酒,拿出一包油炸花生米递给郭辉:“小郭师傅啊,你对大爷的好,大爷忘不了,没有你们,我那老伴早就没了。今晚上这样冷,你们还在这里守着,我没啥给你们吃的,喝杯酒抵御寒气吧。”郭辉马上站起来:“徐大爷,这个我们不能收,公司有制度,值班不喝酒,更不能吃拿卡要客户,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个你一定拿回去。”
徐大爷回头看一眼二楼那个在风中来回晃悠的灯光,急匆匆地说:“这是咱爷们的交情,今晚也没领导在场,你们就喝口酒抵御一下寒气,我心里也舒服点。”“这样不可以,无论领导在不在,我们都不会违反制度。徐大爷你放心,只要你一天不搬走,我们就保电到底。”郭辉握着老人的手说。老人哆嗦着嘴唇,眼泪就流下来了。小马赶紧提醒:“徐大爷,你赶紧回家吧,大娘身边不能没有人看护,今夜你要有啥事就喊我们,我们盯着那灯光,只要灯光不亮,我们就会马上跑过去给你接线送电。”徐大爷只好揣起酒瓶和花生米向回走了,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看着老人走回家去,听到他关闭大门的声音,郭辉看了一下手表:“小马啊,已经零点了,咱们进车换着睡值班吧。”小马说:“我先发动起车子,咱们打开空调提提车内温度吧,那样暖和些。”
“那可不行,一夜开着空调得浪费多少汽油,纯粹浪费,打开被子裹着取暖。”郭辉说。
风刮起来了,吹灭了地上的火堆,随着火星渐灭,地上只有一堆冰冷的灰烬。透过车窗看出去,一些碎屑的雪花已经落下来,二楼的灯光在风雪中现出晕黄的颜色。车里太冷了,小马裹紧了棉被,还是感觉冷风沿着车门缝隙灌进来,寒气穿透棉裤冻得人直哆嗦。郭辉跳下车从后备厢拿出一副羊皮护膝丢给小马:“快,包裹在你的腿上,那样暖和些。”小马迅速裹好,马上感觉两条腿暖和了不少。郭辉看着车窗外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只知道穿衣服好看,不知道工作需要,买的袜子都没有袜筒,大冬天的,整个脚脖子露在外面,好在工作服裤腿长,否则你们更冷。你先睡吧,我来值班。”
小馬裹紧了棉被,闭上眼睛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起这个时间,假如不值班,肯定在家中被窝里躺着,平时在暖和的家里没感到舒服,真正在这样寒冷的深夜蜷缩在车里睡觉,还真是不舒服。他抬起头看着前面驾驶座上的郭辉,只见郭辉趴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二楼的那个灯,风卷起沙子打在车门上,雪花开始密集起来,从车窗望出去,天地之间,随着风卷起密密的雪,挥洒如狂草书法。
马学勇一点睡意也没了,坐起来问郭辉:“今晚会有事吗?今晚假如没有停电,我们不是白挨冻守候了?”郭辉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你觉得有事好呢,还是没事好呢?”语气里明显不悦。小马没有再说话,心里想,当然是没事好,谁值班也怕线路出问题,一旦停电就得连夜抢修,还必须修复送电,什么天气也得抢修,这是工作制度,是铁的纪律。
郭辉继续说:“你以为我想挨冻?我的女儿发烧两天了,妻子今夜还在值班,孩子一个人在家,但徐大爷这里更需要我们,我们一旦撤走,万一电停了,这可是人命关天,这不仅是工作,更是电力服务对社会的一份承诺,既然干了这份工作就要全力以赴、无怨无悔。”
小马正要说话,只见郭辉举起右手暗示他不要说话,小马一骨碌坐直了,趴在车窗上向外看,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就轻声问:“你看到啥了老师?”郭辉回头严肃地说:“一会儿你别下车,一定听话,也不要拨打电话,老老实实地在车里,我要出去一下。”说完,郭辉打开车门猫着腰跑到前面的一段矮墙边。小马紧张地趴在车窗边看,借着二楼昏暗的灯光,只见那段电缆北端模模糊糊跑过来两个人,直接向着电缆奔去,郭辉从矮墙后面快速冲出去,那两个人站住了,站在那里没有动,身材明显比郭辉高大粗壮,三个人呈三角形站立在风雪里,看上去没有手势也没有交流,就那样站在那里。
一分钟过去了,他们没有动,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还是那样站着。小马忍不住了,刚想打开车门冲出去,这时才发现车门被郭辉下车时用遥控器锁死了,他根本无法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郭辉他们站在风雪里呆立着对峙。
半小时后,那两个人终于冻跑了。郭辉跑回来,在车前用力跺掉脚上的雪,打开车门刚坐上来,又跑下去用抹布擦去车窗上的积雪。再坐回来时,只见郭辉冻得直哆嗦。他不停地搓着双手,把手围拢起来用嘴呵气取暖。小马赶紧拿出保温杯递给他,郭辉捧着杯子的手颤抖着,喝水时牙齿磕碰得杯子直响,喝水后,脸色才慢慢开始红润起来。
小马忍不住问:“你刚才下车为啥锁死车门,我无法下去,万一你遇到危险,我怎么帮助你?”
“我说了,你不能下去,你太年轻压不住火气,万一说多了就会激化矛盾,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郭辉抱着热水杯子盯着车窗外继续说,“这个人是东关街的一个无赖,谁给钱多了他就给谁帮忙,打架斗殴进拘留所好多次了。他今晚就是被人收买来破坏电缆的,但我们看到了也不能说他什么,因为他还没有破坏,我们没有证据说明他破坏了,只能站在旁边看护我们的电缆,那样他就没法动手。我开始并没有和他交流,我们就这样耗着。耗到最后,这小子冻得受不了了,就开始说好话,跟我谈条件,他说只要我不管,就会有人给我钱,数目还不少,能顶我一年工资了。我就回答他一句话,我是来保电的。他嘲笑我傻,说一条电缆远远比不上给的钱多,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来保电的。最后,这小子冻得不行了,骂骂咧咧走了。”
马学勇听着郭辉的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自己感觉这些年的书白读了,想起自己开始的话,不由得感觉脸红,没想到今夜还真是有事,面对这样的坏家伙,按照他的处理方式肯定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冲上去了,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他没有想到,郭辉貌似冷峻的面孔下,竟有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怜惜情怀。
凌晨三点,是人最困乏的时候,马学勇终于撑不住睡过去。在梦中他掉进了一个废弃的建筑深坑里,里面是那个血肉模糊的挖掘机驾驶员……马学勇大喊一声醒了,感觉出了一身汗,他向车里一看,没有看到郭辉,只见郭辉的棉被也盖在自己腿上了。他迅速推掉棉被向车窗外仔细看,只见矮墙避风处有一个一明一暗的烟头,在风雪里几乎分辨不出。马学勇迅速打开车门跑到矮墙那边,他想让老师到车上睡一会儿。还没等他说话,郭辉拽着他回到车上:“外面太冷了,不要着凉感冒了,我怕睡着就下车吸一支烟解解困乏。”
五点了,最黑暗的时间段来了,小马没有了睡意,只感觉头有些熬夜的晕眩,郭辉依然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二楼那盏晃动的灯,雪停了,风也减弱了,周围静悄悄。小马嘟哝了一声:“这个徐大爷怎么只有老两口居住,他们的孩子也不来侍候老人,这老人也真够倔强的,这么大个区域都搬走了,他硬是不搬走,听说这套房子拆迁方给补偿三百多万呢,何苦在这里苦苦支撑呢,有这笔钱在哪里买不到窗明几净的好房子。”
郭辉拿出一袋瓜子,递给小马:“你啊,年轻人思维,很多事情与钱并无关系。就说这个徐大爷吧,他们老两口原来有个女儿,含辛茹苦拉扯大,那女孩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后来患了尿毒症去世了。那女孩是第一代独生子女,她这一死家里就只有老两口过日子了,你想徐大娘心情能好吗,就这样每天思念女儿患了抑郁症,整天混混沌沌地出门,越是刮风下雨的天气,她越是跑出去到女儿上班的公司门口等女儿回家,后来遇到车祸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所房子是他们两位老人一点点攒钱盖起来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的血汗钱,一草一木都带着他们和女儿一起生活时的欢声笑语,女儿没了,老伴成了这样,徐大爷还有什么?不管是几百万,在他那里都不重要,他只想让老伴在最后的日子里住得舒服些,换了新房子想回忆女儿都找不到寄托,这不是一所房子,是他们心灵的寄托。你也看到了,咱们刚过来时有只鸽子站在那棵枯树上不飞走,那里曾经是它的家,主人突然搬走,它飞回来时家没了,它只能凭着那棵树在那里等主人,这就是寄托。鸟犹如此,就别说人了。”
小马听到这里,默不作声,好半天才长叹一声:“我现在才知道为啥你口袋里装着一袋生玉米粒,原来是喂那鸽子的。”
“我已经喂那只鸽子快俩月了,过几天那棵树也没了,我想喂它也找不到了,它最后怎么饿死还不知道呢。”郭辉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说。
天快亮了,遠处的地平线已隐隐现出轮廓,突然,郭辉说道:“灯怎么灭了?快,赶紧去看看。”说着两个人跳下车,飞快地跑向表箱前,他们拿出电笔测试,一切正常啊,就沿着表后线路一路快速检查到徐大爷房前,线路也没问题啊,他们正要敲门,徐大爷一脸泪水走出来:“小郭啊,你们不要查线了,我停的电,你大娘走了,我……”
“大娘她……怎么这样快就走了?”郭辉急切地看着徐大爷,徐大爷擦了一把眼泪说:“你大娘好几天前从医院接回来时,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知道没法治疗了,回来住就是为了让她老在家里,这里有她对闺女的念想。”说着泣不成声。
郭辉搀扶着徐大爷久久无语,徐大爷冷静了一下说:“你们是好孩子,陪着我们老两口一个月了,你大娘心满意足了,过一会儿还得麻烦你给殡仪馆打个电话,帮我把你大娘送上车,我处理完这事,明天就搬到新房子里去住,不再给同志们加麻烦了。”郭辉连忙说:“徐大爷,不要这样说,只要你住一天我们就给你保电一天,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先帮你联系车。”
送走了徐大娘,郭辉站在徐大爷房子前,看着雪地上远去的两行车辙久久伫立,风卷起他的头发,小马看到,他憔悴的脸上一行热泪止不住地流。
小马不敢说话,发动抢修车等待郭辉上车,郭辉走到车前,正要上车,突然沿着车转了一圈,最后在前轮内侧弯腰下去,从下面抓出一只白鸽子,那鸽子冻得翅膀收拢羽毛颤抖,郭辉把鸽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说:“赶紧打开空调暖风,马上赶回公司。”
李铁峰 笔名韶峰,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电力作家高研班首届学员,著有《与大地一起飞翔》《孤岛上的清泉》《绿茵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