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的山水画境重塑

2023-12-25 04:43:06朱磊
上海城市规划 2023年5期
关键词:人居

朱磊

摘要:以安徽省祁门县闪里镇桃源村为例,从其风貌构成内容着手,通过解析具有代表性的古今名家名作,探寻山水画作在人居全景、风貌节点与精神世界上的表现;以与自然相和谐的人居观为指导,在山水画特有的视线组织下,突出传统村落风貌要素的“原真性”和“完整性”,以最少干预下的微更新和地方性作为特色传承,提出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山水画境重塑的框架,并在此基础上拓展多场景呈现与数字平台展示;最后,从风貌核心内容管控、传统技艺应用、乡土文化呈现和多层面感知路径等方面,尝试重塑和管控富有地方人文与自然特色的传统村落风貌。

关键词:传统村落风貌;山水画境;视线组织;人居;桃源村

文章编号 1673-8985(2023)05-0057-08 中图分类号 TU984 文献标志码 A

0 引言

传统村落是乡村聚落中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的一种特殊类型,它“传承着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生产生活智慧、文化艺术结晶和民族地域特色,维系着中华文明的根,寄托着中华各族儿女的乡愁①”。在今天快速城镇化的背景下,由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传统村落自身特色的挖掘与传承不足,以致在風貌保护与发展实践中出现了一系列新问题:有的为了符合所谓的现代审美,将传统村落的特色聚落景观套上所谓的“标准化”模板,抹去了其应有的个体特征与历史痕迹;有的因为过于侧重商业开发,改变了传统村落原有的生产生活格局和风貌所依存的本底;更有个别案例借发展之名,成片拆除原有民居和历史建筑,致使传统村落风貌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传统村落的风貌是其外在物质空间的环境形象和特定内涵特质的有机统一,是其自然地理环境特征、经济社会文化因素、村民生产生活方式等长期积淀而形成的总体特征[1]26,是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实践的重要组成内容。现有的传统村落风貌研究多围绕其构成的物质要素[1]27与非物质要素[2]等内容展开,也有学者从图像学的角度[3]32,[4]116开展乡村景观研究。本文以安徽省祁门县闪里镇桃源村为实证案例,在传统村落风貌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从风貌构成着手,在山水画作中找寻乡村聚落景观的理想图景与表现方法,进而探寻理想人居。从乡村聚落到传统村落,系统地整理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山水画境重塑的框架,回应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上述问题,为管控富有地方人文与自然特色的传统村落风貌提供参考。

1 桃源村及其风貌构成

1.1 桃源村概况

桃源村位于安徽省祁门县闪里镇东南,人口约900人,始建于南宋淳佑六年(公元1246年),至今已有近800年历史,相传因形似陶渊明《桃花源记》而得名(见图1)。明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岁次甲午月所立的《桃源外桥碑记》记载:昔因此地山水灵异,人物醇厚,殆似于桃源,故此而得名。2012年12月,桃源村古建筑群被列为安徽省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6月,桃源村进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20年3月,桃源村作为第二批村落单馆入驻中国传统村落数字博物馆。

桃源分里外桃源,本文研究对象是指里桃源(即现状中心村,含下村、中村、前街和后街等4个村民组)——“十里桃源”的核心组成部分。

1.2 桃源村风貌构成

1.2.1 物质类要素

桃源村风貌的物质类要素以建筑为主(见图2),徽派风格明显,尤以现存的5处陈氏祠堂为代表,伴以起伏的地形,为空间带来多样的组合变化。这与古徽州乡村聚落善于经营山水的空间表现是相符的(见图3)。古桃源村有高山殿、茶亭天灯塔、廊桥古津和魁星阁等“十八景”。桃源村以其南侧的兔耳溪(及溪边路)为景观廊道整合村落的风貌要素,并通过宅前巷道、田间小路、古栈道与外围的山体、水田、林地和茶园等要素构建了较为完整的景观系统(见图4)。

1.2.2 非物质类要素

据宗谱记载,桃源村是南宋咸宁知县陈仁四于淳祐六年(公元1246年)迁居至此而建。桃源村仅陈氏祠堂就有7处——号称“五门七祠”,这在全国都属罕见。陈氏族人在此繁衍生息,为桃源村带来具有相应标签的非物质文化遗产。2014年,“徽州祠祭”进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陈敦和亦是桃源村人。由陈氏制定并传承至今的村规民约为桃源村留下淳朴的民风。光绪二十九年(公元1903年)五门合修的《陈氏宗谱》有14项之多,涵盖了生活中的多个方面,这为当今的乡村治理留下先人的智慧。

桃源村还有其他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最具代表性的是红茶(祁门红茶)制作技艺,2008年进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桃源村的陈光楷就是祁门红茶创始人之一,其故居现存。茶叶的种植、采摘和制售也是今天桃源村村民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同时,秋收的舞龙(中秋草龙)——2019年祁门县县级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也有着近800年的历史。

另外,明清之际徽商的兴盛使得桃源村既保持了地理上的独立,又与外界有着紧密的联系,徽商成为桃源村重要的文化符号之一。

1.2.3 选址与格局

在徽州先民看来,居处应处处如画,他们将画境追求贯穿于村落规划中,从而塑造了“全村同在画中局”的村落意向[5]。桃源村主入口在村西,整个入口序列由古廊桥、魁星阁、兔耳溪及古丹枫树构成。根据村志记载和村民访问整理:魁星阁(现存地上一层)门前左侧有1棵金桂,右侧有1棵银桂,另有7棵丹枫,形成“七枫金银保水口”的入口风水格局(见图5)。在格局上,以村落中部的五门樟和叙五祠为界,大致将桃源村分为东西两部分。在功能上,南部和北部为山地,中间为平地,建筑主要坐落于北山(来龙山)前缓坡,平地主要作为水田耕种(见图6)。

2 山水画作中的乡村聚落

2.1 人居的全景叙事与理想构成

山水画从魏晋南北朝形成,到北宋趋于成熟,因其描绘理想的山水田园生活而备受今人推崇。传世的大家画作通过中国山水画特有的散点透视,依托山水走廊组织各类风貌要素,全景塑造与呈现了乡村聚落的理想人居原境,并提供了实践样板。这些长卷不仅仅是绘画作品,也是更经典、更神奇的人居环境的再创造[6]519。

北宋时期的《千里江山图》是宋代园林美学意境在绘画上的集中反映,折射出宋代乡村聚落景观的营造思想和形成动因[3]36。聚焦乡村聚落(见图7)这一形态,首先,风貌要素上:建筑形制(屋顶形式、建筑材料、建筑色彩等)整体统一,但其表现相对单薄,主要体现在与其他要素的穿插上;树木呈现层次、色彩和种类的丰富性;人的活动较多样化,有着文人、渔民和贩夫走卒等多种人物状态。其次,空间组织上:兼顾与周边山水、道路的联系,通过要素的不同组合,产生错落有致的景观表现;同时,在聚落与景观的过渡上也有着相应的层次。最后,美学角度上:画作中的表现与所处时代的审美基调相协调,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表达。

如果说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是先人构建的一种理想的山水画境与人文图景,那么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则是对富阳境内富春江两岸的乡土景观风貌的一种写实表现(见图8)。对于乡村聚落,画作体现了建筑在尺度上与周边环境的协调,展现了传统农耕文明的生产生活方式。画中对村落人家的描画,充分反映了先人营建的家园与环境相融合[4]117。

2.2 风貌的近景呈现与细节表达

不同于山水長轴画卷中对于山水的全景展示,当代画家吴冠中先生的一系列小写意,则展现出富有地方人文气息和质感的风貌细节。他从风景画和意境入手、从我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情调入手,他对风景画的追求是人民的感情、泥土的气息、民族的风韵、现代的形式韵律[9]。《谁建大宅荫子孙》(见图9)用近景的视角,展现出徽州民居的门楼细部,色彩、门窗、墙面、屋顶和植物等多种风貌要素,取得要素的对比统一,更是传达了画家的人本思想。同时,画家的创作技巧也提示了在风貌保护与发展实践中要建立起相应的视线系统;要留白,留出不同人群对于风貌的想象空间。《墙上藤》(见图10)通过对徽州民居特有马头墙与藤蔓的对比,展现出风貌所特有的节奏、细节和时间痕迹,体现了载有地方基因和人文情怀的传统技艺和符号。

2.3 精神世界的视觉呈现

山水画以描绘、写意、表现和隐喻暗示空间里的人类社会意义,形成意境和韵味。这是美丽乡村需要构建的最高境界[10]123,而这种最高境界正是对乡村聚落景观的一次总结与重塑。由前述分析可知,山水画是一种符合国人审美的景观风貌要素与整体组织方式的视觉呈现,而山水画境则是一种有着深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底蕴与传承的理想人居表现。山水画境呈现出一种有别于繁华都市中的人与自然交流的状态,是反思当下生活后,从理想世界精神感知到现实世界视觉呈现的一种实践。

3 山水画境重塑的框架构建

3.1 与自然相和谐的人居观

中国古代人居环境以自然为基础,通过逐世积累艰辛的劳动实践,逐渐确立了构建人与自然的适宜秩序是人居环境建设的第一要义的基本经验[6]423。在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山水画境正是通过视觉叙事的途径,以一种理想兼有写实的方式表达对这一永恒主题的美好向往。

绘画境界是主体超越自然现象所能达到精神审美的高度[11],而山水画境正是源自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理想表现。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论述:“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凡画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12]12。”由此可知古人对栖居自然的向往,进而有:“故画者当以此意造,而览者又当以此意求之,谓不失本意[12]12。”从绘者到观者,再到今天山水画境重塑的实践者,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做到与自然相和谐,更要表现出源自国人内心深处朴素的生态观、融合的文化观和共赏的审美观。

3.1.1 朴素的生态观

朴素的生态观包含山与水的关系,也包含以房前屋后、池塘河流和场院等为代表的要素,即山水林田湖草与人在乡村聚落尺度上的多维度融合。古人十分讲究人与环境的协调共荣,所选的居住地往往外部环境优美,山水、田野等景观格调和谐[13]。

当代田园山水的画境与诗意主要表现出如今乡村的生态美学与文人、画家追求宁静清新的人居环境[14]。桃源村通过流经村落中部的兔耳溪、北部的来龙山和南部的山体,在格局上形成特有的、相对完整的小气候。外围的山场与农田在功能上契合选址的要求,兔耳溪的形态及其与村落的关系也符合徽州先民“理水、藏风、聚气”的思想。整个村落的山水格局构成特征清晰,体现了天人合一的整体观,符合徽州先民对于理想居住地的构想,属于古人理解诗意田园的一种典型范式。

3.1.2 融合的文化观

山水画境是结合书法、诗词歌赋以及其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类型的表现,强化与周边环境的关系,使得人们可以“画意般地栖居”在一方水土之上,做到既有传承又有发展,是一种融合的文化观。建筑师的乡村实践同样旨在对浪漫画境的追求,对乡村田园的怀旧[15]。

桃源村通过实施宀屋(茶楼)、南仕堂、三联书店等一批富有代表性的微更新项目,为今天的山水画境注入新的活力。利用荒废宅基地重建的三联书店桃源村店(见图11)获得ArchDaily2022年度建筑大奖,其设计构想是:“三联书店”作为来自上海的近代文化之光,在当下碎片化、互联网化的语境中,让身体进入完整而连贯的场地并赋予书香手卷之感,促成一次新的引领[16]37。

3.1.3 共赏的审美观

乡村聚落既有属于百姓的日常生活,又承载着士人的田园追求,反映在审美上叠加了不同人群、不同时代在空间上的不同表现。如前文所列画作,既有宫廷画师的长轴画卷,也有当代大师秉承“群众点头,专家鼓掌”[18]观念的小写意,均传达出山水画境所特有的时代内容,做到审美上的“雅俗共赏”[6]514;在乡村聚落的场景中,共赏的审美观可以使得不同人群都感受到其心中的山水画境。

桃源村兔耳溪上的“悬岸飞桥”(见图12),用本土的建筑材料和经典的结构形式表现了乡村聚落里的“桥”文化。“悬岸飞桥”既展现了独立的艺术形象,成为风貌新的发展要素,又满足了基本的使用功能,融入村民的生产生活中,取得良好的实践效果。

3.2 山水画特有的视线组织

3.2.1 视点、视域与视线

桃源村突出的风貌蕴含着基于视点的选择,而分布其中的山脊线则构成天然的景框(见图13),同时也控制了视域纵深:由古廊桥/魁星阁作为进入桃源村的起点,沿村道由兔耳溪上溯至南仕堂是进入桃源村内部的转折点;进入村落后,在北部的来龙山、五门樟处构建了两处视点,以传统民居构成的生活景观为主,并以叙五祠作为景观的联结点(也是村落中部的汇水线);而在南部古栈道的山顶处,可以一览桃源村的全貌;最后以东部的地母庙作为桃源村景观的终点。可以看出,南仕堂和叙五祠具备近景呈现的视点位置,有不同的空间表现;而来龙山、五门樟和古栈道处的视点则具备了大画幅叙事的空间景深与背景布局。

通过建立画面视点理性,在一个个局部得以表现后,画面形成一个无限深远的境界[19]。通过综合利用山、河流和树木等自然景观要素,建立起丰富的视线系统,形成视点、景深以及起承转合的景观视线序列(见图13)。沿兔耳溪溪畔两岸山水格局的天然构成,在村西主入口呈现的效果与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从“初促狭”到“豁然开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沿着溪畔的散点透视与南北两侧半山制高点的一点透视相结合,系统呈现出桃源村的山水画境(见图14)。

3.2.2 静态取景与动线游览

以建筑为代表的空间要素,以适宜的尺度、贴近自然的形制与自然融为一体,这也是得以近距离实际感知乡村聚落山水画境的着眼点;而以树木、花草、叠石等为代表的环境要素则疏密有致,形成背景,共同服务于山水画境的构成。现实场地景观由时间轴线形成第四维空间,人动态游历进入其间,感受并观赏[10]124。桃源村的景观布局符合步移景异和曲径通幽的空间意境。既有村口处的门户近景视点,也有南北部山脊处的全景视点,更有沿着溪畔小路的游览动线,结合自然的动线组织,从体验上有助于了解乡村聚落的景观风貌。

3.3 山水画境重塑的整体框架

3.3.1 要素的原真性和完整性

相较于一般的乡村聚落,传统村落在风貌保护与发展上有着更高的要求,特别是在要素的原真性和完整性上。对传统村落而言,其原真性和完整性可以通过分析物质和非物质两个方面的信息来源来考量,它们是互相依存的有机整体[20]。重塑传统村落风貌山水画境,不是对山水画作的简单复制。这需要在原真性和完整性的基础上,描绘理想的社会景观样貌。在其中,由人所建构的“第二自然”与“自在自然”完美结合,人对自然地理的利用和塑造是节制、审慎和可持续的,景观设计多注重整体性[21]。基于此,提出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山水画境重塑的总体框架(见图15)。

3.3.2 最少干预下的微更新

“最少干预”这一原则是1964年5月25日通过的《威尼斯宪章》首先提出的。它强调:任何添加均不允许,除非它们不至于贬低该建筑物的有趣部分、传统环境、布局平衡及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最少干预性保护原则实际上是整体保护或原真保护原则在具体实践中的运用,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文化遗产的整体性或原真性,并使它们具有客观真实性[22]。通过少量的、微创的方式,使得建筑的微更新渐进融合到传统村落中。再通过对业态、功能、空间和生态等网络体系的织补,逐步形成一个完整的、具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征和地方特征的山水画境。

3.3.3 地方性作为特色传承

关于地方性,可以从物质环境和乡土文化两个方面予以分别体现。物质环境地方性的重点是从自然和空间要素来把握与周边山水林田湖草的融合,而乡土文化地方性的重点则是推进地方文化与遗产的传承保护。

地方性既反映景观的自然属性,又反映景观的文化属性,后者是古村落景观遗产地方性的核心体现[23]。地方性是每一处传统村落风貌的独特印记。从地理区位、文化区位的不同,到山水相隔和姓氏渊源等,每个传统村落都存在个体差异,都需要人们在实践中进行观察并艺术地表现出这种差异,以延续其特有的地方性。

在桃源村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其针对风貌要素的原真性和完整性的整体协调,使得村落本体得以最大限度地保持原有风貌;针对部分建筑、景观等节点(如:宀屋、三联书店和悬岸飞桥等)进行最小干预下的微更新,使得村落的发展实现有机延续;同时通过建筑与景观的细节刻画、人文活动的加强,进一步强化桃源村的在地性。基于风貌保护与发展中的山水画境的整体塑造,带动桃源村的文旅产业发展,使得空间的价值得以充分体现,助力乡村振兴。

3.4 多场景呈现与数字平台展示

数字技术从硬件平台和场景体验等多方面,为人们感受传统村落风貌中的山水画境提供了多种可能。从全局到局部,从人文到自然,从二维展示到多维感知,变实地探访为虚拟感知,变静态展示为动态体验。

中国传统山水画论中“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美学意境,实质上就是人融其中,拥有多重环境体验和无限想象空间,实现人与自然的跨时空交流[24]。村民们每日的生产、生活及娱乐活动的集合是动态的、多样的,可以成为传统村落风貌特色内容中更具吸引力的要素;同時还包含村民、游客、商人和研究者等群体与村落之间产生的互动联系。这些活动的集合将形成山水画境更多的子场景,可借助数字技术跳出传统载体的限制,助力传统村落风貌山水画境的多场景呈现。

基于数字技术的虚拟旅游,可以减少人们对濒危文物建筑的接触与破坏,也能使游客更加深入地了解景点的具体细节,促进传统聚落旅游资源的宣传、保护与开发[25]。同时,这项技术减少了人流、车流和物流等成本,助力实践中的低碳发展。以AR等为代表的增强现实技术,可以拓宽传统村落风貌特色内容的展示方式,也为游客的沉浸式体验提供了平台,从而使得他们更加深入地感受时空的广度与文化的厚度,达到深度体验的效果。

桃源村正依托传统村落数字博物馆这一优质平台,借力5G和区块链等现代互联网技术,与周边同一文化圈层的其他徽州传统村落进行深度联系,并将村落的山水画境通过全新的展示与体验方式,实现更为广阔与深厚的文化叙事,以呈现出良好的活化传承效果。

4 傳统村落风貌山水画境重塑的实施建议

4.1 整体上加强对风貌核心内容的管控

在对建筑的修复上,要加强管控,对于历史建筑更是要强化保护工作。(1)要素上:通过最少干预下的微更新,使得建筑的新建、改造过程有序可控,修复传统村落的格局与肌理,保留并延续传统村落风貌本真的状态,使之传达出完整的、符合历史的信息。对于老建筑,应以微更新为主,尽可能保留建筑本身。对于老建设的新建部分,要与周边建筑的空间尺度、建筑材料、屋顶形式和建筑色彩等要素保持协调。(2)格局上:涉及视点分布、视线组织和视域控制的内容,要予以严格管控。同时,在保证风貌整体性的前提下,为某一风貌要素的合理创新表现提供可能,不断为风貌保护与发展注入活力。(3)体验上:控制游客容量,抑制过度商业开发,保证本地居民保持原有的归属感,也使得外来游客有着真实的画境在地体验。在这一过程中,可引入责任规划师或责任建筑师制度,在设计与实施端对传统村落风貌的山水画境进行统筹,从而保证传统村落风貌处在一个稳定的、可延续的发展框架中。

4.2 细节上展现传统技艺的应用

在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的实践中,应尽可能地采用与该传统村落相适应的传统技艺,包括乡村工匠的传统技艺、特有的传统建筑营造技法和约定俗成的样式等。而这些带有历史人文与地方特征的传统技艺与其所处的自然与人文环境是不可分割的,它保留了最富地方特色的基因和细节,是最易被游客所感知到的,可以使每个传统村落给人以不一样的山水画境体验。推进传统技艺的数据化工作,加强数字技术支持下的传统技艺内容的展示,将有助于丰富传统村落风貌给人带来的细节感知与扩展内容的获取。

4.3 内核上注重乡土文化的呈现

正是乡土文化使山水画境有了“画外之音”,使山水画境的层次更为丰富。因此,要将山水画境中体现的乡土观加以总结和提炼,形成文化传承上的自觉与担当[26]。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挥非遗传承人的作用,在挖掘其内在价值的同时实现代际传承。一方面,策划和组织优秀传统文化的演出活动,特别是在重大节庆期间,以增强年轻一代人的乡土文化记忆,同时使乡土文化伴随着人口的流动,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另一方面,随着农村老一辈人的日渐减少,构成乡土文化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村民口口相传的历史,正面临湮灭的危险,亟需建立传统村落档案,并进行数字化处理。还要加强中小学乡土文化教育,使得乡土文化基因得以传承与发扬。

4.4 展示上提供多层面感知路径

传统村落的价值体现于其静态的建筑与景观呈现,以及动态的生产与生活方式延续。要做到在深度感知传统村落风貌的基础上进行保护与发展,就要强化对传统村落风貌展示的管理,为不同人群感知风貌提供途径。首先,保持本地居民的生活状态。控制游客数量,使游客对村民生活和自然环境的干扰降至最低限度。这既能给游客较好的体验,又不干扰村民的生产生活,更是避免了因过度商业化倾向而改变本地人口的比重。其次,为更多人的参与提供可能。对于传统村落以外的人,可以通过乡村旅游、乡村文创等形式,以保护者、传承人或志愿者等身份,投入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中。这是今天保持传统村落活力的一个重要方面。最后,保存传统村落的口述历史,展示村落生活的历史变迁,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资料和信息。

5 结语

古代众多山水画和村居图中的情境充分表达了中国人追求“诗意栖居”的美好愿望[27]。借助山水画境重塑,加强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的实践,以探寻理想人居。在方向上,对传统村落风貌进行探源,寻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审美支撑,从一般到特殊,做到既有区域整体性又有个体独特性;在表现上,通过视点分布、视域控制和视线组织,梳理相关要素,形成一个完整的景观风貌体系和游览动线系统;在方法上,强调在原真性和整体性的原则下,以最少干预进行微更新,以地方性作为特色传承,加强多场景呈现和数字平台展示;在实施上,提出风貌核心管控、传统技艺应用、乡土文化呈现和多层面感知路径的建议。基于此,进一步丰富传统村落风貌保护与发展的理念与方法,促进和指导实践,使得传统村落成为展示中国文化和风貌的一张名片。

(感谢宏志建设集团袁其安先生、桃源村原村委会书记陈光辉在现场走访调研及资料收集过程中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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