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现实困境及破解理路——以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为例

●陈克佳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必然实践，既是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新尝试，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经验。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在学习宣传党的创新理论、推动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等方面做出重要贡献。在新形势下，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面临更为复杂的外部环境和更高质量的建设要求。探析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深化建设的现实需求与困境，并提出针对性的破解理路，对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适应新形势、满足新需求、迈上新台阶具有重要意义。

一、深化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重要意义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从2018年的50个地区试点拓展到2019年的500个地区试点，再到2021年的全面覆盖，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多到全”的蓬勃发展，进入“从全到好”深化建设的新阶段。与此同时，党开启了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中国式现代化内涵不断丰富、乡村振兴战略全面实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实现了新飞跃，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强调，要“统筹推动文明培育、文明实践、文明创建，推进城乡精神文明建设融合发展”[1]。这些新形势、新需求对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提出深化建设的时代之需。

一是赓续乡土文化，拓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实践向路。乡村文化中饱含传统美德、家风家训等具有乡土特色的优秀传统文化资源，是亟待发掘的宝库。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扎根于基层，以乡村文化为资源，以学习宣传党的创新理论为首要任务，是探索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重要平台。深化建设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需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引，创新理论传播手段，优化沟通话语方式，提升志愿服务水平，深入发掘乡村特色传统文化，凝练提取乡土文化基因，开展特色文明创建，回应思想宣传难达“最后一公里”、乡村建设“千村一面”等痛点问题，丰富发展新时代乡村宣传思想文化工作的理论与实践。

二是凝聚社会共识，引领中华民族同心戮力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精神风貌。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肩负着“最后一公里”宣传党的创新理论、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的使命任务，以培育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要工作内容，需要巩固拓展扶志与扶智成果，深掘利用乡村文化的禀赋资源，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赋能乡村振兴建设，大力提振乡村人民的精气神，使人民群众对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真学真懂真信真用，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思想道德占据意识形态高地，不断激励中国人民万众一心，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

三是充盈精神家园，打造发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探索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创建平台。以马克思主义为价值指引、繁荣发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中国式现代化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超越；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为精神标识，是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区别于其他现代文明的特征。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作为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和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的重要平台，需要深入推进乡村移风易俗，提升乡村居民的文明程度，繁荣发展乡村优秀文化，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构建美好精神家园，不断推进精神文明现代化建设，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提供精神动力。

二、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现实困境

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到福建省三明市沙县区夏茂镇俞邦村考察并作出重要指示。俞邦村依托小吃文化实行乡村振兴的发展规划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但村里居民多为留守老人，是中国大部分地区乡村的缩影，其面对的困境与各地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相似，需要深入研究。

(一)实践主体的局限性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以志愿服务为平台运行的基本形式，志愿者作为文明实践的主体是决定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成效的关键要素。当实践主体存在局限性时，深化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必然出现困境。以俞邦村文明实践为例，实践主体主要存在两方面问题。

一是“空心化”居民结构，青年参与较少。俞邦村设立了“先锋”党员志愿服务小分队、“夕阳红”文化志愿服务小分队、驻外小吃志愿服务小分队、“振兴”教育服务志愿服务小分队、“乐龄学堂”志愿服务小分队、“扬帆”青年志愿服务小分队共6个小分队。作为“沙县小吃第一村”，全村劳动人口80%以上外出经营沙县小吃，村里常驻居民大多为老年人，青壮年常驻人口占比极小，村庄“空心化”问题严重。因此，虽然小分队的数量多，但活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常常并非本村居民，而是由镇上下派或借调的人员，难以深入体察居民需求，也难以在充分挖掘本地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开展具有地方特色的、能塑造精神标识的文明实践活动。此外，为照顾以老年人群体为主的活动参与者，活动开展形式存在局限，很少有满足其他群体的文明实践活动，在村青壮年反而被边缘化，难以发挥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凝心铸魂的作用，更难以实现培养时代新人和弘扬时代新风的定位要求。

二是“输血式”文明创建，主体意识较弱。俞邦村开展文明实践活动的主要场所是村中的“乐龄学堂”，主要形式是村干部在微信群中发布活动通知，当村民不忙于生产经营时就会根据通知到“乐龄学堂”参与活动。虽然大部分村民反映活动内容较为轻松有趣，参与之后体验良好，但部分村民对参加活动的性质、内容并不在意，只是服从性参与，仍以行政命令作为文明实践的行为动因，村民们作为文明创建主体的意识淡薄。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仅实现了将广大人民群众作为志愿服务对象的作用，难以将其培养成为志愿服务的主动参与者和文明实践的自觉践行者。这样的文明创建方式对发起者、组织者的依赖性高，一旦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骨干成员事务缠身，难以顾及时，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建设就将停滞。“输血式”文明创建成为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主要运行方式，人民群众作为文明实践主体的意识往往难以被激发，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得不到民心民智民力的反哺，常常后继无力，难以使文明创建扎根地方，形成长效影响，更难以凝聚群众共识，弘扬时代新风。

(二)活动内容的局限性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致力于凝聚群众、引导群众，以文化人、成风化俗，传播新思想、引领新风尚，涉及学习实践科学理论、宣传宣讲党的政策、培育践行主流价值、丰富活跃文化生活、持续深入移风易俗五项重点工作[2]，其开展的文明实践活动既要坚持党建引领又要积聚社会力量，既要坚持扎根基层又要贯彻中央精神，既要坚持服务群众又要正确引导群众，既要彰显地方特色又要紧扣关键任务。以俞邦村文明实践为例，活动内容主要存在两方面问题。

一是理论宣传“大水漫灌”，精准性不够。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是一项谋划长远的系统性工程，更是一项精细到个体的工作，对建设者的对动员能力、引导能力、创新能力、整合能力、服务能力、保障能力都提出高要求。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志愿服务队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由本地村支书担任志愿服务小分队队长，负责统筹规划站点建设和工作开展。目前俞邦村的基层干部共6人，要承担发展经济、生态环保、安全生产、防灾减灾、卫生教育、执法信访等方面的工作，身兼多职，投入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时间和精力十分有限。此外，作为一个没有学校、年轻人少的小村庄，俞邦村的专业讲师资源十分稀缺，本地的党员干部需要去其他地方进行学习，本地居民难获得较高质量的宣传教育机会。因此，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开展理论宣传工作的方法较为简单，主要采取党员干部座谈分享、设置宣传栏、路边滚动播放习近平总书记来闽考察的新闻报道等方式，几乎没有深入系统学习和一对一答疑解惑的机会。因此，本地居民接受的理论教育较为浅表化，难以实现搞清楚、弄明白党的科学理论与人民美好生活、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间的内在联系，难以实现对党的创新理论真学真懂真信真用，难以满足新征程上对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建设期许。

二是文艺活动“各行其是”，系统性不强。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建设目标与基层民众日常生活密切相关，也与其他基层工作事务相互影响，必须在建设过程中兼顾各方面、各层次、各环节、各要素，做好顶层设计，使之成为一个逻辑严密、运行流畅的系统。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的统筹布局能力较弱，虽然开展了许多文艺活动，但活动与活动之间缺乏贯穿始终的主线或较为突出的主题，导致本地居民对新时代文明实践活动的认知仅局限于单项的活动参与和表层的活动感受，难以通过文明创建提炼出具有本地特色的精神标识，难以实现文明实践活动品牌化。此外，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在进行活动顶层设计时思路较为局限，未将文明创建置于乡村整体振兴大系统中考虑，缺少了文艺活动与理论宣传、移风易俗、基层治理、文旅产业等其他建设目标的协调联动，也未实现供求之间的精确配给，导致骨干人员工作任务繁杂，而其余志愿队成员并未被充分调动，活动难以实现赋能升格、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运行机制的局限性

体制机制健全是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重要要求，也是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得以高效运行的根本保障。章寿荣提出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标准化建设的理论本质及实现路径[3]，匡和平提炼出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小榄样本”[4]，这些都是针对运行机制建设的较为成熟的经验。面对新形势的客观环境转变和新征程的目标要求提升，旧的建设经验难以解决新的需求和问题。以俞邦村新时代文明实践站为例，运行机制主要存在两方面问题。

一是项目制导致的可视化成果取向，重“形”轻“魂”。2021年11月，中央发布文件，对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提出按照有场所、有队伍、有活动、有项目、有机制的标准，由试点地区向全国范围的全面覆盖的建设要求。由于项目制在整合资源、积极动员上的优势作用，目前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普遍以项目制的形式开展文明实践活动。现有项目制下的考核往往强调考核在技术层面的指标化过程，突出任务清晰性，避免“委托——代理”下的双重风险。[5]这种考核标准并不适用于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文明实践的成果仅有物质性、可视化、“塑形”的那一部分能够被验收，而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铸魂”这一核心目标的建设情况难以得到衡量。因此，其建设过程中存在可视化成果取向，出现重“形”轻“魂”的问题。俞邦村打造了以沙县小吃文化为依托的“夏茂特色小吃民俗文化馆”、以俞氏三进士历史文化为依托的“耕读学堂”、“乐龄学堂”等新时代文明实践阵地，但本地居民对小吃文化的认知仅停留在能够带来物质利益上，并未深究内涵、拓展外沿；在参加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举办的文艺活动时，对活动的性质理解与举办者时常不在同一语境之中。这样的成果即使十分丰富，也难以实现文明创建浸润人心、久久为功的效果，难以实现文化建设渐进与创新相衔接，偏离了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初衷。

二是资本下乡导致城市化标准取向，重“标”轻“本”。工业文明作为农业文明的下一个发展阶段，凭借着更优越的生产关系和更先进的生产力，裹挟着与之相关联的价值观念，对传统农业文明造成巨大冲击。城市化标准作为工业文明的标志性产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被认为是农村发展需要达到的目标，直到我国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构想，农村的发展就此走上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乡村的道路。但是，目前乡村振兴战略还在持续推进，农村现代化程度还远不及城市，农村现代化标准尚未形成，许多方面的建设仍沿用旧标准。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大量城市资本下乡与农村开展合作项目，大多以城市化标准进行前期研判、制定计划或验收项目，导致乡村发展仍受制于城市的模板样式，不能真正彰显乡村特色，无法发挥乡土优势。俞邦村作为“网红”旅游村，其新时代文明实践站在服务本地居民之余还面向大量游客进行宣传展示，除了纯粹的文明创建，还隐性肩负着促进经济增长的任务，面临坚持打磨自身品牌与迎合市场主流需求之间的平衡取舍。

三、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的优化路径

深化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应实现从服务群众到引导群众的重心转变，从被动使用到主动深掘的资源整合，从治理共同体到文明共同体的秩序建构。

(一)从服务群众到引导群众的重心转变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要实现从服务群众到引导群众的重心转变，促进人民群众由被动接受文明实践站提供服务的自发行为转向主动参与、提议、组织文明实践活动的自觉行动。

一要专注首要任务，加大引导力度。推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更加深入人心是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首要任务。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不能将可视化成果构筑的物理空间视为全部，而必须合理配置人力资源，加大人员的时间精力投入，并跟进配套的理论宣讲工作，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实现更为精准的动态宣传，实现由物质资金到位向人员行动到位的完善，将其打造成为具有学习、研习、传习实效的理论学习空间。

二要转变思维方式，谋求治本之策。面对人民群众被动接受活动通知的情况，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必须抓住问题背后主体意识不足的关键成因，深入探究本地居民的真实需求，针对根本矛盾制定方案、开展工作。

三要转化成功经验，广泛号召群众。俞邦村长久以来都有召集群众做大事、引导群众做好事的成功经验，远如20世纪90年代进行老村改造时统一规划新房建设，近如通过认捐方式筹集资金修缮龙凤桥。这些集民智、聚民心的成功经验应充分吸纳转化，应用在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引领群众的深化建设上。

(二)从被动使用到主动深掘的资源整合

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拥有丰厚的在地资源，应通过资源的整合与深掘为深化建设提供更为坚实的资源保障。

一要打造“党员骨干+本地村民+专业团队”的队伍模式。在吸纳本地村民方面，要抓重点人物，通过发挥乡村能人的动员能量实现对群众自觉实践的积极引导。许多企业投入资金、人员参与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要将这些社会资源有效整合，打造契合深化建设需求的专业团队，如从高校中召集宣讲团以补足站中理论宣传人员缺乏的短板等。

二要打造“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县级融媒体”的宣传矩阵。一方面，要实现内容上的协同联动，在紧跟上级部门步伐的同时，拓展文明实践成果的宣传窗口；另一方面，要实现技术上的协同联动，提升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宣传技术和本领，让技术赋能乡土文明。

三要打造“地域禀赋+特色文化”的实践链条。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要通过活动的统筹策划打造文明实践的内外联合链条，既要用好地域禀赋，拓展文明实践活动的参与边界，又要让当地文明新风随着特色文化与乡风民情广泛传播，做好地域禀赋、特色文化“引进来”与“走出去”工作。

(三)从治理共同体到文明共同体的秩序建构

从治理共同体到文明共同体的秩序构建，是化解工具理性倾向离散熟人社会温情的必要举措，是复归乡土文化长期、持续、深度浸润空间的实现路径，是弥合乡村地区物质文明现代化与精神文明现代化差距的可行策略。

一要建立健全文明实践意向转化机制。一方面，要注重作为外源性动力的政策要求和利益引导，以政策要求约束人民群众的不文明行为，以利益引导拓展人民群众的文明实践边界。另一方面，在乡土社会中，恪守仁义孝悌、推崇高尚品格是传统伦理，延续到新时代，人人讲文明、知礼节是村民对精神家园的道德期许，邻里友好、家庭和睦是村民对美好生活的情感诉求。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深化建设要充分利用好作为内源性动力的道德期许和情感诉求，将村民内心暗藏的文明实践意向转化为文明实践行动。

二要建立健全文明实践联结维系机制。首先，要利用好公共文化空间，开展长期性、常规性的文明实践活动，给该空间赋予文明实践空间的心理标志内涵，使村民在经过、走入该空间时，自发唤醒文明实践记忆，达到构建以公共场地为锚点的实体联结效果。其次，要抓住人民群众对特殊节日的情感寄托，在重大节日开展节庆主题的文明实践活动，构建以重大节庆为召集的惯性联结。最后，要重视网络空间这一信息传播、理论宣传的重要阵地，把握线上交流便捷的利好条件，构建以线上平台为接续的即时联结。

三是建立健全文明实践成效拓展机制。首先，要建村民情感展示区，造“有人情味的乡村”。目前，俞邦村的新时代文明实践展板上，客观事实叙述的展示较多，主体情感表达的展示较少，应增设村民情感交流展示区域，增进乡村文明实践的人情味，在增加本地居民的参与感、获得感的同时吸引外来人员主动参与文明实践。其次，要建游客文明实践体验区，造“有烟火气的乡村”。精神文明现代化的建设不能走入一切向城市看齐的思维惯性误区，需要敏锐地把握当下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待由城市向乡村溯洄的新趋势。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可设置游客文明实践体验区，将具有吸引力的本地乡土人情、特色文化等融入体验环节，建造“有烟火气的乡村”，拓展文明实践成效。最后，要建文明实践创新研学基地，造“有软实力的乡村”。建造文明实践创新研学基地，可以将小吃文化、红色历史、生态文明、家风文明等方面的资源禀赋整合创新，赋能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的深化建设，打造“有软实力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