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楠
朱祖谋在暮年纂《沧海遗音集》集士人同道之作,一以“昔同游处,而国变后不复从政者为归”,①龙榆生:《沧海遗音集》总目后记,台湾傅斯年图书馆藏。转引自林立:《沧海遗音——民国时期清遗民词研究》,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2 年,第166 页。另参见龙榆生:《朱彊村先生永诀记》(《文教资料》1999 年第5 期):“《沧海遗音》者,先生汇刻逊清遗民词……由先生一手写定付刻,有数种尚待写定覆校也。”至1931 年下世前收录沈曾植、裴维侒、李岳瑞、曹元忠、曾习经、张尔田、夏孙桐、王国维、陈洵、冯幵、陈曾寿十一家。关于这部清遗民词集丛编,学界已从社会文化变迁、遗民身份记忆及群体书写等角度进行研究。②参见林立:《沧海遗音——民国时期清遗民词研究》。作为一时创作风会与集体范式形成的表征,《沧海遗音集》的编纂也为考察清季民初的词史演进脉络提供了切入视角。在边缘化处境中的士大夫词人基于对“末世之悲”的深切体认,将常州词论中侧重阐释学范畴的“意内言外”说转化为具体的创作论,形成集体性书写范式。而近代政治、文化革新既为时代主流,士大夫词人也面临末世之悲的母题消解之后,书写范式面临逐渐空洞化的危机,创作的个性化与多元化成为词史发展的必然方向。本文将通过《沧海遗音集》,把握清季民初词学创作之集体性与个性的消长,整体观照词史演进。
朱祖谋纂《沧海遗音集》,林立认为延续了前代的做法,正是“纪录遗民事迹、提倡气节之举”。③林立:《沧海遗音——民国时期清遗民词研究》,第145 页。但《沧海遗音集》作者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显然要较前代复杂,与其说是“遗民”或“词人”,朱祖谋及其朋旧的生命底色毋宁说是士大夫。王国维《彊村校词图序》:“光、宣以来,士大夫流寓之地,北则天津,南则上海……”①王国维:《彊村校词图序》,《观堂集林》卷第十九《缀林一》,谢维扬、房鑫亮主编:《王国维全集》第8 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 年,第621 页。津沪两地的遗民被王国维称为士大夫并不是表述上的偶然,在近代的特定语境中,遗民与士大夫所指称的群体几乎是重叠的,从清朝到民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改朝换代,更是一个新政治秩序建立,传统政治秩序崩塌的过程。作为维护传统政治秩序的主体,士大夫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基,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孑遗之民。
其实早在清朝末年,自诩为清流的士大夫已经为世所遗了。就其中曾与词事者而言,王鹏运、朱祖谋、文廷式以诤臣自命,但谏议殊少被掌权者采纳,甚至因之罹祸,在抑郁不得志的情况下只能主动远离朝堂。李岳瑞在戊戌变法失败后被罢黜,曹元忠宣统时任礼学馆纂修,以礼学有救世之用,但上进文字亦“仅仅以空言垂后世”。②冒广生:《笺经室遗集叙》,[清]曹元忠:《笺经室遗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90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434 页。曾习经通籍后任职户部,为翁同龢雅重,又与梁启超过从甚密,戊戌变法失败后其政治处境可想而知,庚子后清廷筹办新政,曾习经任度支部右丞,历兼税务处提调、清理财政处提调、印刷局总办等,虽“综理精密,主计重臣,咸待取决,负一时重望”,但已难挽狂澜,曾氏遂于清帝退位前日主动辞官引退。③曾靖圣:《度支部右丞曾府君行状》,汪兆镛纂录:《碑传集三编》,周骏富辑:《清代传记丛刊》第124 册,台北:明文书局,1985 年,第492 页。或许感于朝列风气之衰,年辈较轻的张尔田、冯幵甚至放弃了经营仕途。沈曾植出入张之洞、刘坤一幕府,为清流中较有韬略者,他素来主张以“中体西用”为本的变法,但“在戊戌被排以黄老之讥,在庚子见绌以儒书之诮”。④1901 年沈曾植致张之洞函。参见许全胜:《沈曾植年谱长编》,北京:中华书局,2007 年,第253 页。尽管清流始终维护君权,但一方面针砭时弊的姿态势必为清廷的集权核心排斥,另一方面又缺乏事功以挽狂澜,标榜儒学难免显得迂腐,士大夫的经世抱负不仅付诸空谈,甚至显得不合时宜。
士大夫进退连蹇,转习倚声以吟咏怅叹者不在少数,《沧海遗音集》聚合的作者群体,也大多是在此风雨如晦之际开启了创作高峰。张尔田言:“乃者中原降瘥,六籍道熄,一时士大夫往往退而为词,大江南北,淫哇嘌唱,争长坛坫。”⑤张尔田:《吴眉孙词集序》,冯乾编校:《清词序跋汇编》,南京:凤凰出版社,2013 年,第2161 页。国患深重,儒学势微,士大夫却无所施展,所谓的“淫哇嘌唱”,其实也是在词事与政事间暗度陈仓。又如沈曾植,清廷宣布预备立宪后,他哀呼“乾坤之毁一成而不可变”,“古事今情,国图身遇,茫茫然,惆惆然,瞿瞿盱盱然”,⑥[清]沈曾植:《曼陀罗寱词自序》,朱祖谋辑:《沧海遗音集》,朱祖谋辑校编撰:《彊村丛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第7497 页。无奈只能寄心填词,隐曲表明对朝局的失望和忧虑。末世之悲,正是清季士大夫词创作的共同母题。
辛亥之后,士大夫彻底丧失经世的特权,也亲眼见证了所谓“末世”的来临,他们的悲愤更是只能倾注于词事。如曹元忠“支门户独,抱遗经,不接人事”,唯与朱祖谋等“慨论时事,作为诗歌,以发无穷之悲”。⑦曹元弼:《家传》,[清]曹元忠:《笺经室遗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90 册,第436 页。沈曾植以词纾解忧生念乱之感,“对旧君之眷恋,哀民生之多艰,一篇中而三致意,时若蒙庄之洸洋以自恣”。⑧饶宗颐:《〈人间词话〉平议》附说二,《饶宗颐二十世纪学术文集》第12 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年,第223 页。王国维在1918 年自编《履霜词》,“履霜”为政治隐喻,按《周易·坤》:“初六:履霜,坚冰至。”⑨周振甫:《周易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年,第15 页。又参见彭玉平:《王国维词学与学缘研究》,北京:中华书局,2015 年,第395 页。王国维似乎认为国家忧患只会日益深重。需要强调的是,士大夫所深哀痛惋者,并不只是清廷覆亡那么简单。张尔田言:“中夏言治,以群为起原。女子、兄弟、夫妇、朋友、君臣五者,天下之达道,群之纲维也,一群之汙隆视五者为之衡,而国命存亡系焉。先圣以人道立教,故群之治,葆之尤谨,凡以此也。挽近以来,群之见象愈窳,五者愈纷乱而不可纪。”⑩张尔田:《与陈焕章书》,梁颖等整理:《张尔田书札》,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 年,第11-12 页。又钱同寿叙曹元忠《笺经室遗集》:“国家之祸变未有甚于今日者也,民生之憔悴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而其源皆由礼之亡,故《记》有之曰,坏国丧家亡人,必先去其礼。礼之兴亡,国之存亡系焉。”①钱同寿:《笺经室遗集叙》,[清]曹元忠:《笺经室遗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90 册,第433 页。士大夫痛惜纲纪与礼制的瓦解,认为这将导致乱象的不断滋生,甚至是“坏国丧家亡人”的大祸。末世之悲这一创作母题,较辛亥前进一步深化,关涉到士大夫对家国民族命运的深远思考。
在末世之悲的母题消解的同时,词学作为文艺门类却被推到显学的位置。张尔田言“天下纷纷攻词”,④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夏承焘集》第5 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年,第326 页。即说明词学流行的程度。凭借词社唱酬与词学请益的机缘,士大夫词人甚至备受进步人士尊仰,南社“四才子”之一的姚锡钧曾问律于朱祖谋,称其“严治声律,宗主坛坫”,⑤参见姚锡钧:《望江南·戊寅在芷江》小序,转引自杨柏岭:《近代上海词学系年初编》,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 年,第216 页。说明抛开政治上的歧见,士大夫的词学建树已得海内公论。慕名拜访朱祖谋的还有诸多青年后学,如刘麟生,虽自言“年少气盛,以为作诗词须有一个我,不喜欢依傍名门,以求声誉,所以从未请教海上大词人”,但后来在方孝岳建议下,也曾走访过朱祖谋。⑥参见刘麟生:《记古微老人》,转引自杨柏岭:《近代上海词学系年初编》,第216-217 页。刘麟生的忆述,可证士大夫词人声望之高。只是习词者对士大夫词人的寄托和襟抱,大抵还是持反感和警惕的态度。如卢前曾记朱祖谋容貌慈祥,对后辈谦和,“只有称溥仪做‘今上’,我们听到觉得有些刺耳”。⑦卢前:《柴室小品》卷二,《卢前笔记杂钞》,北京:中华书局,2006 年,第55 页。不过卢前对朱祖谋颇为敬重,这从侧面说明,朱祖谋言谈间并无太多让他感到刺耳的表述。
以今人眼光观之,士大夫对世运的预判与变革的抗拒,诚有些迂执己见,但创作母题的深化的确推动了词心与词境的整体深化,且创作意义也更为严肃,因为士大夫不再仅是退而为词,而是以词立命。张尔田《曼陀罗寱词序》:“公手一卷词曰:‘生平之志与业,具于是’。”②张尔田:《曼陀罗寱词序》,《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7493 页。沈曾植将生平志业付诸词卷中,恐为唐宋词家所难梦见,一则能说明词体地位的提升,更着实印证了士大夫无法伸张抱负的郁结。但若单纯以“词人”身份传世,士大夫的心态又颇为矛盾。夏孙桐将朱祖谋身后仅存的四篇奏疏叙入朱氏行状,“见公经世之一斑,俾他日重修清史者,有所采录,后世勿仅以词人目公也”。③[清]夏孙桐:《清故光禄大夫前礼部右侍郎归安朱公行状》,卞孝萱、唐文权编:《民国人物碑传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 年,第539 页。比起词名之显,士大夫还是希望史家记录他们昔日在政治上的作为,因此在私人撰写的墓志、行状中也尽可能多地保存可以列入官修史书的材料。然而《清史稿》在1929 年被封禁,也久未有重修之议,仍存世之士大夫登入史传的希望极其渺茫,在这种情形下,《沧海遗音集》的编纂反而能集中同一母题的词作,从而承担记录士大夫“生平之志与业”的功能,而末世之悲的母题也为清词最后的高峰提供了深层的支撑。
清季士大夫词人对末世之悲母题的集体认同,及在为世所遗的境遇中记录平生志业的需要,与以寄托为内核的常州词论构成了强烈的历史呼应。龙榆生言“五十年来,常派风流,未遽消歇”,又清季四大家“承张、周之遗绪,而益务恢宏”,④龙榆生:《清季四大词人》,张晖主编:《龙榆生全集》第3 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年,第61 页。陈匪石言“清季王半塘为一代宗匠,即有得于周氏之途径者”,⑤陈匪石:《声执》,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第4965 页。皆说明了清季士大夫词人对常州词派的遥相继承,这也是一种基于创作诉求的主动选择。但至少在嘉道朝,常州词论更多是被作为一种词学阐释学。张惠言将词之意内言外比类于春秋笔法,主要目的是为推尊词体提供理论支撑。周济言“词非寄托不入,专寄托不出”,⑥[清]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词话丛编》,第1643 页。虽然指出了从阐释学过渡到词体创作的方向,但仍停留在超远高蹈的美学悬格。《沧海遗音集》聚合的士大夫词人群体,则吸收常州词派理论资源而生成特定的书写范式,完成阐释学与词体创作之间的实质对接。
第二种语码使用的类型则与前述相反,士大夫词人精心选择语码,恰恰是为了实现题旨的隐蔽。如王国维《浣溪沙》:“已落芙蓉并叶凋。半枯萧艾过墙高。日斜孤馆易魂消。坐觉清秋归荡荡,眼看白日去昭昭。人间争度渐长宵。”④王国维:《观堂长短句》,《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7866 页。全词写秋日枯坐的情景,词人静观节物凋零,时光流逝,流露出面对逝去之物的怅惘。如果只停留在语码构成的表层情境中,词意也能得到圆融的阐释。但王国维致信沈曾植,言《浣溪沙》甚有“苕华”“何草”之意,⑤王国维致沈曾植函:“病中录得旧词廿四阕,末章甚有‘苕华’‘何草’之意。”(《王国维全集》第15 卷,第73 页),“末章”即《浣溪沙》(已落芙蓉并叶凋),参见彭玉平:《王国维词学与学缘研究》,第395-396 页。《苕之华》与《何草不黄》皆含悯时忧世之感。而芙蓉、萧艾典出《楚辞》,芙蓉凋零指君子失意,萧艾过墙比喻奸佞小人得势,日之将夕、白日流逝隐喻衰败局势无可挽回,人间长宵寄予了词人对未来的悲观预示。不过,试想如果王国维没有留下对词作的自注,《浣溪沙》的政治意味则很难被觉察。语码与言外之意之间隔着一片苍茫,两者既然没有建立稳定的连接,那么可以想见,只有灵心善感的读者才能由语码进入词境,触及王国维深蕴的词心。较之于《浣溪沙》等短调,长调体裁给予作者更为充分的组织语码网络的空间,词境也更为复杂迷离。如沈曾植《霜花腴·彊村示我九日词感和》:“碧澜霁色,敛新寒,秋山为整妆容。碧空禅撩,颠毛病秃,还来落帽西风。人间断蓬,著泪痕染遍江枫。度关山、万里云阴,伤禽不是楚人弓。 古往今来多事,尽牛山坐看,哀乐无穷。坏井蛙声,危柯蚁梦,台边戏马悤悤。骑兵老公,莫青袍、误了吴侬。仗萸觞、辟恶湔愁,愁来还荡胸。”⑥[清]沈曾植:《曼陀罗寱词》,《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7551 页。作者反用楚王弓箭失而复得的典故,暗示清廷江山不再有失而复得的希望。下阕似乎是对平生志业的自嘲,在想象中的“牛山”上,虽不似齐景公哀泣人生的有限,但检点历史兴亡不过如南柯一梦,加之戏中人与现实的映衬,更加重了他对世局成败的幻灭感,甚至流露出归隐之念,以象征职官身份的青袍为人生的羁绊。但煞拍又回到了愁痛的基调,词人并没能借重阳酒荡辟前愁。这首词中语码之多,俨然华严境界,包罗万象而迷人心眼,沈曾植的心志颇难概陈,所言纷纷又如乱云散去,只有读者还停留在似有所思,又终无所得的阅读状态里。曹元忠《氐州第一·自题凌波词》也大量采用本原历史故实的语码,间接暗示内心世界:“一缕春愁,摇漾似絮,飞入笛孔银字。绿损华年,红消英气,空把黄金铸泪。乐府功名,还未必、大晟许尔,写出江南,喁喁儿女,为谁如此。纵付幺嬢檀口里,又弹向、四条弦子。天宝宫人,贞元朝士,到底何身世。暗西风、吹鬓影,能消几,回肠荡气。只有湘纍,旧离骚、可怜知己。”①[清]曹元忠:《凌波词》,《彊村丛书》,第7772 页。该词有为《凌波词》代序的意味,作者所要探讨的是追求乐府功名的意义,天宝宫人在安史之乱后孤老深宫,贞元朝士因党争牵连而被黜落,二者皆为被新朝所弃的旧时人物,作者认为即便是将词作付诸管弦,传播者和受众也仅限于逐渐凋零的旧人,徒增唏嘘。作者将屈原作为他精神上的知己,只有《离骚》才能给予他些许慰藉,但这只是跨越时空的相惜相怜,开篇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历史典故的堆叠,并不是为了鉴照其词心,反而给予读者相同的困惑和怅惘。
要言之,清季士大夫使用语码委曲寄意,形成了两种相反相成的书写范式,第一种是反复刻意的言说,第二种是不可言说、不必言说。第一种范式,其实不难理解,士大夫词人不见容于所处的时代,反复使用语码而强调言与意的对应关系,可以确保遗音与遗意能隐蔽地传之后世。而第二种范式则耐人寻味了,作者的终极目的并非不说,而是以不说为说。语码的大量使用留下繁多头绪,这些头绪似乎都与词人对世事的感受有关,如对政治的心灰意冷与入世情怀间的矛盾,以词人身份传世的彷徨,无法释然的亡国之痛等。一时间千丝万缕回环缠绕,但其中的关联又不能凿实,词人之意就在言与不言之间。
当士大夫词人的集体范式难以催生新的创作活力之时,其他创作群体对个性化书写的探索,反倒指向了词学之进路。不同政治、学术背景的作者,已然进行了不受范式牢笼的创作实践。词集丛编、词选的编纂者也着意通过选辑与评点揭示近代变革下词坛生态的个性化与多元化。叶恭绰编选《广箧中词》,虽以王鹏运、朱祖谋等为词宗,但兼选严复、梁启超、廖仲恺、高旭、沈尹默等家词作,赞赏诸家不同传统词流的格调与胸襟。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在梳理清季士大夫词人构建的师承谱系外,也在评点中突出邵瑞彭的词笔雄健,女词人吕碧城的独立之志,以及王国维尊五代北宋的词学主张。《清名家词》收录王闿运及其学生陈锐词,也意在突出两人词学风格上跃出典重浑厚,返求自然流丽、深情婉转的宗尚。胡朴安《南社从选·词选》更是集中展现了南社群体的创作面貌,其中庞树柏、陈去病、高燮、姚锡钧、傅熊湘、王蕴章、叶玉森、潘飞声、邵瑞彭、陶牧、徐自华、徐蕴华等家的词作选录较多,这其中有民主志士,更有追求进步的女性词人,他们以词体发抒情志、表达主张,足以证明词体书写除了寄托深重的易代幽思,也完全能够反映时代奔涌腾跃的气象。
沈曾植将“意内言外”分解为“置重于意内以权衡其言外”,⑦[清]沈曾植:《彊村校词图序》,《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8729 页。一方面词人以“国史吟咏之志”为内中主意,但由于政治氛围的肃杀,又必须在“言”的策略上权衡分寸,“夫其不可正言者,犹将可微言之,不可庄语者,犹将以谲语之,不可以显譬者,犹将隐譬之”。⑧[清]沈曾植:《曼陀罗寱词自序》,《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7497-7498 页。李岳瑞言:“二十年来,中外多故,词人哀时悯世,不敢显言,往往托为吊古咏物之作,以寄其幽忧忠爱之志。非得同时人为之笺解爬梳,数十年后,读者不复知为何语矣。”⑨[清]李岳瑞:《春冰室野乘》,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6 辑第60 册,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 年,第273 页。词人指陈时事,多借历史事件或者风物典故讽诵,所“不敢显言”的内情在同道间心照不宣,使后之读者“不复知为何语”,甚至需要专门的“笺解爬梳”。沈曾植所谓“微言、谲语、隐譬”,及李岳瑞所谓“不复知为何语”,都表明士大夫词人有着本诸意内言外而建立特定书写范式的自觉,张宏生将这一类词句定义为“语码”,⑩张宏生:《诗界革命:词体的“缺席”》,《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06 年第2 期。对这些语码使用情况的分析,正是归纳士大夫词之书写范式的必要环节。
0~10 cm土层,深松耕和免耕方式土壤微生物活性显著高于常规耕作方式(P>0.05),深松耕和免耕方式较常规耕作方式增加65%和45%。在夏玉米整个生育期内,不同耕作方式下土壤微生物活性表现为深松耕>免耕>常规耕作,秸秆还田能够明显增加土壤微生物活性,表现在可以较好地调节养分功能。
士大夫词人的书写范式自觉,既为后人提供了通过词作知人论世的可能,同时又是后人知人论世的阻碍,这种矛盾性正是有意为之的。除了谨慎地调整言说策略,甚至于自定词集时,作者还会对全部作品的历史指向性重作一番检视。朱祖谋晚岁删去了词集中明显指涉朝局的词作,其中还包括庚子事变期间与王鹏运的唱和作品。按龙榆生《彊村词剩稿》跋尾:“先生临卒之前数月,曾举手圈《彊村词》四卷本及前集别集见付。其词为定本所删者过半,在先生固不欲其流传,然先生所不自喜者,往往为世人所乐道,且于当时朝政以及变乱衰亡之由,可资考镜者甚多。”②龙榆生:《彊村词剩稿跋》,《彊村丛书》,第8582 页。朱祖谋所不欲流传者,大抵有关朝政变乱。虽然按周济的词亦有史论,词坛在风云变幻之际理应承担以词证史之责,但在实际创作中,士大夫词人对过于直接的词史互证又持犹疑态度,虽然他们已将词体视为生平志业的承载,但又不愿过多披露事件的细节以致激起时人议论,只是期待后世知音。
士大夫词书写范式的形成,也强化着以委曲为尚的审美意识。况周颐言:“名手作词,题中应有之义,不妨三数语说尽。自馀悉以发抒襟抱,所寄托往往委曲而难明。……其言中之意,读者不能知,作者亦不蕲其知。……夫使其所作,大都众所共知,无甚关系之言,宁非浪费楮墨耶。”③[清]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一, [清]况周颐著,俞润生笺注:《蕙风词话·蕙风词笺注》,成都:巴蜀书社,2006 年,第63-64 页。当然,词体本就有着贵婉约、贵清空,忌浅露、忌质实的审美传统,但况周颐之论,更多出于对清季士大夫特殊创作语境的省思。况周颐认为,名手襟抱的形成基于作者个人特殊的生平经历及微茫、深沉的情感体验,寄托于词者,绝非众所共知,粗浅易晓的“无甚关系之言”,故常常“委曲而难明”。若词内之意豁然目前,读者倒觉得索然无味了。但需要注意的是,寄托之“委曲而难明”以有“襟抱”为前提,清季士大夫的襟抱即建立在末世之悲这一深层母题之上。而一旦母题不能得到广泛的群体认同,则书写范式本身并不具备可持续性。
即使在《沧海遗音集》聚合的作者与作品中,个性化书写的实践也有一定体现,朱祖谋在结集编纂之时,对这种新的创作动向也有关注和考察。陈洵在后期超越士大夫关于“末世之悲”的集体经验,转向书写动荡之世中的个体经验,朱祖谋也极为肯定这种新变。按1929 年6 月1 日(农历4 月24 日)朱祖谋复陈洵函:“昨得书及新词六首,极慰饥渴。《风入松》阕淡而弥腴,如渊明诗,殆为前人所未造之境。此事推表海内,定无异喙矣。”③陈洵著,刘斯翰笺注:《海绡词笺注》,第500 页。朱祖谋以陈洵词淡而弥腴,一洗梦窗之密丽与深涩,也不同于词坛主流范式的深隐典重。不妨以《风入松》为证:“人生重九且为欢,除酒欲何言?佳辰惯是闲居觉,悠然想、今古无端。几处登临多事,吾庐俯仰常宽。 菊花全不厌衰颜,一岁一回看。白头亲友垂垂尽,尊前问、心素应难。败壁哀蛩休诉,雁声无限江山。”④陈洵:《海绡词》,《彊村丛书》,第7986 页。陈洵后期作品,基本脱离了末世之悲母题的牵制,《风入松》就是一首自抒胸臆之作。词人在重阳节蛰居家中冥想历史演替的无常与有限人生的短促,虽未能登高临远以伤怀,却在寓庐的尺寸天地间感受到精神的舒展。但下阕又反用王昌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诗意,亲友凋零、秋声肃杀,江山与人事之哀使词人很难维系素心的淡泊从容。自我之局促、现实的牵制与无限的历史皆纳于词中,这些不同层次的体验与经验都是直接表露的,而非刻意隐在特定语码之后,词人又有收纵自如的能力,虽下笔千端,但气度和平从容,词境也愈发充实广阔。朱祖谋言陈洵词“淡而弥腴”,可谓准确捕捉到这种书写范式的审美特性。
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和井田制进一步破坏,使一家一户为生产单位的小农经济迅速发展起来。这样,生产关系发生了变化,导致在社会政治制度方面也有所变化。新兴地主阶级和工商业者,要求打破过去是世卿世禄的权政治格局。新兴的广大拥有私田的平民也要求脱被奴役的地位;广大的奴隶,更是极力要求解放,不断进行斗争。新兴地主阶级和工商业者,在奴隶反抗和平民沉重打击奴隶主反动统治的基础上,向奴隶主贵族开了革命夺权斗争。军功爵制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发展起来的。
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17),我国社会经济行业划分为一、二、三产业,本文据此区分产业特点,尝试提出不同的产融模式及路径,以期为各产业实施产融结合提供思路。并以希望集团为成功事例,针对当前形势设计了现代农业项目的产融模式及实施路径,希望能为涉农产业提供参考。
传授者与学习者间有共同的问学目标,但也存在立场的本质分歧,这也决定了词学传习的侧重:士大夫词人并不会讲授末世之悲的体验与书写经验,所传授的只能是剥离了母题之后,相对空洞的书写范式。这最终导致了强烈的形式主义倾向,即书写范式被学词者机械性模仿。1923 年朱祖谋致陈洵函:“公学梦窗,可称得髓,胜处在神骨俱静,非躁心人所能窥见万一者,此事固关性分尔。”⑧参见1923 年11 月6 日(农历9 月28 日)朱祖谋致陈洵信,陈洵著,刘斯翰笺注:《海绡词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第499 页。在王鹏运、朱祖谋等清季词坛领袖心目中,清真、梦窗词,即士大夫词范式的极致。但朱祖谋在褒扬陈洵的同时,也注意到士大夫词范式流行的另一面,即“躁心人”的激增与填词之“神”“骨”,也即个人襟抱及深层母题的稀缺。张尔田的批评更为尖锐,他致信夏承焘言:“今天下纷纷攻词,率有年学子,无病而呻,异日者,谁执其咎?则我辈唱导者之责也。彊村诸公,固以词成其家者,然与谓其词之可贵,无宁谓其人之可贵。若以词论,则今之词流,岂不满天下耶?古有所谓试帖诗,若今之词,殆亦所谓试帖词耶?每见近出杂志,必有诗词数首充数,尘羹土饭,了无精彩可言。”⑨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夏承焘集》第5 册,第326-327 页。张尔田有“试帖词”之讥,即因纷纷攻词者不过将词体作为沽名钓誉、附庸风雅的媒介,而无老辈士大夫复杂矛盾的词心。“试帖词”既无母题支撑,则只能是堆砌无意涵、无生气的语码,恰如尘羹土饭,毫无情韵意致。
“试帖词”现象凸显了士大夫词人在指导词之创作中面临的局限和矛盾,但另一方面也说明,通过堆叠语码而达成“意内言外”效果,隐曲迂回指向末世之悲的书写范式,已不能契合词学发展的需要。叶恭绰评朱祖谋词言:“彊邨翁词,集清季词学之大成,公论翕然,无待扬榷。”①叶恭绰:《广箧中词》卷二,沈辰垣等编:《御选历代诗馀 附箧中词 广箧中词》,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年,第669 页。集成也暗含收束完满之意,朱祖谋的词作及他所从事的词集校勘汇纂,正是词学结穴的表征,但叶恭绰之言尚有一转折,“余意词之境界,前此已开拓殆尽,今兹欲求于声家特开领域,非别寻途径不可”,又“故彊邨翁或且为词学之一大结穴,开来启后,应有继起而负其责者”。②叶恭绰:《广箧中词》卷二,《御选历代诗馀 附箧中词 广箧中词》,第669 页。所谓的“前此”并不单指朱祖谋,晚清以降常州词学理论的建构与张惠言、周济之后,士大夫词人对创作范式的探索,都涵括在“前此”的范围内。而后出之声家若要“继起而负其责”,则不能止步因循集体范式,只有进行个体化的创作探索以“别寻途径”,才能开辟词学发展的新境。朱祖谋纂《沧海遗音集》不仅仅是作为“前此”的结穴,由陈洵、陈曾寿、王国维等人词的收录,能够部分见出他对集体范式之外的个性化书写的观照。
语码使用的类型大体分两类,一是士大夫词人即景、即事填词,通过语码反复逗引,最终促使读者发现言外之意。如张尔田《念奴娇》词序言:“春晚泛舟枫桥寒山寺。寺为某中丞重建。古微丈为言辛亥八月宴集于此,归舟谱此词,盖不胜黍离之悲也。”录词于下:“载香游缆,傍云廊重檥,幽单春客。一匊招提花外水,谁共闲鸥分席。塔影书空,溪流饶舌,旧赏都陈迹。点霞波镜,醉颜犹认枫色。还记飞盖西园,秋坰小队,岸风前吟帻。下界钟声催世换,尘梦何曾留得。故苑惊灰,诸天凄梵,付与残僧识。雪香桥堍,乱樱红送帆隙。”①张尔田:《遁庵乐府》,《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7848-7849 页。湖上春光旖旎,但词人词笔生涩,对湖上所见与归舟后所闻,都以重笔皴擦,构成一组哀景写哀的语码。旧赏陈迹的原因不只是风流不再,而与宴集的特殊时间相关,辛亥八月时清政权尚未倾覆,而“世换”之后,作者以残僧自况,耳边萦绕的也是凄苦之音。陈曾寿《念奴娇·坏塔次樵风韵》更是围绕1924 年雷峰塔倒塌这一标志性事件而叠加相关联语码:“蒙茸尖合,带寒鸦数点,残照终古。梦想庄严愁独客,欲礼空王无主。珠网全飘,金轮半塌,不碍疏钟度。江山如此,孤标何苦支拄。 惟见七级檐颓,一铃舌在,报人间风雨。欲写荒凉题败壁,只称寒山诗句。香火缘空,苔綦磴滑,飞锡应难驻。修罗零劫,诸天花散何处。”②陈曾寿:《旧月簃词》,《沧海遗音集》,《彊村丛书》,第8098 页。雷峰塔倒暗喻士大夫的处境,张勋复辟失败后,逊清朝廷岌岌可危,词人十分清楚政治前途无望的现实,故有“何苦”之叹。但更令人忧心的则是“人间风雨”,修罗零劫,既指眼前之塔坍塌后留下的废墟,更寓意清亡后的混乱世局。当然,即景言情、即事言情是中国诗歌传统书写范式,但清季士大夫词人正因有强烈的范式自觉,才会在意象的选取、铺排上极尽刻意,“宁晦无浅,宁涩无滑,宁生硬无甜熟”,③蒋兆兰:《〈词说〉自序》,《词话丛编》,第4625 页。甚至形成晦涩生硬的风格特征,区别于唐宋词人的自在流转而自成一格。
近代政治、文化的全方位变革为社会发展的大势所趋,对于“末世之悲”母题的集体认同,只存在于士大夫词人群体内部,在社会范围内并未被广泛接纳。1931 年后逊清朝廷与日本勾结成立伪满洲国,引起举国愤慨,又推动了末世之悲母题在群体内部的消解。龙榆生记朱祖谋闻郑孝胥谋图挟溥仪赴东北,“惄焉忧之,曾属陈曾寿力加劝阻”,又言“吾今以速死为幸。万一逊帝见召,峻拒为难。应命则不但使吾民族沦胥,即故君亦将死无葬身之地”。①龙榆生:《彊村晚岁词稿跋》,《龙榆生全集》第9 卷,第165 页。朱祖谋在国家民族与故君之间无从决断,甚至采取但求速死的消极态度。陈曾寿未能说服郑孝胥扭转局势,后亦随溥仪至长春,但对是否要贯彻臣子之道也充满疑虑。陈曾矩1934 年10 月4 日记:“满洲国之成立,大兄本所反对,徒以受恩深重,……不忍决去。曾以不居任何名位请于上,上亦允之……两年以来,目睹种种情状,心愈灰冷,徒违本志,于上亦无所益,久萌退意。”②转引自陈曾寿:《苍虬阁诗集》附录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年,第479 页。士大夫忠君报国的自我期许落空,反倒为敌寇操弄。张尔田身在局外,因此对伪满洲国的抵制十分强硬,“倭人设东方文化会续修《四库全书》提要,重帑聘君,君峻拒之。君本殷顽,倭方纳逊帝,乃推中夏之义,不与倭并存,何其壮也”。③邓之诚:《张君孟劬别传》,张尔田:《史微》,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 年,第186 页。尽管如此,在举国痛诋日寇之时,清室复辟之举使士大夫的君臣伦理置于民族大义的对立面,末世之悲的母题书写,只能是士大夫词人的自我慰藉,不可能被读者理解,更不可能被之后的作者延续。
陈曾寿的大量小令作品也超脱于士大夫集体的悲恨,转向寻求作为个体的生存意义,及与自然的永恒连接。如“一生长伴月昏黄,不知门外泠泠碧。”(《踏莎行》)“似此风光惟强酒,无多涕泪一当花,笛声何苦怨天涯?”(《浣溪沙》)“修得南屏山下住,四时花雨迷朦。溪山幽绝梦谁同?人间闲夕照,销得一雷峰。”(《临江仙》)“竹折溪堂夜雪时,红梅灯下证相思,梦痕凄冷雁难知。”(《浣溪沙》)①陈曾寿:《旧月簃词》,《彊村丛书》,第8081、8087、8089、8097 页。这些词作中,末世之悲的母题已然淡化,词人获得了与物同游的精神体验,深情浩质寓于清景清物之中,令人神思摇曳。叶恭绰评陈曾寿词“写情寓感,骨采骞腾”,②叶恭绰:《广箧中词》,《御选历代诗馀 附箧中词 广箧中词》,第679 页。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辞之端直者谓之辞,而肥辞繁杂亦谓之辞,惟前者始得文骨之称,肥辞不与焉。”③[南朝梁]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年,第516 页。所谓骨采即摒去叠加的语码,以自然、洗练、直接的文辞传达不尽之意。曾为沤社成员的陈祖壬为《旧月簃词》作序,按陈祖壬记,他曾亲聆朱祖谋对陈曾寿词的评价,“因述之以为序”。④转引自陈曾寿:《苍虬阁诗集》附录二,第495 页。按照陈祖壬的忆述,朱祖谋大力表彰陈曾寿的词作:“即事会心,泯艰苦营度之迹,而能使读者如入曾峦复涧四无人踪之区,天宇萧寥,月星当空,万籁不作,偶有飞鹄遗音,自远之至,悄焉穆焉,不自知其意之消、情之移也。”⑤转引自陈曾寿:《苍虬阁诗集》附录二,第495 页。“即事会心,泯艰苦营度之迹”,意味着贴近事物原质作直观书写,而不再精心选择布置语码,读者无需揣摩,便可自然会心,随之进入纯粹而幽静的境界,在不知觉间意消、情移,也就是内心充溢作者的情意而忘记自身的情意。较之围绕特定母题进行的表达与解读,即事会心是一种更为凌空高蹈的创作—接受模式,正如陈曾寿的小令,其所思关乎自然的无常与有常,关乎个体绝对时间的有限,及片刻物我交融经验的永恒,其中的情意是深刻渺远的,也是超脱于具体的人事物的。朱祖谋因陈曾寿而兴起的对“幽”之美学的向往,已然超越了清季士大夫词人微言吟咏国图身遇的集体理念,朱祖谋词学观从实到空,从有所求到无所求的过渡,也是在总结其词学的集成与通变,及清季民国词学风会的延续与变化时应予以考虑的。
3)改变硝酸浓度4.2、5.6、7.0、8.4、9.8 mol/L,超声酸化后样品编号记为SC1、SC2、SC3、SC4、SC5。
《沧海遗音集》收录王国维词,更能体现朱祖谋对个性化范式的兼容。夏承焘曾亲见彊村先生遗稿,“内王静安词诸册,皆彊老亲手钞写,一字不苟,老辈爱才,至可叹服”。⑥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夏承焘集》第5 册,第267 页。朱祖谋与王国维填词宗尚的异帜,是当时词坛内外心照不宣的共识,但王国维是士大夫遗老中最具名望者,学界一般认为朱祖谋刊刻《人间词》是出于政治考虑,如饶宗颐言王国维词如“君似朝阳,妾似倾阳藿”,“苑柳宫槐浑一片,长门西去昭阳殿”等表达了“拳拳忠悃”之意,“故其长短句,古微并收入《沧海遗音》”。⑦饶宗颐:《〈人间词话〉平议》附说二,《饶宗颐二十世纪学术文集》第12 卷,第224 页。但另一种可能则是,朱祖谋在其晚年,在注意到学词者的范式模仿流弊,接受了陈洵、陈曾寿的由文反质、即事会心后,或许也部分弥合了与王国维的分歧,重新审视王国维崇尚自然的美学主张。《沧海遗音集》的包容性和开放性也是不言而喻的。朱祖谋编纂《沧海遗音集》的终极考量,即引导后学辩证看待范式的集体性与权威性,实践个体的范式探索。
目标不明的练习,成兴趣“杀手”。不少老师在指导低年级写话时,要求学生写话具体生动、重点突出,甚至教他们布局谋篇。学生的写话内容因此出现华而不实的现象,没有真实的童趣。这是教师随意超越教学目标拔高要求惹的祸。高要求也使孩子对写话产生畏难情绪,生怕一下笔,就遭受写不好的尴尬。长此以往,兴趣何在?因此低年级写话教学要有明确的训练目标,要有精准的训练内容,为什么练,练什么,怎样练,教师心中都要非常明了,让写话教学扎扎实实地为提高学生的表达能力服务。而根据课文进行仿写训练时,学生跟随老师咀嚼文本的表达,降低了难度,读与说相结合,既而再进行“我手写我口”,将想法落入笔尖,形成自己的创意写话。
桁架平台提升实验合格后方可正式进行提升,现场提升过程中要有现场指挥、安全主管、技术主管在现场监督,若出现异常情况应马上停止提升,确认问题解决后,方可继续提升。
要之,集体母题及范式对清季民初词坛的统摄,成就了词史的高峰气象;集体母题的消解则为个体书写腾挪出了巨大空间,士大夫词人所共同焦虑的词史转关,最终又依靠词坛生态的多元化及作者个体超群的创造力来推动。透过《沧海遗音集》而提炼士大夫词之母题、范式,考察词坛创作中集体性与个性的消长,捕捉词史演进中的隐在张力,更有利于今人认识清季民初词学的承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