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能之父赵忠尧的传奇人生

佚名

黑暗中散发光芒的镭元素

我们小时候都听过居里夫人发现镭的故事，大家对镭这种元素想必都不太陌生。今天，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便和这种神秘的元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31年的秋天，年仅29岁、已经获得博士学位的赵忠尧到英国剑桥大学工作，彼时的剑桥大学已经名扬四海，校内群英荟萃，是有才之人的聚集地。当时赵忠尧在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与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卢瑟福一起工作。

中国有句老话：日久见人心。起初，卢瑟福对这个中国来的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并没有过多关注，后来通过交谈，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

赵忠尧总是拼命忘我地工作，每天交给他的任务他都能提前完成，并且保质保量，这样的工作态度几个月都没有变过。实验室的工作强度很大，有时候卢瑟福都觉得很累了，可赵忠尧依然不知疲倦，甚至为了向卢瑟福求教，他经常一直待到凌晨，反复做实验来验证观点。

一次、两次或许很简单，但是坚持下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卢瑟福被他的工作态度深深折服，二人渐渐建立了友谊。

在赵忠尧回国之前，卢瑟福想起赵忠尧曾经说过，中国还没有镭元素，卢瑟福觉得十分遗憾，便把50毫克镭当作“礼物”赠送给赵忠尧。

镭非常难得。要知道居里夫妇花了将近4年的时间，才从上千公斤的沥青矿渣中提取出0.1克的镭。镭的放射线能够破坏并杀死癌细胞，帮助治疗癌症，但是也能切断DNA分子，进而改变遗传性状，对人体神经、生殖、免疫系统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如果保存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赵忠尧得到这50毫克“宝贝”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行李箱的最深处，从英国到中国，经历了跨洋的颠簸，经历了无数辛苦，终于把它带回了国。

回国后，赵忠尧便把镭存放在清华大学实验室的保险柜里，供以后研究使用。至此，我们都产生了疑问：为什么后来赵忠尧会用咸菜缸子来装这宝贵的镭呢？为什么一个海归博士会沦为“乞丐”？

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我们会一一找到答案。

赵忠尧把镭带回中国后，没过几年，就离开了清华大学，去外地的一所大学任教。

1937年七七事变后不久，日军占领了北平。当时在上海的赵忠尧听说了这件事，为祖国的前途命运感到无比担忧，尤其心系北平人民的生命安全，况且，清华大学实验室里还藏着得之不易的镭。日军进城必将烧杀抢掠一番，清华大学肯定是首要目标，想到这里，赵忠尧有点坐不住了。

“乞丐”教授舍命护镭

“必须回北平一趟！”

这话一出口，身边的人都觉得赵忠尧失了智，纷纷劝他：“北平战火纷飞，大家都避之不及，你现在回去，不是送死吗？”

“即使是死，也不能让镭落在日本人手里！”

赵忠尧扔下这句沉甸甸的话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便踏上了北上的路。

一路上，越往北走，战争的硝烟越浓，看到的流民就越多。渐渐地，赵忠尧不忍再看，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火车的轰鸣和炮火声响在耳畔。

来到北平后，赵忠尧首先来到曾经的同事、著名建筑师梁思成的家中，彼时梁思成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带领学生逃离北平。

赵忠尧门也顾不得敲，风尘仆仆地钻进梁思成的家，舟车劳顿加上炮火硝烟的熏染，梁思成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此人是赵忠尧。“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外地吗？如今北平已经沦陷，你回来究竟为了何事？”

赵忠尧低声回答：“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有件东西藏在实验室里，得请你冒一次险，开车带我去清华，我去把它取回来。”梁思成一听，立马领会。如果不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赵忠尧不会如此，于是便答应了他。

因为当时北平遍布日军的岗哨，倘若被发现，后果显而易见：要么被当场击毙，要么被抓去当俘虏。

二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傍晚时分前去，因为那时天色渐暗，避开岗哨还是有可能的。

一路上，他们有好几次差点被日军的巡逻队发现，两人只好在暗处躲避，等到巡逻队走远了再驱车行进。他们经过重重艰险，终于来到了清华大学的门前。

看到清华还未被日军占领，赵忠尧松了一口气，交代梁思成隐蔽好之后，便快步往实验室走去。过了几分钟，梁思成看到赵忠尧抱着一个铅桶出来了，梁思成疑惑地说：“这个白色的铅桶太引人注目了，你准备怎么把它带出去呢？”赵忠尧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想到办法，你注意安全，赶紧撤离吧！”

两人匆匆告别后，赵忠尧便把铅桶藏进大衣里，准备带着它逃出去，可是那时已经没有车能够离开北平了。眼看着天快要亮了，赵忠尧无处可去，看到城墙边有一队逃难的老百姓，他便跟了上去。

想到白天铅桶在怀里太显眼，赵忠尧灵机一动，在地上捡了一个咸菜缸，把铅桶放了进去。扣上盖子之后，从外面看，完全就是一个咸菜缸，于是赵忠尧放心地跟着难民往前走。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赵忠尧问身边的难民。

“不清楚，哪里没有战争，就去哪里吧！”他只听到这样含糊不清、听天由命的回答。

也罢，赵忠尧心想，只要逃出去，一切都有希望。

就这样，赵忠尧跟随着难民一路向南走。北平城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可是头顶的炮火并没有消失，日军的飞机不时地在头顶盘旋，他们一天走的路，飞机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追上。许多难民如惊弓之鸟，听到飞机声便大叫着躲起来，此时赵忠尧的衣服也被炮火烧破了，脸上、头上布满灰尘。连续几天的饥肠辘辘，赵忠尧的双颊和眼眶很快凹陷下去，此时的他，唯一的感受就是饿。

有时，饿急了的难民扑上来抢他的咸菜缸子，赵忠尧拼命保护着：“这不是吃的，乡亲们，这不是吃的！”语气近乎哀求。越来越多的炮火声让难民白天根本不敢再走，只能待在一個地方休息，等晚上炮火稀疏时再赶路。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赵忠尧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乞丐模样了，尤其是抱着缺了角的咸菜缸，特别像一个正在乞讨的人。

赵忠尧走到河边，借着倒影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可眼神中分明带着坚定和决绝，那是所有乞丐都不会有的眼神。等到了一个没有炮火的地方后，赵忠尧问了一些百姓这是哪里，百姓回答说这里是长沙，是毛主席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安全而温暖的地方。

赵忠尧听后喜从中来，他犹记得分别时梁思成曾说，清华要在长沙办一个临时校舍。于是他边打听边踅摸，终于找到了清华大学在长沙的临时学校。

赵忠尧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迟迟未进校门，当时他已多日未梳洗，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脚踩着一双破鞋，一手拄着木棍，一手还抱着个咸菜坛子。正当他在校门口踌躇之时，清华校长梅贻琦陪同几个客人走出了校门，这让赵忠尧甚是欣喜。

等到梅贻琦送别了客人正要返回的時候，赵忠尧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梅贻琦的衣袖，喊道：“梅校长！”梅贻琦迷惑不解，门卫见状急忙上前，想要撵人。

“等等！”

梅贻琦阻止了门卫，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乞丐”，只见这名乞丐沧桑的眼里正涌出泪水，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你是……赵忠尧教授？”梅贻琦有些拿不准地问道。赵忠尧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教授，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何以至此？”梅贻琦握住了赵忠尧的双手，问道。

“一言难以道尽，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赵忠尧回道。

梅校长赶忙说：“赶快，先进来再说吧。”

说罢，梅贻琦便请赵忠尧进了校长办公室，给他倒了杯茶，这才注意到赵忠尧抱着一个咸菜缸不离手。梅贻琦让他放下，赵忠尧看了看怀里的咸菜缸，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他把咸菜缸放在桌子上，接下茶水喝了一口。

接着，他打开咸菜缸，从里面拿出完整无缺的铅桶，说：“校长，这是我从清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50毫克镭。”

梅校长听后瞠目结舌，这才明白了为何原本风度翩翩的赵忠尧教授如此狼狈不堪。

日军侵占北平之后，梅校长带着学生们仓皇出逃，建立临时学校，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许多事情兼顾不到。后来恍然意识到实验室的东西没来得及带走，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梅校长因为这件事叹息了好久。如今看到赵忠尧竟然把镭带了出来，梅校长内心既高兴，又感动。就这样，赵忠尧在炮火硝烟中赤手空拳将镭安全转移到了长沙。

而赵忠尧身上的传奇经历，更为人称颂。

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

时间再回到1930年前后，赵忠尧尚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留学。

二十七八岁的他，经过研究发现正负电子对的湮灭辐射，还进一步测量出这种辐射的能量，刚好等同于电子静止质量的大小。

这一项科研成果在当时是前所未有的，它的伟大程度足以让赵忠尧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可令人叹惋的是，后来诺贝尔奖竟然颁给了他的同学安德逊，安德逊是在1936年发现这一科研成果的，比赵忠尧足足晚了6年之久。

因为这件事，前诺贝尔物理学奖委员会主任埃克斯朋教授经研究调查，肯定了赵忠尧是第一个发现这项科研成果的人，并且告诫人们说：“这是一桩令人不安的、无法再弥补的疏漏。”

错误已然酿成，覆水难收，就这样，本该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竟然成了无名之辈。

周围的人都对赵忠尧的经历表示惋惜，经常上门安慰他。赵忠尧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所谓大师就是格局大、眼界远的人，赵忠尧就是真正的大师。他告诫自己，身为一个物理学工作者，本身就是为了新的研究发现而生，而不是为了得奖而生，所以诺贝尔奖拿不拿得到，对他都没有影响。

赵忠尧依旧一天到晚地泡在实验室中做研究。不久，他就发表了一系列论文，其中就包括影响深远的《硬γ射线吸收系数测量》《硬γ射线的散射》《混合宇宙线簇射》等多篇论文。

但是，极具家国情怀的赵忠尧发现，在国外的种种成就不足以影响和帮助到自己的国家，所以他一心想着回国，去扶持国内的核武器研究事业。

日思夜想，心心念念，他终于在1931年获得了回国的机会。回国之前，他在英国的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接受了卢瑟福赠送的50毫克镭，这便出现了前文所讲的那一幕。

1931年，赵忠尧满心欢喜地回到祖国，担任清华大学物理系教授，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核物理实验室，并且首次开设核物理课程。

这期间，赵忠尧和他的老师叶企孙一起，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为中国核物理事业做出贡献的人才，这其中就包括邓稼先、朱光亚、钱三强等。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和李政道，都曾经是赵忠尧的学生。回国后的赵忠尧可谓桃李满天下，在中国核武器事业的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称他为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毫不为过。

对中国“核事业”

做出巨大贡献

其实，看一个人的成就，并不一定要看他得了多少奖，更重要的是要看他能够影响多少人。

李政道后来说：“赵老师本来应该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中国人，只是由于别人的错误把赵老师的光荣埋没了。我们缅怀赵老师为近代物理学中量子力学的发展、为新中国科技教育事业所做的卓越贡献，以及他一生为人正直、忠于科学、朴实无华、实实在在的精神。”

这样高的评价，只有真正伟大的物理学家赵忠尧才当得起。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内各行各业百废待兴，尤其是经历了战争重创之后，赵忠尧意识到，弱国无外交，弱国无地位。

正是因为当时中国的综合国力太弱，才导致国民任人蹂躏。在清政府腐败统治时期被欺负也就罢了，现在新中国即将成立，为什么还会任人宰割？

无需多想，不过是因为当时中国的科技落后，武器落后，更致命的是，中国没有核武器。这样的现实，让中国始终无法硬气地进行国际交流。

想到这里，赵忠尧感到心痛，似乎这一切本该由他来承担。这是多么高尚的责任心和爱国心啊。

所以在1946年夏天，赵忠尧排除一切艰难险阻，获得了一个观察员的身份，得以参观美国在太平洋马绍尔群岛进行的原子弹实验。

在参观的过程中，赵忠尧感慨核武器的强大，一时间恍惚出了神，幻想着自己此时正站在中国的国土上，观看着中国的核武器。

直到身边的人说话，赵忠尧才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他明白，核武器研究绝非易事，以中国当时的实力，即使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很难研制出来。

所以赵忠尧决定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从事核武器研究，并学习美国的核武器研究技术。

彼时的赵忠尧已经44岁了，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反而更加睿智，思路更加清晰，实属难得。

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搞科研期间，他参与了质子静电加速器的设计、研制和加工，并且为我国购买了一批国内紧缺的核物理实验器材和加速器部件。

由于当时我国国力衰微，精密仪器制造业很落后，所以必须依靠进口和国际支援，又因国际地位低微，想要得到这些精密仪器可谓难如登天，赵忠尧的举动，对于我国的核武器事业发展来说，可谓雪中送炭。

回国时历经波折

赵忠尧在美国一共待了4年，学到了许多先进技术。1950年，他打算离开美国时，美国当局不允许他回国，原因是他携带了大批核武器设备和实验器材，引起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注意，最终赵忠尧的回国计划搁浅，暂时滞留美国。

之后，赵忠尧多方奔走均无进展，最终凭借一己之力，将足足几十箱器材和设备用轮船先行托运回国。

器材运走后，赵忠尧感到很轻松，却没有想到自己该如何脱身。

因为受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都受限制。尤其是当时中美之间的通航还因为一些原因中断了，过了好几个月，他才登上回国的轮船。

结果他刚一上船，就被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人找上了，他们一口咬定赵忠尧的行李中有可疑物品，非要检查，赵忠尧一番辩解无果，只得被迫接受检查。

当时核武器设备已经运回了国内，赵忠尧并不担心。可令人头疼的是，在日本横滨时，美军翻出了赵忠尧的女儿写给他的一封信，上面写着：“打败美帝野心狼。”

这件事又碰巧让驻日美军兼侵朝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知道了，他非常生气，把赵忠尧及其他两位科学家一并关进了监狱。

这件事在国内引起很大的轰动，因为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国内各界人士异常气愤。我国领导人得知这件事后，由周总理带头发表严正声明，抗议此事。此外，还有189名科学家联合发表抗议，声讨美方的不公正行为。

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美国不得已放出了扣押的三位科学家，彼时赵忠尧已经在监狱里待了47天。

本想着放出来之后，风波可以就此停息，谁知居心叵测的美方，竟将赵忠尧移交给台湾驻日代表机构。

当时国民党吃了败仗退至台湾，得知有一位中国籍的物理学家回国，对赵忠尧进行一番威逼利诱，希望他能效力于国民党。但赵忠尧一心报效祖国，丝毫不为所动。两个多月后，趙忠尧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回国后，他建立了我国第一个核物理实验室，并主持建成了第一台能量为70万电子伏的质子静电加速器，推动了核武器研究的发展。

1958年，赵忠尧又组织建立了我国第二台能量为250万电子伏的质子静电加速器。

在之后的几年里，赵忠尧一直致力于在静电加速器和回旋加速器的基础上，进行核反应基础研究，并且发表了多篇论文。回想赵忠尧的一生，可以用泰戈尔的一句诗来形容：埋在地下的树根使树枝产生了果实，却并不要求什么回报。

赵忠尧是我国原子核物理、中子物理、加速器和宇宙线研究的先驱者和奠基人之一，同时又是发现正电子的先驱。

累累盛名加身，赵忠尧依然生活朴素，为人谦和，令人敬佩，是所有中国人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