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袍计

张超

人物表：

钟世衡男，34岁，北宋陕西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年轻有为，文武兼备，足智多谋。

杨文华男，28岁，钟世衡好友，杨家将后人。

宋中明男，60多岁，杨家的家仆，早年随杨将军奋战沙场，出生入死，忠心不二。

李元昊男，40岁，西夏国主，狡诈多谋，屡次兴兵侵犯宋境。

云环女，23岁，元昊随军夫人，原是宋朝人。

野利西夏将军。

天都西夏将军。

宋朝太尉、丞相及众官僚，夏国丞相、众兵士等。

时间：北宋中期

第一幕

[北宋仁宗某年正月十五上元之夜。皇宫御花园。

[幕启：一轮明月浩然当空，京城御花园里，灯烛通明，鼓乐齐鸣。仁宗皇帝端坐庭前，与众大臣把酒尽欢。众大臣分坐于仁宗两侧，互相间觥筹交错。座首太尉端酒起身跪于庭中。

太尉陛下！

宋仁宗爱卿平身，今日过节不比朝堂之上，君臣之间繁礼可免。回位说话。

太尉谢陛下。（太尉起身站回座前）陛下，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凡近百载，久无战事，天下昌平，至今传我圣主，我皇宽仁体恤，治国有方，府库充盈，庶民安康。老臣等欣逢盛世，得沐圣恩，荣耀已极，无以复加，谨为陛下寿！愿陛下万福安康，我主万岁！[众大臣一同起身端起酒杯，跪下。

众大臣我主万岁！万万岁！

宋仁宗（大喜）众卿家平身。今日上元佳节，君臣同乐，尔等不必拘礼。[众臣举杯起身。

众臣谢陛下！

宋仁宗今日佳節，普天同庆。幸得祖宗之灵保佑，也赖众卿勉励辅佐，而今国家无事，天下承平，今夜之宴，需当尽欢！朕与卿等满饮此杯。[仁宗与众臣饮完杯中酒，座末钟世衡端酒不饮。

宋仁宗执酒官，众卿可曾遍饮？

执酒官回陛下，殿前指挥使钟世衡将军不饮。

宋仁宗哦？钟世衡何在？[鼓乐息，钟世衡出位跪于庭前。

钟世衡末将在！

宋仁宗适才朕与众卿饮酒，尔为何不饮？

钟世衡回我主，臣闻居安思危圣人之道，今虽盛世，昌平已久，然北狄契丹，觊觎幽燕，西顽元昊，面服心背，臣为武将，日夜忧思。今日之宴若众臣尽醉，倘兵锋顿起，恐朝中无清醒之人。由是臣才不敢畅饮。

太尉大胆钟世衡！你一个小小的殿前指挥，竟敢在官家面前出言不逊！难道这满朝文武就你一个清醒的忠臣，我等都是些糊涂的佞臣吗？！陛下，臣请治钟世衡悖言乱辞之罪！[众臣附和太尉。

宋仁宗众卿勿躁，朕有一言。钟将军位虽低微，然系名门之后，心忧国家，居安思危，实属难得，依朕看来，今日之过可不必追究。

钟世衡谢陛下隆恩！

宋仁宗且慢，来呀，与钟将军换水！[内侍换水与钟世衡。

钟世衡（不解地）这……

宋仁宗今日饮宴本当畅乐，既然钟将军执意不肯饮酒，朕也不愿扫众臣之兴，那就以水代酒如何？

钟世衡（惶恐地）陛下宽仁，虽尧舜而不及，末将不胜惶恐，愿自罚三杯，我主万岁万万岁！[钟世衡连喝三杯清水，仁宗大喜。

侍监（高声）奏乐！起舞！[鼓乐齐鸣，一队舞蹈者上场起舞。众人饮宴观舞。倏尔，一小校气喘吁吁奔上。

小校报……[小校连滚带爬跪于庭中齐眉举起鸡毛文书。

小校皇上，边关急报！

宋仁宗何事惊慌？

小校反了……反了……

太尉什么反了？！

小校西夏国起兵谋反了！[君臣大惊，鼓乐顿停。

宋仁宗快，呈上来！[内监将边关文书呈上，宋仁宗急急展开文书借烛细看，大惊。

太尉（战战兢兢）陛下，加急文书所云何事？是元昊……造反了。

宋仁宗（愁眉紧锁）反了，反了！大胆李元昊，朕待他不薄，他竟然忘恩负义，起兵谋反！

太尉这，这……（问小校）前线战事如何？

小校那夏主李元昊自去年底兴兵作乱，起兵二十万，攻城略地，兵锋已逼近我们陕西境内的麟、府州，锋芒直指中原。我们督巡检杨宝吉大人殉国！副总管刘大人派我六百里加急送文书到京，请皇上速派兵驰援，晚了，恐怕陕西难保啊！[仁宗及众臣大惊。

宋仁宗众卿有何良策？

丞相老臣以为，元昊此番用兵，张势为主，无非就是想多赚我些金帛钱财，陛下可遣使臣持厚币前往招抚。

太尉此言差矣！陛下，李元昊，虎狼之人，野心昭然，欲壑难填！臣以为应速速派一员虎将率兵驰援！驱敌出境，以除后患！

宋仁宗此言甚当，卿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太尉这……陛下，恕臣妄言，想当初，杨家将保国之时，臣以副将，随杨将军驻守边关，曾与李元昊有交，当时其人年仅二十有余，然此人谙熟兵法，用兵有道。杨将军也曾久探其兵，研习对付夏兵之法，暗防于他，如今杨将军全家皆亡。臣以为当今满朝文武，无一人是那元昊对手！

宋仁宗（大惊）什么？！这……这当奈何？

丞相陛下，臣以为，若果如太尉所言，朝中无人是那元昊对手，陛下何不御驾亲征，挟天子之威，必能吓退蛮夷，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太尉不可！陛下，此番元昊敢起兵锋，必是有备而来，陛下仓促之间未可亲征，恐有不虞啊！必选一良将作为先锋前往，待遏其势后，我主亲率大军征伐不晚！

宋仁宗如此，众卿谁愿当此重任，与朕分忧？[众哑然，钟世衡出位自荐。

钟世衡陛下，臣愿往！

宋仁宗（大喜）哦，钟将军，你肯前往？

太尉万万不可！陛下，此番大战关系社稷，非同儿戏，钟世衡仅一殿前指挥，年纪轻轻，官不足三品，位在下僚，如何是那元昊的对手！

钟世衡太尉此言差矣，下官年纪虽轻，然自幼熟读兵书，随父征伐，大小经历数百战，况我家素与杨家有旧，杨家未被难之时，时常来往，与杨家后人同窗课业，共习兵法，甚得杨家兵法之妙，太尉也说唯杨家兵法方可御敌，试问这满朝文武，谁还识得杨家兵法？！

太尉这……

宋仁宗钟将军此言甚当，朕意已决，众卿勿再多言。钟世衡上前听封。

钟世衡末将在！

宋仁宗擢升钟世衡为陕西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连升三级官居二品！令你率御林军十万，充当先锋之职，即日起兵发陕西前线。

钟世衡末将领旨，我主万岁，万万岁。

宋仁宗钟将军，社稷安危国家存亡系于卿之一身，卿不可负朕之重托。此去前线定要存社稷于既亡，救国家之将危啊！

钟世衡臣上受陛下换水之恩，下受祖宗忠君之教，敢不鞠躬尽瘁，马革裹尸！陛下放心，值此国家存亡之秋，臣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况携圣恩之隆天兵之威，臣此去必定凯旋！

宋仁宗好！虎父无犬子，钟将军不愧名门之后，真乃柱国之臣也！[宋仁宗亲斟清水一杯递与钟世衡

宋仁宗朕为卿壮行，卿可满饮此杯！

钟世衡（大为感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陛下！

宋仁宗好，钟将军可去准备，朕与众臣待尔佳音！众卿随朕替钟将军点兵！[钟世衡下，宋仁宗与众臣下。[月色融融夜，钟世衡家的后院，落叶满庭，钟世衡漫步于庭内，抬头望月沉思。老军头宋中明打扫庭院，经过钟世衡身边打断了他的思路。

宋中明（揖手）钟将军。

钟世衡（一愣）哦，宋军头……[宋中明站定。

宋中明将军，有事儿？

钟世衡唔，没事……[宋中明欲走。

钟世衡宋军头，想当初在杨家之时你小主人杨文华如何称呼于你？

宋中明哦，杨家上下待老奴恩重如山，小主人是我从小带大的，亲如己出，小主人自幼称我为宋丈，直到……[宋中明悲戚不语。

钟世衡军头不必悲戚，从今后我也称你宋丈如何？

宋中明（惶恐地）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将军千金之体，老朽戴罪之身偷生蝼蚁，得蒙将军收留于府下，免于充军塞外，本已幸甚，将军又待我甚厚不以为奴，大恩大德万世难报，又何敢妄自尊大！

钟世衡（趋步向前，握住宋手）宋丈此言差矣。自幼我出入杨家与文华玩耍课业之时，就已与你相熟，深知你乃忠心事主之人，当日杨家因奸臣谗言不幸被祸，杨氏一族满门抄斩，所有家仆尽皆充军，我之所以疏通关系留你在我府中，也是对你小主人一个交代。我与文华自幼亲如兄弟，不忍心看你服侍他一场却落得个充军的下场。

宋中明（跪地悲戚）钟将军，小主人若地下有知，必定对您感激不尽！

钟世衡（躬身搀起）哎，可怜那杨氏一门忠君报国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可怜文华兄忠烈之后，自幼饱读兵法，立志报国，可惜尚未建功，就已经……（悲戚自语，望月感叹）文华，你若在世，此番出征何须为兄一往，你若挂帅，必定马到成功奏凯而还。哎……

宋中明（试探地）将军，看你今夜神色凝重、面带忧愁，又言出征，莫不是朝中有兵事？

钟世衡西夏李逆起兵谋反，已然陷我陕西大部，危及中原，昨夜上元饮宴得闻边报，主上钦点我为先锋领兵十万，陕西御敌，明日一早我就要挂帅出征了。

宋中明（大惊）什么？！李元昊……

钟世衡怎么？老丈惊甚？

宋中明将军，你可知那李元昊是何许人？

钟世衡如何不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自幼长随杨家征战，多曾收集我大宋各路敌患之情。那夏主李元昊当日也算一少年英雄，三十四岁就建立了大夏国，其后趁我与辽国交战之时以图渔翁之利，屡犯我境。而后我朝与辽国盟约不犯，那李元昊为免四面受敌遂与我媾和，其心本背，此番犯我大宋，也是其贼心不死。

宋中明将军所言不虚，但此次出征万万不可轻敌啊。

钟世衡哦？宋丈，你也知那李元昊？

宋中明哎！将军不问，我本不愿言及。那李元昊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钟世衡（惊）宋丈，这话从何说起？

宋中明罢罢罢！将军，你可知杨家一门受朝中奸人所害，那元凶就是李元昊！

钟世衡什么？！

宋中明想当初，杨将军屯兵在西凉，老奴辅佐在身旁。沙场常演八卦阵，谨防元昊逞凶狂。彼时元昊早有异心谋犯宋疆，一则忌惮杨家将，二则甫建夏国实力未张。后来那元贼派人来我朝内多以宝物勾结奸佞，向先皇谗言，说杨家拥兵边关不日将反，杨氏一门这才被下大祸遭满门抄斩！

钟世衡这……你……你是如何得知？！如此冤屈，杨家又为何不辨？

宋中明（苦笑）杨老将军早就知元昊之谋，怎奈朝中无人……彼时先皇又宠幸奸佞，偏听谗言，一朝文武，哪个敢言……

钟世衡老丈莫悲，当今圣上圣明宽仁，定能申杨家之冤，待我此次出征班师回朝之后，必定向我主进言，一洗杨家不白之冤。[宋中明老泪纵横，跪在当地。

宋中明钟将军对杨家再造之恩，老奴万死难报！杨家先人泉下有知必定保佑将军凯旋！

钟世衡老丈无须如此，快快请起。钟某素来敬仰杨家忠烈，本已不忿奸臣所害，只恨不知详情无由替杨家申冤，再者文华与我自幼兄弟一场，做这些本也是分内之事。（钟世衡扶起宋中明）

宋中明将军，看来你也是一片真心，既是如此，老奴还有一事相禀。此事关系非常，十年来老奴未曾向他人言过。

钟世衡老丈请讲。

宋中明钟将军，你可知，杨家还有后人……

钟世衡（大驚）什么？！你说杨家还有……十年前杨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宋中明不错，当日杨家被馋，龙颜大怒，发下圣旨，明明白白地说要将杨家满门抄斩。朝中有与杨家相厚之人事先送来消息，要杨家逃走，杨将军不肯做违旨之事，又不忍杨家将从此绝后，遂令小主人跟我逃走……

钟世衡你……你说文华尚在人世？

宋中明不错。

钟世衡（不相信）这……这不可能，文华的尸体当日是我亲自收敛，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宋中明（悲戚地）死人当然不可能复生，将军仔细看过当日死的确是小主人？

钟世衡文华身首异处，我如何忍心细看？然而身量服色却是文华无疑啊！

宋中明当日小主人年方弱冠，与我那小儿同岁，两人身量容貌多有肖似之处，也是天佑杨家，我那小儿正得伤寒，病卧在床，不能言语，我就将我那小儿背至小主人房中，依小主人服色衣之，其后御林军抄家捕去的乃是我的小儿……

钟世衡这……这……这救孤之计可是真言？

宋中明怎么不真，我岂能拿我小儿之命妄言？

钟世衡可当日收敛尸体，文华眉间之痣尚历历在目……[宋中明苦笑地蹲下身子，用手指拈起一撮泥土，站起身来，当着钟世衡的面抹在当额，钟世衡怔惊。

宋中明碳石而已。

钟世衡（不敢相信）那……文华现在何处？

宋中明就在陕西泾州伏龙山。

钟世衡伏龙山？

宋中明是，小主人十年前就避祸于伏龙山，于云清寺内隐姓埋名潜藏避世落发为僧。

钟世衡你……怎么不早说？

宋中明杨家这一线香火只在老奴手中，圣旨上明明白白的满门抄斩，我如何敢将实情讲出，若被他人得知，小主人难逃一死啊！如今老奴知将军大义，方敢将实情说出啊！[钟世衡跪下，泪流满面。

钟世衡老丈在上，请受世衡一拜！

宋中明将军快快请起，折煞老朽啦……

钟世衡老丈宁将自己骨肉换得杨氏一脉，真乃当世之程婴！你才是杨家真正的大恩人呐！

宋中明老朽本是西凉草寇，受杨老将军招抚感化，得随左右，老将军待我如亲人一般，我跟随老将军数十载，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后又服侍小主人十余载，视如己出。杨家被祸之初，本欲以死报答杨氏知遇之恩，然小主人尚在人世，知情者唯我一人而已，等今日之际业已十年！若非将军大义，不知老朽今世尚能盼到杨家昭雪之日否！（悲戚）

钟世衡老丈，明日大军出征陕西正好经过泾州，老丈可随我去寻文华贤弟。

宋中明（犹豫）这……钟将军，圣上尚未宽宥杨家，此去……

钟世衡老丈不必担心，若此次寻得文华，我仍令其隐姓埋名于军内，待回朝奏明圣主，宽宥得杨家后再令其归宗不晚，再者此番国家用兵之计，文华贤弟也正好出山建功，回朝之日有功之人也好说话。哦，还有，贤弟谙熟杨家兵法，我此番若得贤弟辅助，必定马到成功、奏凯而还！

宋中明将军所言极是，老奴一切听将军安排。

钟世衡那好，宋丈，你可前去准备，待明日随我一同出征。

宋中明是！（宋中明下）

钟世衡（对月感叹）天佑大宋！天佑杨家啊！（钟世衡下）[场间旁白：钦封陕西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先锋钟世衡率领大军出征陕西路过泾州，忽遇大雨难行，钟世衡即令大军驻扎在泾州城外，不许进城扰民，而自己则跟随宋中明到泾州郊外伏龙山云清寺内寻访杨家后人杨文华。

第二幕

[杨文华所修行的禅寺。[幕启：诵佛声阵阵，舞台上左右两间敞开的房舍，一间供奉神龛，一间匾题方丈，钟世衡与宋中明扮作香客上。

宋中明钟将军，前方寺舍就是云清寺了。

钟世衡哦，深山藏古寺，杨贤弟确是寻得个清修之所。

宋中明（摇头笑道）避人耳目而已。

钟世衡宋丈，文华贤弟可就在这云清寺之内？

宋中明这岂能有错。小主人已在此佛院之内隐居十载，老朽也来过数遭。这时节小主人定在院内清修啊。

钟世衡那则等甚，咱们速速前去寻探。[钟世衡急欲上前，宋中明一把拉住。

宋中明将军且慢，少安毋躁……[钟世衡不解，宋中明抖抖自己的衣服。

宋中明（笑道）老奴知将军寻弟心切，可将军忘了咱们的身份啦？

钟世衡这……

宋中明我们现在是两个来进香的香客，若急躁进去找寻小主人，一来打扰了这福地清修，再者此番前来未同小主人商量，未知小主人意下如何，他是愿意不愿意随将军下山啊？

钟世衡哎呀！多亏宋丈提醒，万一文华他不愿下山，奈何？

宋中明无妨，将军无须多虑，杨家世代忠良，量此国家存亡之秋，小主人也会挺身而出的。只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缓图之。

钟世衡还是宋丈想得周全，全听宋丈安排。只是我们该如何……

宋中明将军请附耳。[宋中明向钟世衡耳语云云，钟世衡大喜。

钟世衡妙妙！此番文华若能下山，宋丈当记头功！

宋中明（笑道）不敢，呃，主人请……

钟世衡好。[宋中明引钟世衡来至庙门（舞台上有佛像的僧舍外）宋中明做敲门状，一小僧启门向二人施礼。

小僧阿弥陀佛，两位檀越请了，小僧圆空，不知二位来敝寺有何贵干？

宋中明唔，小师父有礼。我二人打从泾州城中而来，久闻宝刹香火鼎盛，特来随喜一番，哦，顺便也捐些功德。

小僧即便如此，两位檀越里边请。[宋中明与钟世衡随小僧入禅堂。

宋中明小师父，我素与贵寺方丈相厚，今日特地引我家主人来拜晤方丈，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

小僧那我去告知方丈，二位檀越请自便。

宋中明麻烦小师父了。[小僧下，钟世衡拉宋中明。

鐘世衡宋丈，咱们来寻文华，你又会他方丈做甚？

宋中明（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当日是我将小主人托付给这方丈惠法和尚，惠法亲自剃度小主人，并收其为徒，法号圆木易。

钟世衡木易……杨？妙哉！如此说来，这惠法和尚也是一位高义之僧了。

宋中明正是。杨家威名远播，德义动天，这方外之人自然也是鼎力相助。哦，来了……[小僧引方丈惠法上，惠法问小和尚。

惠法宋施主人在何处？

小僧就在大殿之内。

惠法哦，（略加思索）圆空，你去关上庙门，今日再不许闲人进寺！

小僧是。（圆空退下）[惠法急步到佛堂，宋中明快步迎上前。

宋中明方丈好。

惠法好，好，宋施主别来无恙？数年不见，老衲甚是想念啊，哦，这位是？

宋中明唔，这是文华的故交钟世衡将军，知文华隐于此间，特来拜望的。

惠法哦，鐘施主有礼了。

钟世衡见过方丈。

宋中明方丈，我小主人现可安好？

惠法好，好，木易日日清修，礼佛打坐，早功晚课，未曾懈怠，闲来也耍些棍棒，练练武功。十余年如一日，从未下山半步，据老僧所知，除了这寺内同门，木易就只见过宋施主你一个方外之人啊。今日钟施主此来恐怕……

宋中明（笑道）方丈请放心，钟将军非比旁人，小主人定会相见的，还请方丈通融。

惠法哪里话，既是宋施主要见，岂有不允。此间说话不便，两位请随老衲方丈内奉茶。施主请。

宋中明方丈请。[惠法引二人进入方丈之内。

惠法宋施主、钟施主请稍坐片刻，我去让木易给二位奉茶。

宋中明有劳方丈。[惠法下。

钟世衡宋丈……

宋中明将军莫急，小主人片刻即来，请坐。

钟世衡宋丈请，宋丈，文华来时，还望宋丈从中斡旋，定要贤弟随我下山啊。

宋中明将军请放心，小主人深明大义，将军再晓以利害，量此次必能成功。

钟世衡（瞑目自语）愿佛祖保佑吧。[惠法引杨文华奉茶上，宋中明先迎上前，钟世衡立于其身后。

惠法两位施主，老衲带木易前来奉茶，寺中有事，老衲先行告退。

宋中明方丈请。[惠法下，宋中明激动上前，钟世衡仍站在宋中明身后。

宋中明小主人，老奴来看你了。

杨文华宋丈，为何现在才来，可把我想死了。

宋中明东京到此路途遥远，这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老奴这身子骨也不比从前，恐怕今后来的机会就……

杨文华宋丈莫悲，先喝口茶吧。对了，宋丈，方丈说，还有京城故人前来……[宋中明忽然意识到还有身后的钟世衡，连忙接过茶托放在桌上。

宋中明哎呀！老奴一见小主人只道想念之情，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来，来，来，您看是谁来看您了……[宋中明闪身，杨文华看到泪痕斑斑的钟世衡，大惊。

杨文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你……你是……

钟世衡文华贤弟，不记得为兄了？

杨文华是……世衡吾兄！

钟世衡为兄来晚了，杨贤弟受苦了。

杨文华哎呀！真是我兄，天可怜见！[两人抱在一块，四目相对两双泪眼。

钟世衡贤弟，想煞为兄了！

杨文华钟兄，弟十年来日夜思兄，本想今世难见，不意今日竟得见兄面，岂非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宋中明小主人，钟将军此来……[钟世衡做手势止住宋中明。

钟世衡贤弟，十年来为兄竟未想你尚在人世，惭愧，惭愧！

杨文华钟兄何必自责，今日我兄弟得以佛门重聚，也是命中注定，只是当日若非宋丈舍子相救，弟十年前早已是刀下之鬼，与钟兄也只有泉下相聚了！

宋中明小主人莫提当日之事了，只恨老奴力所不及，杨氏一族只救得小主人一人！若能以命相抵，老奴万死也要换杨老将军性命啊！

钟世衡恨只恨当日朝中奸佞。贤弟放心，待为兄回朝之时，定要奏明当今圣上，为杨家洗脱冤情。

杨文华钟兄此言当真？！

钟世衡此等大事，为兄岂敢妄言。

宋中明小主人请宽心，钟将军现在是皇上钦封的先锋兵马总管，官居二品。此番出征待回朝之后，就会奏明圣上为杨家平反。

杨文华钟兄，若果如此，兄当是我杨家再造的大恩人呐！请受贫僧一拜！

钟世衡贤弟快快请起，当初奸臣当道，为兄又官位卑微，只恨绠短汲深，不曾救得杨家，今日若稍得战功，显赫于朝，定要奏明圣主为杨家平反洗冤，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杨文华钟兄，贫僧无以为报，只有日日佛前诵念，为兄祈福。

钟世衡贤弟差矣！弟虽身处化外潜身庙宇，毕竟只是形势所迫，将来杨家平反之后贤弟必将重登殿堂为国效力。何必时时以僧侣自居？再者，我为杨家平反，上应天命，下顺民心，若果能成功，也是杨家积德积善造化所致，为兄不过做一顺情人尔！

杨文华钟兄过谦了，对了，兄此番挂帅出征所为何事——难道是西方有变？

钟世衡贤弟真有诸葛之才也，虽处深山之内也能料天下之事！

杨文华兄长过誉了，弟只是自幼随父镇守西陲，早知西夏李元昊有虎狼之心，先父也暗加提防，言我朝与夏国日后必有一战。那元昊也是畏先父镇守，才未敢张露反迹，如今我父已亡十年，那元昊休养生息今日想必也是兵强马壮了。再者，兄率军东来必是向西而去，不正是那夏国方向吗？

钟世衡贤弟所料不错！正是那李元昊起兵谋反，此次元逆甚为猖狂，起兵二十万，犯我西境，其兵锋已到麟、府州了！

杨文华什么？！那元贼已到陕西？

钟世衡正是。前者元宵夜宴，我主接到边报，道元昊谋反，遂集群臣而议，可朝中竟无人是那元昊对手，为兄自荐，皇上这才派我挂帅前来。

杨文华唔，当日闻听父亲说过，这元昊确实有些本事，自幼熟读兵书，有勇有谋，而立之年便为夏主，其年龄比你我大不了许多，当日也算是个少年英雄。其帐下也多有骁勇之将。这人不好对付，兄长可要万分小心啊……

钟世衡闻说敌这元昊需当日杨老将军所创兵法。不知贤弟可学得此兵法？

杨文华当日在父亲左右观其演习阵法，倒也记得一二，不过父亲当时也说过，对付元贼，须临阵应变，阵无常阵，切不可拘于一二固定阵法。蒙兄长下问，至于如何布阵迎敌，即使我将所学全盘托出，空也只是纸上谈兵，与兄长恐徒添掣肘啊。

宋中明既如此，小主人何不就随钟将军前往军中，一来可助钟将军破敌；二来小主人若立得战功，回朝平反之日也好在皇上面前说话啊。

钟世衡宋丈所言甚是，文华，随我下山去吧。

杨文华这……这……不妥。

钟世衡却是为何？

杨文华非是贫僧不愿下山，只是圣上尚未为杨家昭雪，我如今还是待罪之人！况我这般形状（指了指自己的光头）在军中过市招摇，此次下山若被他人得知，我一命何轻，倘若连累兄长，我心何忍！

钟世衡贤弟无须多虑，愚兄早已为贤弟想好了，贤弟可改名王华，在我军中暂充兵马监押之职，平日就在我帐中起卧，出则盔头披甲，没人会注意你的。待回京之后愚兄奏明圣上，再举荐贤弟为官。

杨文华多谢钟兄想得周全，只是……

钟世衡贤弟还有什么顾虑？

杨文华（叹气）兄长，恕贫僧直言，想我杨家一门英烈，世代忠良，保国安民忠心无二，到头来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十年来贫僧潜心修行与世无争，倒也过得清静，我实在不想再入朝廷重蹈是非了……

宋中明小主人糊涂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真真的让老奴寒心哪！

杨文华宋丈……

宋中明想当初，老奴之所以冒死舍子相救，不就是为了存下这杨家一脉，日后能重振杨家的声誉吗？！想杨家自先祖令公到你今日，凡四代人，哪一代不是忠烈满门！哪一代没有不死于战场的英雄！哪一个又有过怨言？！你们代代忠良，忠的究竟是谁？是当朝天子？不是！是荣华富贵？不是！你们忠的是那社稷江山，是那天下的黎民啊！现如今，元贼图我江山、害我百姓，国家危亡只在旦夕之间，你……你竟然不思挺身而出沙场退敌，安社稷于既亡，扶大厦之将倾。反而计较个人之荣辱，眼看着黎民受苦，社稷江山落入蛮夷之手！真真愧杀老奴，愧杀你杨家列祖列宗啊！

杨文华（大为感动）宋丈此言让文华羞愧难当。听宋丈一席话，文华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宋丈放心，文华随兄长下山便是！

钟世衡贤弟，为兄若得贤弟相助必定攻无不克、马到成功！

杨文华钟兄，军情紧急，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下山吧！

钟世衡好！贤弟请！

杨文华钟兄先请，我与宋丈作别方丈，即刻前来。

钟世衡好，为兄先走一步。（钟世衡下）

杨文华宋丈，与我前去与方丈道别吧。

宋中明老奴从今之后时刻跟随小主人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文华好！走。（杨文华与宋中明下）[过场：夏兵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钟世衡与杨文华指挥宋军撵杀。[场间旁白：钟世衡得到了杨文华的帮助，很快就把李元昊赶出宋境，但仁宗皇帝下旨要彻底摧毁夏国主力打得元昊俯首称臣为止。而此时元昊的两员大将野利和天都各统一支精兵，互为犄角，要想彻底打败元昊，必须将犄角拆散。[宋夏大战之后。钟世衡帅帐内。钟世衡身披锦袍，举着烛台对着敌我军情图凝眉不语，一兵士端着一托盘饭食进账，放在桌子上，见桌上另一个托盘内的饭菜并未动箸，起来欲上前劝钟世衡，又摇头退回，叹了口气，端着剩饭退出。恰逢杨文华戎装进账。

兵士王监军。

杨文华（见托盘内饭菜）这……

兵士监军，钟将军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我等又不敢前去劝慰，这可如何是好……

杨文华唔，你先退下吧。（兵士摇头退下）[杨文华看见愁眉紧锁的钟世衡举着即将燃尽的蜡烛，蜡烛油顺着钟世衡的手向下流，于是悄然走到他的身旁。

杨文华（轻声地）钟兄……[钟世衡不闻，仍然望着地图发呆。

杨文华（将声音提高）钟兄，烛将尽矣。[钟世衡猛然惊醒，见是杨文华，颜色一亮。

钟世衡唔……贤弟……[钟世衡发觉蜡油顺着自己的手流下，将蜡台递给文华，自己抖掉手上的蜡油，看着文华，尴尬地一笑。

杨文华钟兄似有心事？

钟世衡哎……贤弟，想自我挂帅出征以来，上托我主洪福，下赖贤弟鼎力相助，虽然首战告捷，将元昊赶出了大宋，可是那夏兵主力尚存，元气未伤，元逆又贼心不死，拥兵边境，伺机再来。为兄不敢贸然退兵，是才忧心啊。

杨文华钟兄勿忧，弟观那元贼此番也知我大宋的实力，雖然陈兵边境，贸然间也不敢轻易犯境了。

钟世衡话虽如此，只是这帐下十万大军常驻此地劳师靡费，也不是长法……

杨文华那……钟兄做何打算？

钟世衡当然是将那元贼一举击溃，使其再难犯我大宋。不过……

杨文华不过那元贼大将野利和天都各统一支精兵互为犄角，要想彻底打败元昊，必须将这犄角拆散！

钟世衡（点了点头，看着地图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只是我军不熟悉夏国地形，若贸然深入敌境分兵作战，其胜负诚未可知啊。由是，急切之下为兄未得破敌良计啊！

杨文华弟……倒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让李元昊自行拆散那野利和天都之兵。

钟世衡（一怔，装作若无其事）哦……贤弟有何良策？

杨文华（看四下无人，坚决地向钟世衡道）用间！

钟世衡（大惊，抓起自己身上的锦袍自语道）天意乎！

杨文华钟兄……钟兄……

钟世衡（回过神来）哦……

杨文华钟兄说什么？

钟世衡（镇定了一下）呃……没什么，贤弟刚才说用离间之计？

杨文华不错，元昊为人阴险狡诈，性多猜忌。我们只需派人混入元贼大营，间其君臣，令元昊自毁其阵，彼时钟兄再率大军直取李元昊中军大营，则夏兵可一举而破！

钟世衡（踟蹰地）这……

杨文华（不解地）钟兄以为此计不妥？

钟世衡非也。哎……贤弟，实不相瞒，所谓智者同谋，其实为兄早有此计了，只是……

杨文华哦？原来钟兄早已成竹在胸，那为何还不速速施行，派人前往，却在此惆怅？

钟世衡贤弟有所不知，为兄帐下多是些骁勇善战的将士，而少有经纬谋略之辈，令这些人披甲执锐、战场杀敌可以，而令他们隐心忍性，周旋于敌营之内，巧舌如簧，离间于君臣之间，恐怕……嗨，恐怕不仅用计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被元贼所害啊！

杨文华钟兄……

钟世衡此计难行，还是另寻良策吧……

杨文华钟兄，弟有一言，愿兄鉴之。

钟世衡哦？贤弟请讲。

杨文华兄长，弟闻为将者当知进退之道，当下我军初战克敌，兵锋正盛，正宜一鼓作气，直捣贼巢。唯所虑者，敌犄角之阵尔。然我今已有破阵良策，唯乏行策之人，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不当机立断，速速实行，待战机一失，士气堕矣！彼时再攻，只恐元贼不需布阵，我军亦难全胜啊！

钟世衡吾弟所言不差，只是顷刻间未得其人啊，若所遣非人，恐……

杨文华钟兄，弟荐一人，不知可否？

钟世衡哦？是谁？

杨文华杨文华！

钟世衡贤弟，你……

杨文华钟兄，弟虽不才，然自幼随父守关，对那元贼多有了解。况十年来弟不在朝，元昊对我知之甚少，更兼杨家被朝廷诛杀，我伪作衔恨诈降，元昊必不疑我！

钟世衡不可！

杨文华为何？

钟世衡元贼枭雄也，岂是容易骗的？弟若前去，只恐凶多吉少，杨家几世英雄，只剩下贤弟一脉了，万一……为兄如何向你杨家列祖列宗交代啊，不可，不可……

杨文华兄何愚也！国事当前，钟兄何做此妇人之态！弟此去万一施计不成，为元贼所害，也对得起杨家祖宗了，如若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即使苟全性命于人世，死后亦有何颜面见祖宗之灵于地下！

钟世衡（双手紧握锦袍）贤弟……这……此事容兄慎思之，想我这帐下十万之众，必有能代贤弟一往者……

杨文华钟兄不必犹豫了，如果有此人，兄又何饮餐俱废，愁闷至此啊！（杨文华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钟世衡贤弟，为兄……[正在此时，有军校进帐。

军校启禀将军。

钟世衡何事？

军校朝廷派传旨官前来传旨。

钟世衡什么？人在何处？

军校就在帐外。

钟世衡快快有请！[军校引传旨官进账。

钟世衡钟某见过上差。

传旨官钟将军不必多礼，请接旨吧。[钟世衡与杨文华跪下。

钟世衡臣钟世衡接旨。[传旨官展开圣旨宣读。

传旨官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封陕西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钟世衡，正元夜宴，自荐赴敌，讨逆元贼，绥靖边疆，朕之肱骨，国之重器也。本欲待卿奏凯，回朝赏犒，然时逢凶岁，国遇灾年。江南等地，久旱不雨。饥馑并臻，天灾人困。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吏治不逮，遂生民变。望卿见诏之日，勿再迟延。速战速决，月内回朝。拱卫京畿，复安社稷。书诏付卿，勿负朕意。钦此！

钟世衡臣接旨！（钟世衡和杨文华站起身来）

传旨官钟将军，下官来时皇上之嘱，望钟将军速速与那夏兵决战，勿令其再犯我朝，然后在此月内火速班师回朝。

钟世衡望上差回复我主，微臣已得破贼良策，不日即将与元逆决战，月内必定回卫汴梁，保驾丹墀。

传旨官下官一定如实禀告皇上，事有急缓，下官先行告退。

钟世衡军务在身，恕不远送，来呀，送上差。（军校送传旨官下）[钟世衡手持圣旨，摇头叹气

杨文华钟兄，圣旨所云江南民变，其事甚急呀。看来皇上也是夙夜忧思，盼兄速归啊。

钟世衡唉，祸事连踵，天不佑我大宋啊。

杨文华兄不必忧叹，只要速靖夏患，回师拱卫，量些许民乱，也难成气候。

钟世衡为兄不愁那江南民乱，只恨这眼下……

杨文华圣旨已下，令兄月内班师，如今业已中浣，若再不与元贼决战，倘延迟时日，恐违圣意啊。既如此，离间之计势在必行，吾兄不必再踌躇了。我这就去准备，明日即赴贼营。

钟世衡贤弟，圣意难违，可为兄确实不忍啊。此去艰难，万一……

杨文华钟兄勿悲，听我一言。弟自幼与兄相善，同窗课业，寢食相伴。虽非亲生兄弟，也早已视为知己。文华饱读圣贤，也常怀孝悌之心，况士为知己者死，弟即便为兄身死，又何怨哉！而后杨氏被祸，十载蒙冤，幸宋丈高义，舍子相救。天可怜见，存华一脉。弟本皈依佛法，心如死灰，唯所憾者，杨氏之冤尔。前者赖佛祖保佑，与兄重聚于佛堂之内，知兄大义欲替弟一雪杨家之屈。兄心荡荡，弟怀常德。即便立死，亦有何怨哉！

钟世衡贤弟言重了。

杨文华钟兄，此去若弟果有不测，还望我兄勿负前言，待回京之后，圣主面前为杨家申冤啊！

钟世衡贤弟放心，为兄必定不负前言，拼得一死也要在官家面前申雪杨家之冤！

杨文华如此，文华可安心去矣。[此时宋中明进入帐中，听见二人对话。

宋中明小主人，你要到何处？

杨文华唔，是宋丈……我……奉钟兄将令，要到别处公干。

宋中明哦，那老奴这就替小主人收拾行装。不知我们何时启程？

杨文华我们？哦……宋丈，此去宋丈不必跟随，只我一人去便可。

钟世衡文华，此去凶险，就让宋丈陪你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杨文华不打紧，我自己去便可。

宋中明什么？钟将军说此去凶险，无论如何，老奴定要跟随……小主人到底要到何处？

杨文华实不相瞒，宋丈，我明日即将起身去那李元昊的大营。

宋中明（大惊）什么？两国交战，小主人去那元昊大营做甚？

钟世衡宋丈有所不知，文华此去敌营乃是去诈降元昊。

宋中明（惊怔）什么？这……

杨文华此番不比从前，宋丈切莫跟随。

宋中明若是其他事，老奴可以不去，但这次老奴定要随小主人前去。

杨文华宋丈……

宋中明小主人不要再说了，我知小主人是惜我这一条老命。可是老奴身受杨家大恩，万死难报！小主人，你若不让我随你前去，但若有个闪失，老奴岂肯自己苟活在人世之间！

钟世衡文华，宋丈既然如此高义，就让他陪你前去吧。

杨文华（叹了口气）哎……好吧。宋丈，你去收拾行装，与我明日动身吧。

宋中明是。（宋中明下）

钟世衡有宋丈相随，为兄也多少放心了。

杨文华既如此，弟也去准备了。

钟世衡且慢！

杨文华钟兄还有何事相瞩？[钟世衡将身披锦袍脱下，亲手披在杨文华身上。

钟世衡贤弟，此袍随兄多年，今日送与贤弟，此去多加保重，见机行事，万事小心呐，若施计不成，即速速归来，你我再别寻良策！

杨文华（感动地）多谢兄长赐袍，此袍在身，如兄长在侧，弟定不负兄长重托。弟先告辞了。[杨文华下，钟世衡看着杨文华的背影暗自叹息。

钟世衡（自言自语）文华，莫怪为兄啊！

第三幕[中午，元昊大营，李元昊中军帐内，元昊率夏国丞相及众从人上。

李元昊当年间诛杨家将，蓄势十载谋宋邦。可恼天未绝赵祀，且为犄角再主张。想我元昊英雄一世，智虑千般。十年前略施小计，派人潜入宋廷，间杀杨家将。自此宋朝无人是我元昊对手，我休养生息，积蓄十载，本欲一鼓作气，图他赵氏江山，谁曾想天不灭赵，宋廷出了个少年将军，姓钟名世衡，提兵来与我交战，可气可恼，其所用阵法竟然颇似当日杨家将！我不得不退回本境，驻扎边关，与帐下大将野利、天都做成掎角之势，伺机而动，再谋宋疆。

小兵甲报……

李元昊什么事？

小兵甲报告大王，两个宋营细作在我营前窥探，被我探哨俘获。

李元昊哦，宋朝细作？现在何处？

小兵甲正押在帐外。

李元昊来呀，升帐，把宋朝奸细带上来！

小兵甲大王升帳！带细作！[李元昊走到条案前坐下，夏丞立于其后。几个番兵带杨文华和宋中明上，二人跪至在当地。

李元昊大胆细作，竟敢来窥探我营！

杨文华大王明鉴，某等非是细作！

李元昊不是细作？那两军阵前你二人为何在我营前逡巡窥探！

杨文华大王，我二人特来归降。

李元昊（阴险地）归降？你是何人？

杨文华某乃钟世衡帐前监军杨文华，这是家奴宋中明。

李元昊哦？你可带来什么宋军情报利于我军者？

杨文华未有。

李元昊那是带来什么进献？

杨文华亦未有。

李元昊（大笑）哈哈，你一个小小的宋营监军，战前投敌却毫无进献，既非奸细留你也无甚用，来呀，推出去斩了！[小兵欲推二人下。

杨文华（大喊）大王！某虽无用，某家却有大恩于大王！

李元昊且慢！拉将回来。[待小兵将二人推回。

李元昊你方才说什么？你家有恩于我？

杨文华不错，大王今日能率虎狼之师驰骋于夏宋之间，无非料宋廷无杨家将乎！

李元昊什么？你到底是谁？你与那杨家是什么关系？

杨文华某便是杨将军之子，杨文华是也！

李元昊杨文华？你是杨将军之子？

杨文华然也。

李元昊哈哈，大胆细作，你欺我无知也！我闻十年前那杨氏一门遭灭九族，全家无一人存世，现在如何竟冒出个杨家后人来？

杨文华大王有所不知，当日某家被祸之时幸有这位家仆宋中明相救，将其亲子变容易服，换上刑场，才存下我这条性命啊。后我隐姓埋名，藏于深山。直至前日闻大王亲率大军，征讨无道宋朝，这才从戎而来，待机投奔啊。

李元昊此言当真？

宋中明小主人此言句句实情啊。大王，小主人就是等着这个天赐良机，投奔大王呀。

李元昊哦……我问你，你杨家世代皆为宋之良将，你却为何投奔于我？

杨文华（咬牙切齿）十年前宋王亲奸佞、信谗言，不念我杨家累世之功，反诛我九族，灭我满门！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手刃昏王，剥其皮、食其肉、饮其血！怎奈力有未逮，空怀恨恨！今特来投奔大王，当为报仇之计。

李元昊那当日我与尔父也曾对垒边关，鏖战有日。算起来也是战场宿敌了，然北有契丹狼主、南有大理国王，你如何单单投奔我来？

杨文华前者家父与大王对阵边关，实乃各事其主，绝非仇也。我闻佳禽选良木而栖，忠臣择贤主而事。宋王昏聩，擅作威福。无罪受刑，有功不赏。而大王诚心待物，虚怀纳士。英勇威武，当事之英雄也，文华此来投奔大王，愿随军驱驰，以图建功雪耻，还望大王念我诚心来降，万勿见疑。

李元昊既如此，念你诚心来投，就在我帐下留用吧。

杨文华多谢大王。不知大王何日进兵攻伐宋营，文华愿为前驱！

李元昊不急。宋军远来，必然受困于粮草，急于与我决战。所不攻者，必畏我犄角之阵尔。而我虽前折一阵，然粮秣充足、元气未伤，正宜以逸待劳，休养生息，待宋军疲顿，粮草不继，再攻不晚。

杨文华大王所言甚是，不知大王何任于我？

李元昊勿急嘛……他日定有用你之处。你甫来我营，先歇息两日吧，来呀，带杨兄弟二人去歇息去吧。杨兄弟，你请吧。

杨文华谢大王，那在下先行告退。[杨文华和宋中明互相看了一眼，跟小兵下。夏国丞相凑近李元昊。

夏相大王，你信那杨文华所言？

李元昊我也踌躇不定，只是其言似无破绽啊。

夏相大王，杨家素来忠心事主，誓无二心。杨家后人又怎肯做此卖主求荣之事？再者，前番宋军胜时其为何不来，如今战事胶着却才来降，岂不怪哉？

李元昊你说……他是诈降？

夏相这……还望大王明察。

李元昊嗯……来呀。

小兵甲在。

李元昊命你率人看住杨文华，不准其出帐半步！

小兵甲是。（小兵甲下）

李元昊（阴险地）若是奸细，倒看你能有什么作为！[夜，营内，杨文华与钟世明被软禁在营帐内，宋中明焦急地走向帐门，掀开帐帘，看到两门卫守住门口。杨文华背手沉思在帐内踱步。

宋中明（焦急地指着门外门卫）小主人，你看这……

杨文华宋丈，少安毋躁。

宋中明小主人，元昊既然信我们来降，为何还派人看守在帐外，将我们软禁在此。

杨文华那元昊虽暂听我言，毕竟你我空口无凭，他做些防备也是正常的。

宋中明可……可我们如何行事啊？

杨文华照此情形，急切不能作为，当缓图之……待机而动吧。

宋中明哎……

杨文华宋丈，你且将我等衣物收拾一下，看来，我们要在此待上一段时间了。

宋中明是……[宋中明收拾衣物，将钟世衡送给杨文华的锦袍挂在衣架之上，整理之时发现衣角露出信笺之角，遂将信笺拽出。

宋中明小主人，你看这是什么？

杨文华（接过信笺）哦……钟世衡谨封……一封我兄具名之信……你从何得来？

宋中明适才老奴整理钟将军送您的锦袍时，从袍内夹缝中抽出来的。

杨文华（疑惑地）这……待我看来。[杨文华展信细看，不觉大惊，宋中明发现杨文华表情不对。

宋中明小主人……[杨文华不应。

宋中明小主人……

杨文华哦……宋丈……

宋中明小主人为何惊慌……信中所言何事？[杨文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信笺递给宋中明，宋中明展信而读。

宋中明衡顿首再拜野利将军纛下：将军德顺天命，大义相投，前者将军身在贼旁，旦夕不离，虽仰德之私而未得其便，今闻将军独率百万雄师坐安边境，衡军务在身，不及径造，特遣吾弟亲往接洽，萬望小心为上，得便行事，上以报天子之恩，下以救苍生之急。使大宋子民，不泯将军之德。鹄观来旄，先此敬覆。衡再拜。某年月日……这……这……这是何意？

杨文华哎，言及于此，你还不明白吗？

宋中明钟将军不是让……让小主人来诈降吗？怎么……会有此书？

杨文华你看这门外守卫！兄长深知元贼刁毒奸诈、性如鹰隼，未肯轻陷吾计，故而出此奇谋啊……

宋中明什么奇谋！这封信若是被那元贼得去，小主人之命休矣！

杨文华我命虽休，其计必成！

宋中明万万不可，这封信绝不能落入元贼手中，我这就将它烧掉！[宋中明欲向火盆里丢信，杨文华赶紧抢过。

宋中明小主人，你……

杨文华宋丈，此番你我赴敌诈降，成功与否只在这封信上。

宋中明可小主人身家性命也在这封信上啊！

杨文华哎……钟兄也是无奈之举，皇命难违啊。

宋中明那也不能以小主人性命为筹啊！

杨文华为国家黎民而死，其无憾也！

宋中明小主人……

杨文华若非宋丈相救，文华十年前已是刀下之鬼了，既亡之人，何惜一命啊………你可将书信原样放回。

宋中明（知难挽回，悲戚地放回原书）小主人，老奴未保护好小主人，老奴愧对杨老将军啊！

杨文华宋丈莫悲，我不恨钟兄陷我，只怪钟兄不应让宋丈随我同来啊！

宋中明小主人此言差矣，若小主人大义成仁，老奴必将随小主人于地下，岂肯苟活于世啊！

杨文华哎……

宋中明小主人，你欲待如何将此信送与李元昊？

杨文华须巧妙为计方可，既要元昊发现此信，又不疑其中有诈。

宋中明可元贼守卫森严，你我又被软禁于此，要如何递送才能不露痕迹？

杨文华这……急切之间我也未有良策，还需从长计议……[正在此时，云环携侍女上，听帐外守卫喊：夫人好！杨文华赶紧以目示宋中明，二人装作无事。

云环投降宋人可在此内？

守卫回夫人，在内。

云环（对守卫）我前去探望，你守住帐门，不许旁人进来。

守卫是。

云环（对侍女）你也在此等候。

侍女是。[云环进入帐内，杨文华赶紧起身。

云环你二人可是投降宋人？

杨文华正是，不知姑娘是……

云环我是大王随军夫人云环。[杨文华一惊，赶紧下拜，宋中明也不耐烦地略微插手弓腰，云环看见，微微一笑。

杨文华（装作诚惶诚恐地）杨某不知是夫人驾临，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云环杨将军无须多礼。

杨文华杨某身贱位卑，当不起将军之称，叫某杨文华便是。

云环（略笑）累世大功，出身将门，不计生死，只身赴敌。怀报国丹心，行诈降之计何以不当将军之称？[杨文华与宋中明大惊，愕然对视。

杨文华夫人差矣，杨某实是诚心来降，一片丹心，日月可照，如何有诈！

云环我便信，但不知杨家祖宗在天之灵可信否？

杨文华（大惊）夫人，我杨某与你未曾逢面，也夙无怨仇，你何故苦苦相逼，污蔑于我？

云环将军莫急，我非是来污蔑于你，既知你奸细，也不会将你告于大王。

杨文华那文华不解夫人此来……

云环杨将军，实不相瞒，我是来救你的。

杨文华救我？

云环不错，适才闻得大王言及于你等二人，知你是杨家后人，言语间遂细察大王之意，知其对你二人未肯深信，怕日后恐有害于二位，特来放二位回宋。

杨文华这……夫人，你我素昧平生，何以相救？

云环实不相瞒，我也是宋人。（杨文华与宋中明大惊）

宋中明你是宋人？

云环不错，妾本贯陕西榆林。

杨文华榆林？（问宋中明）当日家父驻军之地？

宋中明正是。

杨文华那你为何成了元昊夫人？

云环说来话长，当日榆林边无战事，百姓安然。全赖杨家将镇守之功。然后来杨家被冤，解回东京。天威震怒，枉杀忠臣。边无良将，战争频发。西夏遂趁机攻掠了榆林，父母失散，我也被西夏人虏获，因为容貌出众，被元昊看中留在身边做妾，几年来宠爱有加。大王每出征，便时常将自己带在军前。

杨文华不知你竟有如此遭遇……如今也算是他乡遇故人了。

云环榆林百姓皆念杨家之功，今日闻听有杨家后人来此投降，妾闻虎父无犬子，不信杨家能有投敌之后，遂前来探望，若果真降倒也罢了。只是来时观将军气宇不凡，非奸细之像，又察此仆面带梗色，心怀愤愤，毫无檐下之态，即知将军非诚心来降，实来赚敌也。

杨文华夫人果然冰雪聪明，还望夫人念同是宋人莫要说破啊。

云环我说过我此来是救将军脱险，又如何相害呢？

杨文华若放我二人出去，你如何又向李元昊交代？

云环这个云环自有说辞，将军不必担心，你二人又未成其害，再者大王知妾为宋人，偶发善心放回同乡，大王亦能原谅。

杨文华元昊，鹰隼之人也，其留我二人不杀也定有别的用处，你放归我二人，恐元昊见怪。你既为宋人，何不待我成事之后，一同归宋？

云环杨将军，元昊多谋，成事甚难，不如早去，以免杀身之祸。妾身久在番邦，已成夏人，况父母早失、亲戚皆亡，即回宋邦，又能去投靠谁？

杨文华这……

云环将军无须多言，赶紧走吧。

杨文华（看了看锦袍）夫人，我此番前来，既未想有生还之日。你既知我杨家忠义，就也不要劝我了，只是有一事烦请夫人动劳。

云环将军请言，但凡云环能为，必不负托。

杨文华（对宋中明）且将锦袍拿来。

云环这是……

杨文华你既大义相救，我也不瞒你，我素与野利将军相厚，此番来是要见野利将军，看此情形，甚难见面，我这有锦袍一件，敢烦夫人代为转赠。

云环有何话说？

杨文华单单一袭锦袍，并无他话。

云环（接过锦袍）此事不难。将军且放心，妾定代为转达。

杨文华夫人，杨某深感夫人大恩，请受杨某一拜。（杨文华跪下一拜）

云环（赶忙扶起）我为救将军出营，只送一锦袍，何须将军如此大礼。

杨文华夫人肯大义前来相救已是感激不尽，又代为传袍了我心事，正当受礼。

云环将军言重了。

杨文华夫人，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请夫人快快回去吧。

云环杨将军保重，妾当先去，改日再来。

杨文华夫人请。[云环持袍出营，与侍女下。

宋中明小主人，你將那锦袍让云环夫人给那野利恐怕……

杨文华非予野利，予元贼也！

宋中明（大惊）什么……你说夫人会把锦袍给李元昊？

杨文华夫人不会，李元昊当自取之。

宋中明为何？

杨文华李元昊久历兵战，何等精细，安无眼线插在营间？夫人毕竟女流，虽然大义，却不知其中深浅利害。其行止岂瞒得过元贼？此番带袍回去元贼必然盘问搜查。

宋中明那……那封书信？

杨文华必然被李元昊所得！

宋中明那小主人你……

杨文华我是必死，只可怜那云环夫人还蒙在鼓里啊……

宋中明老奴知小主人适才为何向那云环夫人行此大礼了。

杨文华哎！罪过，罪过……愿佛祖宽宥于我。此计若能成功，我应进地狱，云环当入福界啊……

宋中明小主人不必自责，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不觉垂泪）

杨文华（叹气）哎……谁让你我皆为杨家之人了！[中午，西夏大营内，李元昊怒气冲冲地坐在虎皮椅上，丞相站在旁边。帐前架着一鼎油锅，兵士持刀而立。

李元昊来呀，把那两个宋营奸细给我带上来！[番兵甲番兵乙推杨文华和宋中明进账。

李元昊大胆宋朝奸细！敢来赚取本王！

杨文华冤枉啊，大王，我等倾心来投，何故见缚？

李元昊哼哼，倾心来投？你二人明明是宋营的奸细！

杨文华大王有何凭证？

李元昊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看这是什么！[李元昊将锦袍和信笺拿出扔在当地。

杨文华你……你从何得来？

李元昊从何得来？哼，（指着油锅）你所托贱人之头已在此鼎中，叛将野利我也差人去拿，你还有何话说！

杨文华元贼！吾计已败，何须多言！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李元昊杨文华，本王念你是忠臣之后，敢只身前来也是条汉子。若你肯诚心归顺于我，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杨文华元贼！十年前你利用奸计，勾结佞臣，害我全家！我恨不能取尔的狗头！抽尔筋饮尔血！如此不共戴天之仇你却让我归降于你？哈哈！你做得好梦也！[宋中明亦骂不止。

李元昊你若不肯，可见这当庭鼎镬！那云环小贱人就在这鼎内等你呢！

杨文华狗贼！可恨我所托非人，被你识破，只可惜了野利将军！（对天喊道）野利将军，我杨文华对不起你，还未归宋就已身亡！如若事成，我杨文华即就鼎镬，虽死而何憾哪！野利将军，我先走一步了！[杨文华说罢跑向油锅。

李元昊给我拦住！[话未及落，杨文华已跳进油锅之内，李元昊叹息。宋中明大骂元昊不止。

李元昊（大怒）来人呀，给我将其舌头割掉！[众番兵将宋中明按住，割其舌。宋中明犹骂不止。

李元昊我佩服你主人是一条好汉。来呀，与其上药，我不杀你，你可将你主人尸身带回宋营，让他留个全尸归宋吧。[众番兵拖宋中明下。

李元昊来人，与我拿野利到账！

夏丞大王且慢！

李元昊嗯？丞相有何话说？如此铁证如山，丞相还想为他求情不成？

夏丞非也，只是大王不可贸然前去捉拿野利啊。

李元昊却是为何？

夏丞大王容禀，那野利统兵数万，而反形未露，若贸然前往，岂不是逼其就范吗？彼时若其倒戈我中军大帐岂不危哉？

李元昊嗯……丞相所言极是，依你之意，该如何惩治？

夏丞大王，你可下道旨意，就说要撤兵回朝，令野利领兵自回，其必不疑。待野利前來复命之时，诛之未迟啊。

李元昊妙计！妙计！来人传旨……[下午，隆重的杨文华葬礼上，全军尽哀。一个新坟甫立，墓碑上赫然写着杨文华之墓。钟世衡稽颡泣血，极尽致哀。

钟世衡（亲自奠酒，跪在地下）呜呼吾弟，魂在何方！早夭天命，人岂不伤！为兄恸哭，酌酒一觞，弟若有灵，享我口尝。想弟当日，身出名门。英雄少年，名贯九方。兄也不才，幸与弟交。同窗课业，风雨联床。呜呼君王，远贤亲佞。杨氏罹难，一门皆丧。宋公高义，舍子相救。隐遁深山，十载无争。旦暮礼忏，潜心法华。呜呼元贼，谋图宋邦。佛堂重聚，毅然出山。扶厦既倾，以赴国难。哀弟英武，谋略非常。首战即捷，趋敌出疆。敌成犄角，对垒双方。圣旨难违，破敌无方。兄也不才，丐计求谋。野利天都，以成为计。呜呼锦袍，害弟身亡。兄也难为，弟其勿怪。身就鼎镬，千古流芳！呜呼吾弟，生死永别。呜呼哀哉，伏维尚飨！[钟世衡哭奠完毕，一小校飞奔而来。

小校禀告将军，李元昊亲率大军掩杀而来！

钟世衡现距我营多远？

小校不到十里！

钟世衡好！众将听令：将祭品烧掉，然后全军撤退，退时不需站作队列，与我扔下辎重，杂乱脚步，仓皇而走！[众军不解，面面相觑。

钟世衡有不尊令者，立斩！

众将得令！[钟世衡率众军杂乱而退，李元昊率军接踵而至。

番兵报大王，宋军已退，宋营已空。

李元昊哦，待我看来。[李元昊与夏丞走到宋营。

夏丞看宋军脚步凌乱，辎重遍丢，灵堂不撤，仓皇而退。我若乘机追赶必获全胜啊。

李元昊自杨文华死后，无人识得杨家阵法，谅区区钟世衡以后也再难与我为敌啦，吩咐下去，众军可收拾这遍野辎重，再仔细搜查宋营，看可有来往机密书信等。

夏丞是。[一番兵在废墟内捡到祭文，交给夏丞。

夏丞大王，您看……

李元昊哦。这是何物？

夏丞似是一篇祭文。[李元昊得意地看着，忽然大惊。

李元昊哎呀！我中计也！

夏丞大王……

李元昊（咬牙切齿）钟世衡小儿竟敢用如此狠毒之计！

夏丞大王，钟世衡仓皇而逃，又能用何计？

李元昊他舍得杨文华性命赚我大将野利……还有夫人哪！可气可恼，来人，给我掘开杨文华之坟，我要亲鞭其尸，以泄吾恨！[番兵掘开墓穴，穴内空空如也。李元昊大怒。正在此时，钟世衡率兵掩杀回来。李元昊率军丢盔卸甲，仓皇而走。

钟世衡穷寇莫追，谅元昊数年之内不敢再犯我朝，传令众军班师回朝！[幕间旁白：在钟世衡与李元昊决斗之时，宋中明早已驮着杨文华的尸体回伏龙山云清寺了。得胜回朝的钟世衡再一次途经云清寺。此时的宋中明也已落发为僧。[中午，伏龙山云清寺，已落发为僧的宋中明瞑目而坐，墙上贴着杨文华的戎装像。方丈引钟世衡推门而进。

钟世衡宋丈。[宋中明不应。

方丈将军，宋施主已入佛门，法号圆了。

钟世衡圆了大师……[宋中明微微睁眼，向钟世衡施礼，钟世衡跪倒在宋中明身前。

钟世衡圆了大师，钟某对不起文华，也对不起你……待钟某回朝定将杨家冤案洗清，然后再来随大师修行赎罪！[宋中明颤巍巍站起，将杨文华的画轴卷起送与钟世衡，然后摇头而已。

方丈圆了的意思，钟将军无须再怪，只可善终杨家之事即可，而施主尘缘未尽，未可轻入佛门。尘世之间亦可自修，将军勉励为官善待众生，就是大大的修行了。[钟世衡看了看宋中明，宋中明点头颔许。

钟世衡我欲为圆了大师捐一个大大的功德。

方丈钟将军，圆了静善修行，日后自会身登极乐，钟将军若果有善心，愿普度天下困厄之人。

钟世衡方丈，在下明白了。我这就回京，上奏我皇，洗雪杨氏之冤。

方丈善哉善哉！将军无量功德。[钟世衡再次跪向宋中明，三拜而起，出门上马而去。[幕落。

（作者系山东艺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