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外国语大学旅游学院人文地理研究所 黄靖雯 朱夕纳
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快速更新与广泛应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技术方法逐渐拓展,而借助数字技术作为保护传承的载体融入“非遗”,已成为当前国内外“非遗”保护的重要选择。在数字化非遗的过程中,成功的案例数不胜数,但同时也存在较大一部分效果不佳,由此引发了笔者对于数字化保护传承“非遗”的辩证思考。本文从案例的角度出发,结合如今数字化技术在“非遗”中的应用形式,分别从“保护”和“传承”两个角度反思其作用与不足,并提出对“非遗”数字化保护传承的未来路径思考。
近几年,在“非遗”的保护、传承与开发利用等方面,以数字方式进行发展,已成为一种新的发展趋势。运用区块链、5G、AI 等数字化技术手段,将传统的非遗文化技艺与数字科技进行融合,从而给传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带来了新的时代元素和意义。于是,多方遗产保护主体开始将数字化作为一种重要的保护、传承手段,但是,通过实践发现,部分“非遗”的数字化保护传承效果差强人意。
目前,国内对“非遗”数字化应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非遗”数字化应用的可能性和积极意义的探索,并在此基础上对“非遗”的保护和传承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关于“非遗”在数字化实践中的适应性,人们已经有了一些问题的认识,但是关于这一问题的专门研究还很少。
由此,本文基于“面人郎”与长安油坊案例对比,产生了对于数字化是否能适用于全部的非遗保护以及是否能起到有效传承作用等问题的思考,同时分析“非遗”数字化现阶段的实际应用手段和相关案例,分别从“保护”和“传承”两个角度讨论数字化“非遗”的必要性和适用性,反思其不足之处,并提出对“非遗”数字化保护传承的未来路径,最后,期望利用数字技术来实现对传统文化资源的保护、开发、利用与传承,推动现代文化的创新,并为我国数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健康发展提供可供参考的思路。
郎佳子彧是一位“95 后”知名UP 主,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网红主播,通过多个网络平台,将自己的“面塑”技术推广开来,目前已经有了两百万的粉丝,不仅让传统的“面塑人”迅速走红,也打造出了一系列独一无二的“IP”。在非遗传承的道路上,郎佳子彧将传统技能与时代热点相结合,创作了许多别出心裁的面塑作品,更接近时代发展和年轻人的生活,同时,通过自媒体展现了“面塑人”的制作过程,让更多人可以看到老手艺的新玩法,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致力于学习面塑这一传统技艺。
该案例的成功可以看到非遗传承人通过数字化技术展现非遗,在一定程度上能有效地传播非遗文化,让非遗走进人们的生活,达到了活态传承的效果。
西安长安区沣峪口老油坊建于清光绪十三年,是中国西北部最大、最古老、最全面的手工榨油作坊。它延续了明清立式榨油技术,作为民间手工技艺的“活化石”,被选入陕西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与此同时,政府也采取了措施对其进行保护,2012 年,长安区抓住新农村建设的机会,利用历史和文化资源发展文化产业,启动了老油坊博物馆项目,以遗产旅游带动洋峪口村的发展,但在2014 年,由于财政问题,老油坊博物馆的建设停止,最初计划的村庄改造在开始前失败。
通过“面人郎”的成功案例,笔者由此联想,能否通过数字化技术实现对老油坊手工榨油技艺的保护与传承?数字化再现榨油技艺能否有效传播,引起受众对该技艺的兴趣与关注?
同时进一步思考,所有的非遗都可以采用数字化技术吗?数字化技术能够实现遗产保护的“真实性”和“完整性”?能否使得受众切实感受到非遗的文化魅力?
借助数字化技术,非遗的数字化应用主要以非遗数据库、非遗数字博物馆等方式进行保护,并以新媒体平台、云节展和云演艺、数字文旅等形式进行传播及体验,从而达到促进传承的效果。
(1)非遗信息资源的数字化和保存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重要形式。由于它具有标准化书目、结构化存储、多样化搜索和查询以及网络访问和共享等多种功能,因此可以直接应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相关资源,从而直接有助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要素[1]。
(2)数字非遗博物馆是数字化非遗的主要展示载体。通过提供资源搜索、在线展览和写作体验等服务,以更全面、直观和快速的方式展示了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信息,使公众能够更好地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整体情况。现在,国内已经有很多的非遗数字博物馆在网上了,它们的组织者可以是省、市、区政府,也可以是大学或研究机构,在网上的类别中,既有综合性的,也有专题的,还有行业的。其中,非遗数字化博物馆就是一个最具权威性和综合性的国家级非遗项目和传承者的展示平台。
(3)新媒体平台为非遗的传播提供了一个自由的、多元化的、交互性的传播途径,其中,以短视频和直播为主的自媒体运营模式是传播的主要载体。在国内,抖音和快手等主流短视频平台推出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的内容。例如,抖音发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合作伙伴”“看见手工艺品”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集市”等活动;根据抖音非物质文化遗产数据报告,截至2022 年5月31 日,抖音平台上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相关的视频总数达到3726 亿次,覆盖了99.74%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可见,短视频已成为极具传播力与影响力的非遗传播手段。
(4)“云端+非遗”模式拓展了非遗的传播途径,随着AR、VR 和全息投影等数字化技术的发展,“云端展演”在非遗展览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比如非遗虚拟漫游、非遗沉浸式数字艺术展览等。另外,非遗节也在不断发展,线上和线下同步开展。在2022 年文化和自然遗产日期间,全国开展了6200 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广和展览活动,包括2400 多项在线活动[2],主要是视听视频展览、现场课程和购物节。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购物节-浙江消费季”期间,浙江将以“云探索商店”的形式举办现场直播,主持人或继承人将引导网民自由谈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质,自由谈论非物质文化遗产产品,聆听非物质文化遗产故事并实时互动。
(5)数字文旅的非遗项目也已成为非遗传播传承的重要载体。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定元素为内容来源,并以可感知的硬件和软件装置为起点,构建文化场景,推出相关数字产品和服务,创造沉浸式互动体验场景。随着“数字紫禁城”“数字敦煌”和“数字黄鹤塔”等数字文化旅游产品地推出,许多旅游景点推出了“数字文化旅游”服务,如“数字导游”和“云旅游”。
3.1.1 数字化保护的积极作用
数字化技术有利于非遗信息的采集与存储。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多种形式、种类繁多、信息量巨大,因此收集和储存面临巨大困难,而数字化技术为此提供了工具,基础的数字化采集、整理与存储工作,对非遗保护起到重要的作用;同时,数据库技术、信息检索和数据管理技术的发展为其存储提供了技术支持,使大量非物质文化遗产数据和信息能够以稳定和及时的方式存储和检索。
数字技术促进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恢复和复制。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原始文化环境的消失,在现代文明的影响下,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或多或少受到损害,不再具有完整的形式。通过强大的修复技术,数字技术可以尽可能恢复和复制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使其不会完全消失。
此外,在复制方面,成熟的多媒体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为其提供了详细的解决方案,使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以在数字技术下复制,为其遗产和发展提供了实际条件。
3.1.2 数字化保护问题反思
(1)非遗数字化保护的完整性问题。由于数字技术的局限性,目前的保护形式无法再现非遗文化的文化生态系统,即滋养着非遗发展和传承的地方社会文化环境、价值观念和当地居民的生活生产方式等,这就导致非遗的完整性缺失,就像是中草药的种植,如果离开了当地的特殊土壤,不仅会导致生长缓慢,而且还会影响到药效,要想获得正宗的药材,还需要建立在当地的特殊环境下,不然的话,就会出现南橘北枳的情况[3]。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目前所营造的氛围和场景无法实现主客互动、客客互动,由此构成的非遗系统完整性无法得到保证,也不能实现游客体验的完整性。
(2)非遗数字化保护的活态性问题。目前,数字媒体很难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力。一方面,由于时间和空间的不断变化,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不同的内涵和意义,比如传统的七夕节,在汉、唐两代,它以妇女节为主,以“乞丐”为主题,也就是好女人为他们的技能而祈求。与节日文化有关的“牛郎织女”故事,使得“爱情”变成了一种主要的节庆题材,与此同时,受“情人节”这个外国节日的影响,以及商业文化的影响,部分中国人将“七夕节”转变成了“情人节”,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社会和环境的变化,节日的内涵和差异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对数字化技术提出了非常高难度的要求。
另一方面,由于传承人是活态的,即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其技能及知识也会随之变化[4],通过数字化技术无法完整、全面、动态的记录传承人的个人发展状况、保护经历的变化和因外部环境调整的行为,使得非遗保护传承人的信息无法及时记录和更替,从而无法实现与非遗的动态有机结合,这种活态传承问题也给数字化带来了极大挑战。
3.2.1 数字化传承的积极作用
依托数字信息技术有利于优化非遗文化传承渠道,与传统的人工或软件技术相比,数字信息技术在数据收集和处理方面具有更成熟的优势,使人们的决策行为基于客观事实和数据,从而提高了信息资源的全面分类能力。因此,依靠大数据技术处理非物质文化遗产信息的传播和使用,可以更快地正确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优化非物质文化遗产渠道,实现传统资源与现代技术的有机锚定和整合,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提供更实际的手段。
数字技术有利于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平台的建立,拓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遗产路径,以达到扩大数字影响力的效果。数字信息技术整合知识、用户图像、自我媒体手段和其他智能技术,使虚拟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现实,实现大众传统文化资源的全高清展示,促进民间传说或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表演的产业化,这样才能增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吸引力,才能实现对非遗产品的转化与提升,才能实现对非遗文化的数字化传播。
3.2.2 数字化传承问题反思
(1)非遗数字化传承的有效性问题。非遗化是一种依赖于人们自身,依靠一代代人的口传来的文化,它是一种既“活”又是一种脆弱的文化。对非遗的认知与传承,实质上是对其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原生生态的认知与继承[5,6]。而随着老辈传承人的逝世, 他们身上的文化内涵也随之消亡,这种过分依赖于传承人的传播方式限制着传播效果的广度和深度,传承的有效性应当更重视人作为文化主体的能动性,这对数字化传承非遗也提出了挑战。
另一方面,从传播受众的角度来看,若非遗传播内容刻板、无趣,缺乏文化内涵,脱离时代,与群众产生距离感,则会导致关注度低,传播不到位的问题,甚至会产生“无人问津”的现实问题;再者,若在传播有一定效果的情况下,由于不同接受者所处的社会文化生活环境不同,则会产生不同受众对同一文本信息存在着差异性解读的现象,那么其接收到的非遗文化是否切实有意义不得而知。
从数字化传播主体的层面,其传播与传承缺乏主体意识,而使得内容失真,从传播受众的角度来看,能否接收到以及能否正确接收也是一大问题,由此导致两方通过数字化沟通则可能会产生双向“失语”的现象,从而引发传承有效性的问题。
(2)非遗数字化传承的体验性问题。目前现有的传播方式,如数字博物馆、新媒体传播平台,仅仅只是通过画面、影像和资料展示非遗,由此,受众只能通过视觉、听觉感受非遗,而无法沉浸式全身心去深度体验非遗的文化魅力,从这一方面讲,其体验性较差。但随着数字化保护技术的不断发展进步,包括“云端+非遗”和数字非遗,在一定程度上营造了沉浸式的互动体验场景,比起单一博物馆、新媒体传播体验性有所增强,但是由于缺乏足够真实的场景塑造和氛围塑造,游客很难切实感受到非遗本身的魅力,趣味感也大打折扣,将数字化传承系统打造为“有形化”“可体验”的活态艺术是极其重要的,也是目前数字化传承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数字技术是非遗保护和传承的重要手段,它能够提供易于检索的海量、活态的数据,对非遗的地域和民族的文化生态进行分析,并构建一个地方体系的数字数据库,收集与其地域发展史、文化变迁史和非遗的地域演变史等有关的数据。
在数字保护方面,传承人和拥有者有着显而易见的优势,他们可以从自己的角度来观察数字保护活动[7]。开展数字内容构建与非遗传承人的深度交流与合作,支持非遗传承人与各类数字研究机构交流合作,研发非遗专属数字化文创产品,优化非遗传播方式促使数字化非遗项目成功“落地”。除此以外,重视非遗拥有者的传播性、创造性,结合其非遗参与经历建立专属信息,调动非遗文化传承人、非遗文化拥有者的主观能动性,开设有关线上培训活动,使非遗项目保持发展活力。
使老手艺与时代共振,从传播方式和内容上来看,坚持以多媒体为主,大力推进网络媒体的传播内容“接地气”“高质量”,以更加鲜活、更加“萌”的话语与青少年进行交流,充分体现了非遗“疗愈型”行业的特色。非遗传播不仅要不断地受到新生代的重视,也要不断地“讨好”新生代。他们将“为了更好的东西而战斗”,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用心创作的工匠身上,为非遗品的“颜值”做出贡献。从制作内容上来说,推动“新题材老手艺”和“老题材新做法”的融合,让非遗更好地融入到当代生活中,更好地与群众的文化心理与生活需要相适应,让非遗真正地焕发出活力。
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展览空间展出,通过各种媒介和载体将无形的内容“有形化”、活态的内容“可体验”,古代和现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在一系列大叙事和微叙事中相互关联,以实现有效的展示和生动的解释。再者,通过令人震惊的互动感官体验,传播传统的典型意象和工艺的代表性手法,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形成了传统文化的新展览空间,以吸引更多游客融入场景情境,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效传播。
利用数字技术实现非遗向数字文化形式的转换,是现代技术在文化保护领域中的一个重要应用。通过“面人郎”与“长安油坊”的比较,本文阐述了数字技术如何运用于“非遗”的保护和传承,主要是通过非遗数据库、数字非遗博物馆以及通过新媒体平台、云节展览、云演艺、数字文旅,来实现对非遗的宣传和体验,进而实现对非遗的推动和传承。文章重点从非遗的保护和传承两个层面进行辩证思考,在保护方面,数字化技术极大地促进了非遗信息的采集与存储以及非遗的复原和重现,但同时存在着完整性缺失、活态性无法动态跟踪的问题;在传承方面,数字化技术优化了非遗文化传承渠道,同时通过推动数字展示平台的建立,能够扩大非遗文化的数字影响力的效果,但是非遗传承也面临着有效性不足和体验不够深入的问题。
由此可见,“面人郎”的案例并非长安油坊能直接复制照搬,在数字化保护长安油坊的基础上,只有兼顾趣味性与文化内涵才能吸引人们的关注,选择恰当的题材和合适的内容才能达到“面人郎”案例的效果。而“面人郎”传播传承虽然成功,但也存在数字化带来的固有问题,亟待改善。因此,本文还对今后的数字非遗保护与传承的可能途径进行了探讨,认为要进一步完善数字非遗数据库,优化非遗研究与分析手段,增加传承人与非遗所有者的参与度,开展非遗的创新传播,“破圈”与“融圈”,并在数字展示过程中注意场景与气氛的营造,符合非遗传承发展与大众传播的规律,使非遗所隐含的深刻的价值内涵,以数字化的方式展现出更多的高质量的非遗数字内容,持续提升非遗的吸引力与感染力,使中华文化遗产焕发生机。
引用
[1] 杨红.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122.
[2] 郑海鸥.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将办6200多项活动[N].人民日报,2022-06-09(13).
[3] 萧放,席辉.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空间的基本特征与保护原则[J].文化遗产,2022(1):9-16.
[4] 谈国新,张立龙.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与传承刍议[J].图书馆,2019(4):79-84.
[5] 宋俊华.关于国家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几点思考[J].文化遗产,2011(3):1-7+157.
[6] 宋俊华,王明月.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的现状与问题分析[J].文化遗产,2015(6):1-9+157.
[7] 李亦奕.数字化何以激活非遗艺术[N].中国文化报,2022-06-26(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