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琨
别惊动一朵莲上的月光。
夜色还远,文字在莲叶上打禅,诗歌从荷塘边赶来。
让蛙声折起,让风景转身,让花瓣与花瓣贴近耳语,让若干韵脚朝向莲子。
静若处子,净若婴语,一面塘的声音压得很低。
被云丝盘发的月,那么皎洁,层层剥开藏在莲心的自己。
我看着怀里的你,就是看着自己。
虚拟的月亮还在想着,从你开怀的细节,小心取出莲开的声音。
然后微笑,收藏,轻轻放在你必经的路上。
江南,春暖花开。
油菜,小朵的花连成片,灿黄从水边过来,三月漫过脚尖。
古镇,或是古村,三两成群。粉墙黛瓦,素雅的词,颜色与分工是刚刚好,宛如致幻的水墨,从阔边的织锦袖口,放牧成沓成沓清秀的鸟鸣、炊烟与诗篇。
多少岁的淳朴,被素颜改写的村落,不着急光阴,不打量红尘,不关心大雁的回迁,浣衣、纺织、生炊,用禾苗的长势盘起了长发,用斜阳的气息从容着身影。
把前世恩怨捻进灯芯,任风声雨声,花开花落,雕琢她眼角的细纹,任翩翩少年窗前横笛,折叠她心事的皱褶。
天明之后,青是青,白是白,秀是秀,远还是远。
偶尔,古镇也会微笑,也会跳色。
把十一个月的画稿,孕在腹中。那一低头的春意,将大片的油黄当成三月分娩。
盛开与曾经盛开的,都在枝头。
一个是花,一个是香魂。一个是白,一个是情怀。
枝头的花,纤柔,素雅。花瓣,似长有薄翼,把梨树扮为披雪寻梅的少女。
而花骨朵,如握小拳的婴儿,还未将风景交给春天。
枝头的香魂,是一柄油纸伞,把女子遮成雨巷尽头的样子。
而香魂,于树下纷纷飘零,落成一本名籍,稍加索引,便有黛青色的伤感。怜香惜玉,也显得小心翼翼。
每个香魂都曾是花,每朵花都将是香魂。而皱纹,是你许我的山盟海誓,镜子里有淡去的红颜。
所幸,一切香魂,都将回归花朵,像被爱情打磨的卵石,会收走锋芒。被季节放快的花枝,将盛与枯、明与灭,激浪一样此起彼伏。
而我,想在你心中静静站着,昼夜站着,站成那棵梨树。
永远的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