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地下党策反地方自卫总队经过

湛廷举 侯伟伟

1949年元旦，蒋介石宣布下野，李宗仁上台，派邵力子、张治中等与共产党和谈。这时，我任云阳县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因自卫总队工作的大方向未定，只能将常备中队集中整训。不久和谈失败，国民党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发出通令，加强自卫组训，并兑出两千元金元券给云阳，作训练经费。物价上涨，伪币贬值，款到云阳时，只能买两包普通香烟了。

收到一封密信

1949年初，全国大部分地区已吿解放。4月前，云阳县无国民党正规部队，只有地方自卫总队4个中队，而共产党地下组织所领导的游击队活动频繁，先后提了云阳蔈草、湖北板桥、奉节安坪、开县温塘井盐场的枪。

4月后，国民党川鄂绥署由宜昌退驻万县。6月，我接到署名“于敏”的一封信，内容是先分析形势，继而晓以利害，书云：“蒋介石既已下野，李宗仁束手无策，外援无望，我大军已渡江，尔等作垂死挣扎，无济于事……足下领袖名流，主持重计，必能深维终始……”我接到此信后，思想斗争极厉害，但国民党第十六兵团大军压境，我所掌握的细小武力，不敢轻举妄动，又未与地下党组织接上头，只能将此信秘而不宣。事后，听说国民党县参议会议长张知白、县党部书记长杨秩东也接到同样内容的信。

7月，国民党第十六兵团司令孙元良到云阳，命我拟一个庞大的“清剿”计划，成立机构，专事搜索游击队与地下党，并许我一个能指挥县长的职务。这时我头脑中已被“于敏”的信占领了“阵地”，便伪装痴呆，拟了一个成立“军警督察处”的计划，孙很不满意，认为我无能。后来，云阳南北两岸分设“清剿”指挥部，他分别派了黄伯亮、冯建文、桂月樵、傅诗等担任正副指挥官，他本人到奉节去了。

孙元良离开云阳后，我部受北岸“清剿”指挥部指挥，配合孙部进行了大清乡及追击搜捕游击队等一系列活动。但上自黄伯亮和我，下至所有官兵，都明白大厦将倾，回天乏术，都不免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10月的一天，云阳北乡联防主任兼挚友饶鸿钧对我说：“目前，形势如此，你作何打算？”我说：“势已至此，必要时集中全县武力，背城借一，一死了事。”饶说：“眼前摆着出路，赵唯（川东游击纵队司令员）有亲笔信，介绍了一个姓张的人来接洽策反。1933年，你任农坝乡长时，与地下党打过交道，对赵唯来说，互相了解，信得过。”我经过思考后说：“孙部未退，耳目甚多，我行动影子大，由你转达双方意见。”饶撕下报纸一角，在上面写了“张知平”三字，说是来人的名字。

此后，饶鸿钧天天来当传达，我将“张知平”所要知道的国民党军队的动向，一一告诉他，再由他转告张。10月底，饶鸿钧说张要直接与我见面。但此时我心里诚惶诚恐，国民党十六兵团47军严翊部驻云阳，本县宗派斗争激烈，我是刀尖子上的人物，一旦不慎泄事，不仅于事无济，必致首领难保，可是又不能拂来人之意，最后决定与张在饶寓相见。

我只身前往，相见之下，并不陌生。原来在云阳青云社见过几次面，当时只认为他是一个外地来此的商贩，不禁暗地佩服地下党人的机警胆识，伪装巧妙。我先开口：“你的身份我是知道的，我个人在云阳的是非功过，暂时不提，眼见解放军进军西南在即，我手里还有这一大帮人怎么办？”张说：“个人的历史功过，今后要重新估价。我现在代表共产党对你提出5项条件，能否接受，坦诚答复。一、不随蒋军退走；二、停止对游击队的追击搜捕；三、已被捕的人员由你亲自审讯，设法保全生命；四、云阳如成真空地带时，你须坐镇云阳，维持秩序，不要离开；五、保全云阳物资、仓库、文物、档案。”

我经过片刻的审度后，恳切答复，有4项能不折不扣地办到，只是被捕人员已全部被十六兵团提走，我部已无在押人员，今后也不会再有。我部现受该兵团指挥，无权向上级要回已经提走的人员。張说：“那不苦人所难。今后一切指示由饶鸿钧转告你，你们军队的调动情况及布置，要及时告诉鸿钧，由鸿钧设法转告我。”他并另说一代名“刘行之”，话毕，起身告辞。

事后得知，此人即邹开莲。我返部时，沿街所见，均系蒋军，人马杂沓，我内心忐忑不安。

做好起义准备

同此时期，国民党川鄂绥署来电，饬拟应变计划。县长毛慧剑找我拟出以澎溪流域为游击区的应变计划上报，但他又背着我商得47军军长严翊同意，电保张知白为自卫1团团长，马仲云为自卫2团团长，将我部得力的陶植厚中队拨归张团，肖胜吉中队拨归马团，并将乡镇地方武力作了划分，长江北岸归张，南岸归马。这样一来，无形中肢解了自卫总队。

毛慧剑这样做，可能因他认为张知白、马仲云资历深，有号召力，我是年轻人，掌握不了。他布置以后，就随严翊潜离云阳。我将这些情况面告饶鸿钧转报邹开莲，在邹、饶同我的周密策划下，想出了对策。一面由饶鸿钧动员陶植厚、肖胜吉二人软拖，不开赴云安（张团驻地）和凤鸣（马团驻地），一面由我出面硬荐陶青岩（与我有戚谊）任张团副团长，黄秉钧（与我是军校同学）任马团副团长。并通过代毛慧剑任县长的傅诗（川鄂绥署以电话派任）成立两个自卫独立营，以湛宦密（我的族弟）为第1营营长驻江口镇，以控制汤溪流域地方武力；以温帆（原自卫总队副）为第2营营长驻黄石，控制澎溪流域武力。这样一来，就把张、马两团掌控了，而全县武力仍在我手中。后来，陶、肖始终未脱离自卫总队，直至起义。更由于形势急剧变化，张、马两团根本未成立起来。

11月，国民党第十六兵团陆续西撤，河南的国民党127军军长赵子立部张鼎臣旅溃逃至云阳，与我部中队长肖胜吉发生冲突，肖部将张部两名卫兵绑架并杀死。张鼎臣通过傅诗向我要人。我借口避免冲突，将部队大部移驻离城20里的栖霞宫，仅留一个中队驻城北高地风耳堡，既可控制县城，又可扼三坝溪通道，做好起义的准备。

12月初，傅诗派人送来孙元良由忠县发给我的电令，编我部为41军独立第1旅第1团，委我为上校团长，并令率我县武装开往大竹待命。来人面告：“孙兵团调成都，孙任警备司令与胡宗南会合，力量不小，你到大竹后，更换装备。你系孙氏学生，以后定有出路。沿途伙饷，由傅诗负责。”我说：“地方部队是未离窝的鸟，远开境外，还得做一些工作，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跟来。”

迎接解放军进驻

傅诗逃离云阳后，我由栖霞宫赶回，召集留县未离开的人员开紧急会议，由饶鸿钧事前布置，公推我代理县长回城坐镇，并出了就职布告。紧接着，国民党四川省第九区专员李鸿焘委派我代县长的委令亦到。此时赵子立率残部由奉节西逃过云阳与我见了面，我毅然承担长江北岸双江镇以下约70里的河防，但要求补充械弹，他留下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少许子弹。

赵部田团最后逃离之前，到处搜寻煤油，有烧城以阻追兵的企图。我与饶鸿钧商妥，回部队设置疑兵，并用专线电话警告田团：人民无罪，不得骚扰。与此同时，开县运来大米20万斤，系接济蒋军的食米，我派队守护，并饬令所在地乡长转饬保甲，不得耗损颗粒。云阳解放后，此米全部支援了解放军唐山部队。

12月4日，田团逃走，我用电话向移驻我县双江镇的李鸿焘试探态度。他回话态度不明，只说先派刘昌言率两个中队到云阳协助我。5日，刘昌言率队到云阳，我不明他的态度，却见河上有运兵船东来。刘昌言与我见面之后，互相作了一些试探性的谈话。当知道李专员长子李茂军随军来云阳，我就明白了专员的态度，于是向刘说出我的态度，取得同意。饶鸿钧回城做我的代表，以便与解放军先遣部队接头。我驻栖霞宫，掌握部队，城内秩序既有商团武装数十人维护，又有刘的两个中队，可以大放宽心。

12月6日，冉子才中队报告，有穿草绿色棉衣的大批武装由乌羊溪渡河，向我方前进。我急下令后退，不准乱放一枪。赓即电话通知云阳留守总机的刘显清，要他请饶鸿钧谈话。这时总机已被解放军控制，我在电话上向解放军丁参谋长表明身份，请示行止。他命我立即率部回城，以免发生误会。我即命令4个中队官兵提前开饭后在红堰塘集合，我对全体官兵说明情况和我的主张，并告知与地下党接谈的经过，正式宣布起义。

6日，云阳和平解放。自卫总队之前成立的两个独立营，经请示第四野战军124师副师长苏克之，就地解散，兵回农村，枪还借主（后来缴给了当地人民政权机关）。全县乡大队保分队亦同样处理。

起义后，官兵赴湖北当阳学习，以后凭自愿，愿留者编入四野，不愿者或体格年龄不适者，给证回家。我本人留县维持会，直待人民政府成立，办清交代后，去旧人员训练班学习。

整理者单位：中共云阳县委党史研究室

编辑/吴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