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倩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建成世界最大规模高等教育体系,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2012年的30%增长到2022年的59.6%[1-2]。高等教育迈入普及化发展阶段,这意味着有更多家庭培养出第一代大学生(家庭中的第一代大学生,指父母都未曾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3],以下简称第一代)。自2012年“国家专项计划”(1)“国家专项计划”是指中央部门高校和各省(区、市)所属重点高校,定向招生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县、国家级扶贫开发重点县以及新疆南疆四地州学生的一项扶贫计划,隶属于高考“三大”计划。实施后,升学政策的倾斜又进一步增加了第一代步入大学校园的机会。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中国大学生学习与发展追踪研究”(China College Students Survey,CCSS)数据显示,2011-2018年全国本科高校中第一代占比一直保持在70%以上[4]。高校对第一代的育人成效愈发成为加快建设高质量本科教育体系和培养高素质人才的重要抓手。
《中国教育发展报告(2017)》指出,与继续一代大学生(指父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以下简称继续一代)相比, 第一代在本科期间的接受式学习表现尚可,主动性学习和反思整合性学习的表现不足;人际互动整体表现不足,社交性“生生互动”表现最差;在高影响力教育活动(2)美国学者乔治·库(George D. Kuh)2008年提出“高影响力教育活动”(High-Impact Educational Practices),这类活动是学生课外自主选择和参与的活动,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积极与教师和同伴互动、不断反思并在实践中应用知识,同时获得丰富反馈,对提升学生学习参与度、毕业率和人才培养质量起到积极作用。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CCSS团队基于国内数据,建构并整合出三类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高校高影响力教育活动,包括“拓展性学习活动”“研究相关性活动”“社会实践类活动”。上参与度不高,对学校提供的社交支持评价较低,感知到的沟通与领导力等教育收获较低[5](235-238)。
信息相对匮乏的原生家庭和单一的个人经历使得第一代难以获得与高等教育相匹配的文化资本。除了具备先赋性不利因素的特征,第一代的高校分布也呈现出极不均匀的特点。CCSS项目2015年分层抽样调查显示,考入“211工程”或“985工程”高校的第一代不超过群体的10%,绝大多数第一代进入地方本科院校[5](234)。与普通高校中第一代作为学生主体不同,考入重点高校的第一代在身边继续一代的比较和衬托下,更加凸显出群体弱势。因此需要高校通过更好的资源配置和帮扶措施促进他们的良好发展。而此时,高校图书馆的适时介入与助推可显著减少高等教育对第一代的无效供给,有效改善其大学体验感和受教育经历。探究高校图书馆参与第一代支持服务及成效,会成为当下图书馆守正与创新的突破口之一。
美国比中国提早半个世纪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鉴于第一代对高等教育产生的消极影响,美国学者关于第一代的研究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第一代的发展问题已成为当前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共同关注点[6]。尽管中美高等教育在理念、体制、发展阶段上各有不同,在社会结构和文化传统上也存在巨大差异,但两国的第一代同样具有家庭先赋性劣势和社会文化资本匮乏的背景,在学业表现、师生互动、活动参与、心理适应等方面与继续一代均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差距。
我国对第一代研究的起步较晚,但这一群体在高等教育阶段的“困境与破局”已成为当下重要的学术议题。现阶段,研究视角涉及身份认同、家庭支持、师生互动、同伴影响、活动参与、生涯规划等方面,与图书馆关联较少;研究层面主要停留在社会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缺乏教育实践层面的具体研究和探讨[7]。借鉴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的微观教育经验,可为我国“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图书馆在高等教育普及化进程中深化“三全育人”机制、构建协同育人体系提供新的思路和路径。
笔者选择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和中国知网(CNKI)为信息源,以“first-generation college students”为主题,运用系统性文献研究方法,收集并筛选相关文献;再按照“图书情报与数字图书馆学科、2000-2022年”等条件进行过滤,截至2022年11月30日,获得18篇文献。调研文献分为综述和实证两类,综述类侧重对赤字思维(Deficit Mindsets)和优势资本(Asset-based Approaches)两种不同研究视角进行辨析;实证类包括对第一代及相关人员开展定性或定量问卷调查和案例分析,实证调研范围涉及宾夕法尼亚大学、匹兹堡大学、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等多所研究型大学。
2022年11-12月,笔者比照国内“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的层次,按照实力排名、学校规模、资金来源和办学特色等标准选取13所美国研究型大学。其中,既有耶鲁大学、杜克大学等世界名校,又有怀俄明大学等州立大学;既有有“新常春藤”之称的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又有被誉为“公立常春藤”的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斯分校;既有西部最古老的综合性高校犹他大学,又有东部波士顿商科名校本特利大学。网络调研上述大学图书馆官网,再结合北美研究型图书馆协会(Association of Research Libraries,ARL)的相关报道,显示大学图书馆正以独立或合作者的角色为第一代积极开展资源推送、阅读推广、定制活动等多元化的支持服务,其中9所图书馆为第一代量身定制网页版服务指南,6所图书馆配备了第一代专属图书馆员或邮箱。
笔者整合学界和业界两方调研结果,归纳出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的支持理念和服务经验。
第一代研究的理论基础以资本理论最为重要且应用广泛[8]。以此为基石,已有研究成果可分为赤字思维和优势资本两种范式。赤字思维下,第一代被视为资本匮乏、潜在的弱势群体,研究者聚焦学生的不足之处(如学术准备、文化资源),过于关注第一代遇到的障碍[9];但从学生特质的角度重新审视,前者忽视了第一代潜藏的隐性资本和独特优势,也没有考虑到社会、制度和文化因素能抵制消极因素的影响[10]。调研显示,现阶段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的支持理念已从赤字思维转到优势资本(见表1)。
表1 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的支持理念
达伦·莱特(Darren Llett)对近40年图书馆与情报学(Lib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领域中与第一代相关的文献进行批判性分析,指出以往研究者多从赤字思维出发,视第一代为大学主流文化的局外人、问题学生以及不主动从图书馆获取信息的用户;但最新研究趋势是以积极的优势资本视角出发,视第一代为有能力学习和成功的学生,正向描述其原生家庭的影响力,揭示图书馆在培养和扩展第一代学业潜在知识上发挥的作用[11]。梅根·霍奇(Megan L. Hodge)回顾过去几十年图书馆对第一代的研究成果,指出基于学生缺陷视角的研究是有限且不完整的,并以学术资本和图书馆焦虑为理论框架,归纳出第一代在大学一年级时的需求,为图书馆下一步支持研究提供参考[12]。阿非利加·汉斯(Africa S. Hands)提炼出第一代具备的六项优势文化资本,包括反思性、乐观主义、学术韧性、目标导向、公民意识及主动性,建议图书馆充分利用群体文化资本开展服务[13]。
为了消除赤字思维的负面影响,由全美学生人事管理协会和苏德(Suder)基金会发起的第一代学生成功中心(Center for First-generation Student Success)建议,以大学文化财富和底层文化资本为基础,应用积极心理学理论来制定扶持计划和服务[14]。网络调研显示,图书馆在“信仰的飞跃”线上展览中描述第一代是敬业、纪律严明、毫不气馁的群体,在本科生涯和社会中茁壮成长[15];在“第一代指南”首页上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第一代是骄傲[16],欣赏他们为学校带来的优势和多元观点;分享美国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身为第一代的求学感受[17],宣传和塑造第一代的正面形象。
第一代学生成功中心强调,了解第一代的求学经历对于将学生的缺陷认知转化为教育机会至关重要[14]。以往对第一代的记录仅是入学率、学科专业、辍学率及成功率等单一的统计数字,无法勾勒出鲜活、饱满的群体画像。口述历史(Oral Histories)是一种收集叙述的信息采集工具,提供讲述人背景、兴趣、观点、校园经历等多层次数据,“记录栩栩如生、结构完整,并揭示群体共性[18]”。因此,记录和保存第一代的口述信息是大学图书馆促进第一代支持理念转变的方式之一(见表2)。
表2 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存档第一代求学经历
布莱克·格雷厄姆(Blake Graham)剖析北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图书馆将口述历史嵌入本科教学课程来收集并保存第一代声音的案例。研究者认为,口述历史能在很大程度上帮助高校管理者更深入地了解第一代,同时推动学生利用校园资源、参与校园建设,成为第一代融入校园的新途径,建议图书馆将第一代独特的高等教育经历纳入馆藏[19]。
网络调研显示,“信仰的飞跃”展览正是为填补杜克大学第一代本科生信息空白而举办,展览详细记录了该校第一代的独特经历,包括学生的早期经历、口述历史、经验介绍、延伸阅读等主题,为这一群体在馆藏中保留了珍贵的记录。还有图书馆通过博客[16]、视频[17]、文章[20]等形式记录第一代的重要观点,并邀请更多学生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研究人员发现,第一代感知到的图书馆是“一个令人困惑的世界”[21],他们会使用令人生畏、难以驾驭等词汇描述图书馆的建筑和服务[22]。因此,识别并减少服务中的障碍是图书馆支持第一代的研究主线之一[23](见表3)。
表3 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优化第一代入馆体验
希拉里·布塞尔(Hilary Bussell)以大学辅导员和图书馆馆长为对象开展定性问卷调查,为第一代优化图书馆服务和空间,提出设置专属联络员、营造包容性学习氛围、提供多社会角色和身份的空间支持、财政援助培训以及学术外联服务的优化方案[24]。泽安·阿奇(Xan Arch)从多学科文献综述和高中辅导员咨询中提炼出第一代的群体需求与挑战,并以“为第一代服务”为主旨,设计图书馆服务和设施[25]。史蒂夫·博雷利(Steve Borrelli)使用焦点小组调查第一代对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图书馆支持服务的感知,以及感知随时间变化和影响感知变化的因素,研究表明文化资本不足的第一代对图书馆资源和服务的认知也往往不足,且对服务的感知变化不以与图书馆员互动为主导,更多地受个人探索影响[26]。萨拉·博纳(Sarah Bonner)介绍了乔万大学(Chowan University)惠特克图书馆(Whitaker Library)与数据库公司的合作案例,证明图书馆可凭借少数员工为第一代创造更好的用户体验[27]。罗宾·卡米尔·戴维斯(Robin Camille Davis)通过“逃离图书馆”活动使第一代尽快熟悉图书馆物理空间分布、了解基本检索技能、感受友好有趣的氛围,有效改善学生对图书馆使用的焦虑[28]。
网络调研显示,图书馆遵从“多元、公平与包容”服务理念来优化服务和设施设计,改善并丰富第一代的入馆体验,具体包括:
(1)与第一代建立密切关系。图书馆以详尽直白的方式阐述专业术语[29-30],打消第一代对图书馆的陌生感;配备专属学科馆员,增加第一代对图书馆的好感和忠诚度;实施“个人图书馆员计划”[31],将新生按比例分配给图书馆员,使双方形成密切的科研合作伙伴关系;及时提供资源访问的解决方案,指导学生在突发公共事件(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大流行)中利用图书馆[32]。
(2)开展第一代主题活动。图书馆与学生团体合作开展弹性阅读项目[31],与校园第一代项目合作推出主题书展[33]、密室逃脱[34]、第一代趣闻大赛[20],用丰富多元的活动吸引第一代入馆,同时也为第一代发声。
(3)延展更多支持资源。图书馆汇总第一代“成功的六个教训”[35]、“应知五件事”[17]、“需要的五个链接”[20]等大学学习生活必备资料,汇集并提供第一代支持中心[36]、学生组织[37]、经济援助[20]等支持机构链接。
对于第一代来说,驾驭大学学术的复杂性尤其具有挑战性,大学图书馆也在积极尝试多渠道扶持(见表4)。
表4 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助力第一代学业进步
利亚·邓(Liya Deng)以东华盛顿大学图书馆为第一代提供额外的个性化援助服务为例,证明图书馆可以促进第一代关键研究技能的获得,推动学习和整个大学教育学术成就[38]。朱利安·库特雷(Juliann Couture)通过问卷和半结构化访谈调查图书馆在第一代学术生活中的作用,并提出图书馆服务和空间提升方案[39]。乔丹·易(Jordan G. Yee)分析图书馆与教学对接的服务案例,指出图书馆员从被动联络转为主动咨询,以信息顾问的角色满足第一代毕业设计过程中的信息需求,增加了图书馆促进学生学业成功的支持途径[40]。
网络调研中,图书馆紧贴本科教学,提供完备的电子教材和教辅[17-41],并配套时间管理、办公软件[21]等学习方法和工具,帮助第一代缓解经济压力、节约时间成本;列举入学时所需知识储备和入学后获得优异成绩的“秘籍”[20],帮助第一代尽快适应高等教育并降低辍学率;扩大支持对象至教师群体[42],提供课程教学指南。以科研为导向,图书馆设置学术诚信[43]、写作技巧[44]、引用来源[20-45]等专栏,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科研理念、规避学术误区,尽快解决资源查找、数据库选择、信息来源评估等研究中的棘手问题。
此外,图书馆还开办“通过学术图书馆服务促进第一代的成功”课程[46],通过系统培训来提升员工为第一代服务的业务水平。
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综合素质的培养以提升信息素养为主。信息素养技能对学生学业成功至关重要,这在教育界已达成共识,但信息素养技能水平会因群体而异,这也是公认的事实。美国图书馆学界侧重对第一代信息素养知识和技能的评估及对策研究;业界服务更具多元化,涉及信息素养、财经素养、心理健康及人际交往等多项大学生成长必备能力(见表5)。
表5 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提升第一代综合素质
萨拉·莱米尔(Sarah Lemire)评估得克萨斯农工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通识教育课程中第一代的信息素养技能,信息素养阈值成就测试(Test Achievement of Threshold Information Literacy)表明,与同一院校和同一课程的继续一代相比,第一代在来源评估、检索策略、知识构建及信息价值四个模块上均存在显著差异,在对待信息的态度和行为上也有差距,这与第一代对自身学术身份认同度不够、学术搜索和学术规范意识淡薄有关[23]。斯泰西·布林克曼(Stacy Brinkman)对美国两所公立大学的490名受访者开展信息搜索行为的在线调查,探索第一代与继续一代在信息寻求焦虑和首选信息来源上是否存在差异。研究显示,第一代在大学不同时期的焦虑程度均比同龄人高,制度性或代际性差异会影响学生向同伴、图书馆员、辅导中心及教师获取信息,建议信息素养教学根据不同学生群体的学习经历来增加反思性内容[47]。德温·波西·蒂格(Dwain Posey Teague)汇总图书馆向第一代等处境不利学生开展培训和信息素养教学时可能遇到的障碍,包括时长限制、术语陌生以及存在信息鸿沟的学生等,建议图书馆开展课程参与者评估,根据评估结果及时调整教学内容[48]。伊丽莎白·皮卡德(Elizabeth Pickard)基于伊利诺伊州学术图书馆采样数据,比较第一代新生与毕业生之间的信息素养差异,得出本科教育的确会提高第一代信息素养水平的推断[49]。田·济(Tien-I Tsai)利用网络调查探究第一代性格特征与课程情境中信息搜寻之间的关系,研究显示,性格内向者更需要图书馆支持来助其发展大学社交网络[50]。斯蒂芬妮·格雷夫斯(Stephanie J. Graves)评估针对第一代开发的信息素养课程,比较不同教学模式和学生信息素养收获,旨在获得更好的教学效果和影响力[51]。
网络调查显示,所有图书馆均提供详细的馆藏指南和保姆级检索攻略。除此之外,图书馆还开设金融专栏[52-53],帮助第一代处理预算支出债务等可能遇到的财务问题;开设大学社交专栏[54],列举大学和高中在教学、考试、个人行为与责任等方面的不同之处,助力第一代尽快融入校园生活;开设身心保健专栏[55]、组织瑜伽、品咖啡、接触治疗犬等活动[31],帮助学生正确处理压力和与父母有效沟通,为第一代心理健康和人际交往保驾护航。
借鉴当下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对第一代的支持理念和服务经验,结合我国第一代面临的非经济因素群体困境,建议我国“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图书馆依托不同角色功能,从以下5个方面开展以文化人、服务育人的工作。
施洛斯伯格(Schlossberg)的“重要与边缘”(Mattering and Marginality)理论认为,学生所体验到的重要或边缘的感觉对其大学期间的发展有显著影响[56]。对于第一代来说,大学的物理空间和文化空间都有不同程度的陌生感与疏离感[57],因此,识别并减少服务障碍,拉近与第一代的心理距离,是高校图书馆参与支持的良好开端。图书馆提供通俗易懂的操作语言、交互式图书馆教程、免费且易获取的开放存取资源等一系列服务,使“第一代尽可能舒适地使用图书馆的资源、服务和空间”[58],更好地促进该群体建立校园归属感,充分感知、体验并积极运用高校资源,进而有效改善其大学生活学习体验。
同伴群体是第一代的重要支持来源[59]。同伴教育(Peer Education)是指在特定人群中存在的交流或教育的方式,通过在一起分享知识、训练技能、转变观念,利用同伴的影响力,彼此之间传递健康向上的思想、知识,以唤起共鸣,促使青少年教育内化的一种教育方式[60]。
高校图书馆从优势资本视角出发搭建同伴平台,借助真人图书馆、读者沙龙等形式来展示同伴教育者如何在学业与生活之间取得平衡,参与学术和校园活动的积极经历,帮助第一代从相似背景的分享者中获取有益经验,引导他们认识到原生家庭的正面影响,增强自我价值感,实现身份认同。同时,平台增加了第一代拓宽人际资源、编织社交网络的机会。对分享者而言,也因此收获更多信心和社会认可,“那些辛酸不应该让我自卑,而应该成为我的力量,去温暖照亮更多的人”[57]。此外,图书馆对活动的记录和存档也为第一代研究和校园支持体系提供多维数据支撑。
2019年《中国本科教与学调查》的4461份样本显示,农村生源在第一代中占比34.63%,无论是专业能力层面的基础知识、学科前沿或者实践操作,还是核心能力层面的沟通表达、信息素养、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或者未来规划,来自农村的第一代在8项能力上自我感知到的提升都低于其余学生[61]。知识储备不足、学习方式单一、专业视野狭窄是第一代尤其是农村第一代缺乏信息素养的表现。
信息素养教育一向被誉为大学学习科研的助推器和催化剂,对于弥合第一代与继续一代的信息差、培养批判性思维、改善学业表现起到重要作用。因此,有学者建议将信息素养教学整合到大学迎新和夏季桥梁计划[25],帮助新生更好地完成高中向大学的学业过渡。我国高校图书馆也应把对第一代的信息素养教育设置在一年级、“迎新周”甚至是入校的第一天。这对第一代来说,尤为紧迫和重要。
鉴于第一代在“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中身份隐蔽,如何及时、准确地捕获用户就成为第一代信息素养教育的前提条件与成效保障。图书馆可尝试通过教务处的学籍管理系统、学生资助管理中心的助学贷款和勤工助学名单等渠道来筛选服务对象,再推出团体定制、主题教育、嵌入式教学等灵活小体量教育,为第一代适应大学课业、促进生师互动做好充足准备。
我国政府和高校历来重视缓解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的求学压力。截至2022年底,全国累计发放助学贷款4000多亿元,惠及2000多万名学生[62]。国内外研究指出,助学贷款有效促进了第一代的高等教育参与,但对其大学学业成绩具有可预测的持久性消极作用[63-64]。鉴于此,培养学生应对经济生活所必备的基础性、普适性和萌芽性的综合素质[65],对第一代的学业进步和成长成才具有重要意义。结合我国国民金融素养多层次培育体系,图书馆依托馆藏资源可开展财商教育、金融教育、消费者教育及投资教育,引导学生了解高等教育的开支、理解个人信用建设原则以及对各类财政资助的使用,并尝试对个人和家庭预算进行合理规划,最大程度地减少助学贷款带给第一代的偿债压力,为其顺利完成学业保驾护航。
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史静寰教授认为,对第一代的支持,不仅要包括促进他们入学,还要提升他们在学期间的教育过程性质量[66]。第一代参与高影响力教育活动的程度则是其教育过程性质量的重要体现。CCSS项目2015年数据显示,第一代参与高影响力教育活动的比例显著低于继续一代[67]。这为高校图书馆拓展支持服务提供了机会,使其在多元化校园教育中得到自然合理的扩展。图书馆可以与专业学院、科研机构合作,举办学术沙龙、创业竞赛等研究相关教育活动;与学生指导中心、教务处携手,开展语言学习、辅修第二学位等拓展性学习教育;图书馆自身还能提供志愿服务、勤工助学等社会实践类教育活动。正如学者在美国大学和研究型图书馆协会(Association of College and Research Libraries,ACRL)博客上所言“图书馆致力于与帮助第一代的校园团体合作”[68]。借助合作方的影响,将高校图书馆置于更大的资源环境中来促进学生成功,才能深入持久地参与到第一代支持中。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发展素质教育,促进教育公平[69]。”第一代的产生是高等教育普及化进程中的自然现象。对第一代的关注和支持是高校图书馆落实“三全育人”教育理念的新实践和探索。本文通过文献述评和网络调研梳理了美国研究型大学图书馆参与第一代支持的研究进展与实践举措,并结合国内第一代现状提出“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图书馆开展支持服务的若干建议,普通院校图书馆也可参考借鉴。
文中探讨了图书馆如何帮助第一代尽快融入校园生活并适应高等教育,对于该群体的深造或职业规划没有过多涉及,且第一代的称谓不仅仅适用于本科生[70],在研究对象上也存在一定局限性。今后将扩大调研范围、延伸关注视角,不仅着眼于先赋资本附着于第一代的优劣势,还应关注大学学科背景差异对第一代的影响,进一步发挥高校图书馆协同育人的作用,加快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高质量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