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一个黑白混合的多彩的国度
高卢人和日耳曼的战车
綁在巴洛克与凯旋门的华柱上
艺术总以战胜品为荣
时装穿在埃菲尔铁塔上
显得离奇而变异
塞纳河像哭泣的贵妇
带着河心圣母院的哀愁
红磨坊涂满脂粉的舞台
是拿破仑的蛋糕和零点
夜游和瘾君子的巴黎
丝毫没有那传说中的浪漫
为和平和每一次讨伐
躺卧在墓地的将军、总统、飞行员
艺术家、各行各业的杰出人才
雕像群仿佛重演诺曼底登陆
但没有一个平民
历史就是车轮
当巴尔扎克用咖啡烹煮人间喜剧
而居里夫人的放射性镭
已在黑暗中改变世界的规则
人类的灯红酒绿
不过是一程空惘的旅行
芦苇上的麻雀
芦苇上柔软而晃动的家
那站立是稳定和持久的吗
天空是蔚蓝色的
在城市的屋檐下,有了更亮的玻璃幕墙
在一个暧昧的眼神和手势里
你张开可怜的带花纹的翅膀飞去
我知道你有一个最小的蜗居
在不属于你的人间静观世界
咆哮的列车与机器
制造着更多令人烦恼的情绪
甚至我误以为你已多次表露的忧郁
在玻璃的空间内已撞得头破血流
你的流浪是有轨迹的,由群体中逃离
逃离那些冷漠的孤独的看客
四合院、乡下的稻草人,或是溪流
农舍和果园,都是你的敬畏
如今,你在飘摇的芦苇之上
像是一粒春天的种子迎风歌唱
我知道你想找回你最初的世界
和我一样,那再也无法找回的模样
秋天的镰刀
收获是刹那间的事情
饱经沧桑的藤蔓,如枯干的手臂
河就在对岸
月亮是神圣的
让我看到你葡萄般明亮的眼睛
到处是庄稼地
湖面的芦苇荡已经腾起雾霭
你的心事来自狼出没的丛林
丛林的战士,淹没于沼泽地的手臂
今晚的清闲来自月亮
院子里像水洗过的白布
银子撒在果树枝头
火焰一般的果实点燃了破旧的墙壁
旱烟袋的枪杆挂在谁的嘴边
油光光的脊梁像远处的山
土地开着花,一个举着喇叭的歌者
在秋天的原野上瞭望他远去的梦
和他再也不能握手的战友
手上陈年的老茧,年轻时的村庄
磨盘和老槐树依然留着泥土的清香
佝偻着山的倒影
孤独是沉默的大山,窗台上的老酒
夹杂着一辈子的心事
镰刀,在柳条编织的筐子里
在时隐时现的灶台,火焰般的双眼
因为我的到来,它打开了秋天
一个从战场归来的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了磨刀霍霍的声音
在收获的大地上,写满那沟壑纵横的脸颊
生锈的纽扣
纽扣,像是一扇门
躲在时间的背后
颜色一半是黑一半是火焰
不易被人理解
容易被人遗忘或忽略
椭圆的形状,常对着我的心脏
衬衣是白色的
麦田金黄
母亲,灯影下缝补的衣裳
温度计,母亲的针尖对着麦芒
团练,夏令营,淋雨而归的落汤鸡
脚印,萤火虫,火车的笛声
她的责怪仿佛粘在了
那飘飞着的童年
那个暑假,父亲深夜的食堂
那露天电影,翻墙而过的农家果园
半夜山坡上幽灵一般的歌唱
如今、剩下这一半纽扣
储藏在生锈的地下室里
带着母亲当年缝制的手艺
还残留着她手指的温度
一天总是过得很快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物归原主。时间本就是静止的
此刻不再有敲门声打扰
有人在弹奏钢琴
屋外的鸽子群在花园觅食
这是疲惫的一天,闹钟醒着
母亲不住地絮叨着
她带着助听器
她不再关注报纸、头条、电视新闻
树上的鸟叫,旷野里刺耳的收割声
我接过她手中的一块糖
玻璃纸的童年,那橘子的味道
父亲走后,她散开的手掌一直
在抚摸和擦拭那些照片
图画是清晰的,像一部大片
那秋天大树下的奔跑
远处挥舞的手臂
那晾晒衣物上依稀可辨的太阳的味道
如今是天黑。梦魇。失眠。
止疼药。儿孙的福祉。祈祷的低语。
灯光暗了,电话铃响了
她询问我,父亲在天国可好
窗子敞开,黑夜守望归来
在时间的走廊里
在办公室和走廊之间
踱步的姿势如企鹅
臃肿且略带诗意
多种门廊组成的结构
花池,气泡的鱼,高大的树
你可以展开想象,这不是别的
而是在一座疯人院
面对一堆撕裂的病历,烦人的机器
二维码,没有节制的情绪
爆裂的水龙头,未经冲刷的厕所
剩余的饭汤
有人在高谈阔论
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语
公交车是拥挤的,像当年我离开小镇时
火车站贩卖鸡鸭鱼肉的菜场
人们为换取一顿温饱
而回到出发的原地
时间的进程,让挂在十字路口的钟表
感到惶惑
此时那个秃顶或许植过发的医生
还在大声吆喝
看不清对面来人的面孔
他们活像经历过几个世纪
现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干渴、枯燥
像极了那台扫描仪,或墙上的放射性标记
他们是懦弱的,有的正值需要呵护的年华
有的需要有人搀扶,再经不起风吹雨打
如今他们的心灵正在遭受创伤
像昨夜台风,带着狂雨掠过
这是临近末尾的秋天
各種打折促销的门店,商品,破旧的衣物
预言家和算命先生的书籍
充斥着蜘蛛网一般的街巷
医院的门紧闭着
有人在吸烟,有人在不停地踱步
有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
走廊的声音是黑的
中午的聚餐
秋天的黄杨染上了古旧的颜色
河水习惯了沉寂
森林里的两脚兽
沿着松花江的支流已布置好作业
人的足迹是可怕的,可怕的争吵
不是为了饥饿,而是为了黎明
或迷失的道路
这个夏天有点炎热
多数人在谈论着
不相干的话题,隐隐但似灼热的硝烟
鱼子酱、酸萝卜、红薯粉已经上桌
今天的主角是森林里的胃
来自民间的呼吸及需要分享的味蕾
狍子的叫声仿佛在扮演狐狸的角色
森林里覆盖的勇士脚印
或许是一只昨夜失败归来的独狼
他的赌注是一把涂抹伤口的盐
且穿着童话里的皇帝新衣
搏斗后一切重归于平静
餐桌上的议题和晨会很快消散
只有一只闪着金色光彩的七星瓢虫
绕过我的剩饭
仿佛固执地要舔舐一下那餐刀的锋利
或试图成为我书本上新的租客
我捡拾一只秋天的苹果
抛向天空
天空形成一道鲜明的曲线
作者简介>>>>
南村,山东省作协会员,作品多次在《星星诗刊》《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山东文学》等全国各种报刊发表并获奖。出版诗集《昨夜风笛》《南村的诗》。
[本栏目责任编辑 陈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