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
昨夜坐于灯下读书,我微信收到贵先生发来的一张图片,
原来他已把虎耳草移植于书案,数片小团叶似嫩荷出水,青青如许,可作烟霞伴,化为心中闲。
秋夜静谧宜读书。
爱人组装好新买的书架后,我每日下班后就整理书房,直至凌晨,却乐此不疲。当把所有藏书放上书架时,我自己也感到惊讶,十年间从无到有竟然拥有了四壁书架,真成了坐拥书城,俯仰皆书。
我这回归类摆放藏书,没有想到,贵先生主编的《闲人闲事》,从第一辑到十四辑,整整齐齐摆放了一长排,且随便抽一本出来,图文俱美,着实令读书人眼睛放光。
贵先生是做书人,在当今这个网络阅读时代,他执着地一年做一本《闲人闲事》,聚一群温文尔雅的闲人,写长长短短的闲文,拍摄江南江北的闲图,且是最好的出版社出版,最好的印刷厂彩色印刷。我每次收到《闲人闲事》,都会称赞为“最美杂志”,因为无论是诗文书画作品还是版面装帧设计,都简素干净,气清韵洁,如清风朗月裹着一颗清净心,带着一种文人精神、一种唯美情怀。我们今天所说的“文人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贵先生这种非从属的、执拗的意识,一种独守寂寞的意识,做书做成艺术,就是永远追求性灵清洁的历程。
毫不掩饰,我喜欢《闲人闲事》,喜欢贵先生随寄的一纸手写书签,喜欢书中的文人墨客、茶人和摄影家,喜欢书中的雅文雅圖雅空间。或许人的生命本来蛰伏的东西太多,我们原以为自己平庸、乏味,原以为自己道不如人,其实,人人的生命都有灵光。《闲人闲事》的映照,使灵光跃现出来,原来,做一个闲人做一些闲事也可以灵光绰绰。
今年三月,贵先生来到了湘西。这位传说中的最美杂志主编,个子不高,寸板头,圆圆脸,比想象中更年轻帅气,特别是眼睛较细且往上翘,笑起来往往眯成一线月牙,儒雅中又平添一抹可爱。
贵先生在湘西三天,且行且说且饮,且笑且醉且疏狂。
我尚在职场内,工作较忙,仅得以抽出一天陪同他。湘西最有名的就是凤凰古城,我约上二三好友便陪他去了凤凰,参观沈从文故居,拜谒沈从文墓。
走进沈从文故居,我是特意邀请他走进去参观的。与江南一带名人故居相比,沈从文故居小到不能再小了,前后两屋,中间一方小天井,小到如同一个鸟巢,小到无法拉长摄像镜头,小到不好意思延说是一方庭院。但贵先生在这里拍摄了许久,在狭小的空间中,照样可以如高台玩月。他拍摄展柜里的《边城》,拍摄墙上的沈从文手稿,拍摄厅堂的沈从文雕像,拍摄天井一隅的如莲小草,还拿出他的小纸扇对着匾额“沈从文故居”拍摄。山石草木,云卷云舒,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高峰和华屋。懂得的人,墙角的一朵小花,屋顶的一片瓦当,书架上的一张便签,都是心灵的优游回环。
走过沱江,爬上听涛山,就到了沈从文墓地。贵先生对山上摩崖石刻颇感兴趣,看见就拍摄。还说他有一朋友在外面看到石刻就会拓片,不过拓的往往都是宋代以前的。在清朝时期凤凰方才建县,又怎么会有宋代以前的石刻呢?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贵先生的兴致,他不顾脚疼,爬到沈从文墓后崖壁下,指着“听涛”两字,说这方颜体刻得极好,元气淋漓,潇洒磊落,有一种鲜活韶秀的生命感。而我却喜欢“听涛”两字蕴含的山川秀色,听涛山,沱江水,一山一水,氤氲无限意,就像沈从文曾经谈论王麓台的山水卷子——这点山头,这点树,那一片林梢,那一抹轻雾,很巧妙地混合了秀气与沉郁,又典雅,又恬静,又不做作。
下山时,我在石崖上扯了一株虎耳草送给贵先生,并告诉他说:“这是沈从文先生喜欢的草,就是《边城》里翠翠在梦里采摘的那种草。”
昨夜坐于灯下读书,我微信收到贵先生发来的一张图片,原来他已把虎耳草移植于书案,数片小团叶似嫩荷出水,青青如许,可作烟霞伴,化为心中闲。
亦可陪伴一盏秋灯夜读书。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