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经常网络冲浪的人应该发现,前几年社交媒体上最流行的词还是chic(时髦、优雅),而从去年开始,这个词已经慢慢被chill取代。当代年轻人不再追求刻意营造的时髦感,开始向往轻量感生活,成为一个无论在穿着还是行为,都力求轻松或者显得轻松的人。
很多人开始以平常心对待工作,下班后关机“整顿职场”,不再被消耗;不再执着“年轻人必买的第一个大牌包”,觉得拎个布袋子出门也挺好;高跟鞋或者一切会束缚自己身体的服饰几乎都不再上身;聚会也不一定非要聚餐或去KTV,几个人在公园躺着晒一下午太阳也是常有的事。宽松的衣服、帆布袋、骑行、野营……无不展示出当下青年对生活的态度,主打的就是一个松弛惬意。
日本学者加藤谛三在他的新书 《松弛感:把能量从敏感焦虑中释放出来》里说,要想过上简单的生活,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放松紧繃的神经,成为一个从容、有松弛感的人,怀着包容与接纳的心态,哪怕自己的人生没有观众,也一定要去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
从繁忙的工作里抽离
为自己营造“浮生半日闲”
柯非是一家培训机构的老师,每天从上午9点工作到下午6点,日程表被精准地以小时为单位划成一个个小格子,上大课、上小课、上网课、上教研课……遇到考试季,内容还会增加。一天课上下来,他精疲力尽,下班经常会在自己的车里先休息半小时,恢复一点儿元气。这个行业,周末通常更忙,柯非常常调侃自己如同一台机器,永不停歇。
有一天,他去运动装备超市,工作人员正在调试一台公路自行车,看他驻足,热情邀请他试骑。他跨坐上比自己腰还高的自行车座,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笨拙地撅起臀部、塌下腰,扶着弯曲的自行车头,一脚就蹬出了三四米。在周围的人和物迅速后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了自行车,柯非下班到点儿就打卡,回家稍事休整,就出门骑车。一开始在家门口的几条路上骑几圈,慢慢地骑出了自己居住的街区,骑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在骑行中,他获得了以往从未曾有的松弛感和愉悦感。
柯非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仔细记录了他骑行的感受:凉风习习的深夜,戴上头盔、耳机和运动手表,把手机留在家里,在无人的街道上以时速22公里的速度前行,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似乎直到这一刻,才从兵荒马乱的工作中真正抽离,获取一些轻量感。
柯非越骑越远。有一次他有两天的连续假期,于是一大早就出发,骑向120公里外的温泉小镇。他一路沿着河边骑,陌生的景色让他不时停下拍照,还在路边和长途汽车司机一起吃面,入夜才骑到小镇。入住酒店后泡在温泉里,发了一条蒸气朦胧的朋友圈,让一众好友纷纷羡慕他说走就走的旅行。
从小镇返回时他叫了一辆货运出租,拉着他和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回到了市区。在车上和司机聊天,司机不理解他这种行为,他也懒得解释,说自己就是闲的。
越接近城市,风越变得温热,他觉得骑行的快乐是以前玩游戏带来的多巴胺不能比的,它是更持久、更让人觉得心灵都得到了升华的内啡肽。
骑行两年,柯非的车子更新了五次,一次比一次贵,一次比一次轻,自然他也骑得一次比一次远。骑行也有社团组织,但柯非去了一两次就不再参加。他喜欢自由自在无目的地随意骑行,不喜欢一群人组队到处打卡,觉得组队打卡失去了最初的意义,骑行目的性太强,跟上班完成KPI没什么区别。他也不喜欢大家互相攀比装备,觉得这样太刻意。
柯非更喜欢在夜里独自破风,去一个没去过的公园骑上一圈,又或者在老城区里转悠,遇到新开的咖啡馆,就停下喝一杯,再撸一撸店家的猫猫狗狗。
和柯非一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据说北京朝阳公园的草坪上经常躺满了人,大家或看书或聊天,在阳光下浪费一天的时间。装备都很随意,有铺野餐垫的,有铺塑料袋的,那些用力营造“出片”的野餐形式似乎已经成为历史。
如今柯非最喜欢的是晚上下课后,骑10公里到河边,把车子靠在树上,自己在草地上静静地躺一会儿,吹吹风,看看星星,再看看钓鱼和游泳的人,惬意又放松。
柯非觉得,在竞争激烈的当下,骑行能创造出这样的小憩时光他已经很满足了,和古人常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有点儿类似,每天的骑行,算得上是一场心理疗愈——骑行后的心情非常轻盈,轻盈到可以忘记工作和房贷,觉得一切特别美好。
做个轻量感妈妈
学会与生活和自己相处
朵拉是一名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和摄影师,曾在体制里默默无闻地工作了12年,现在,她早已从一个不敢迈出舒适圈的懒人,变成了遇到机会便勇于向前冲的社交达人。三十岁后,她拥有了跟生活对抗的勇气,并在生活的起伏中成为轻量感妈妈:学会了和生活相处、和自己相处,以及和孩子成为彼此亲密的伙伴,一起成长。
每年生日的时候,朵拉除了感慨年龄增加得太快,还会认真地祝愿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这几年,她总听到身边的人说她“变化太大”,其中包括她的妈妈。曾经的她是个十足的“社恐”,在幼儿园家长会上,她拿着演讲稿念都会手抖。
因为想要记录女儿小乖的成长,她拿起了相机,在镜头背后,学会了表达自己的内心。在摄影中,她是全新的“朵拉”,不再是体制内的“小透明”,收获了大量的夸奖和喜爱,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脱离“集体”,仅靠双手也可以养活自己,这让她涌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愉悦。
34岁离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她从家庭摄影入手,一年拍摄了一百多个家庭,从社恐变得善谈,并且喜欢上这种和陌生人变成朋友的感觉。朵拉深刻地感受到,做喜欢的事,真的能让人闪闪发光。
事业越来越好,朵拉拍摄了无数别人家的孩子,却无暇顾及女儿小乖,这让她生出了一股属于妈妈的“愧疚”。她说:“那段时间整个人很矛盾,一方面摄影得到认可让我很开心;另一方面,总觉得身为一个妈妈,完全‘做自己是有错的,对不起孩子。”
这样的心态让她变得很拧巴,直到遇到一场朋友组织的分享会。当时心理老师正好聊到亲子关系、婚姻关系等围绕女性成长的话题,朵拉趁机说出了内心的焦虑。
“当老师问我:如果你在‘做自己的时候,孩子成绩也特别好,你还会自责吗?我想了一下,好像真的不会了。归根结底,是我把孩子‘成绩不理想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因为我专注于工作,就放大了这个焦虑。”朵拉说。许多妈妈和朵拉的心态一样,觉得孩子的学习是父母的事,而不是孩子的事。大家总说孩子自觉性、内驱力不够,其实这是父母太焦虑导致,每次孩子想要独立做出决定时,父母就着急地替他做好了,时间久了,孩子自然就“躺平”了。
朵拉觉得,现在多数家长的焦虑都是源于不肯放手、不敢放手。大家总觉得没有父母的掌控,孩子就会走弯路,但孩子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交给他们自己,有些弯路只有亲身走过,才能知道怎么应对。其实把主动权交给孩子,事情结果也并没有差多少。
学会“放手”后,朵拉惊喜地发现孩子的成长,在没有家长的监督下,小乖不仅自觉完成作业,还能收拾好家里的飘窗。她觉得孩子是有能力自己做很多事的,只不过平时在父母的唠叨、催促中,没机会去呈现这种力量,于是她跟女儿说:妈妈想充分享受做自己的权利,以后我把你的事情全部交还给你,可以吗?
37岁的时候,朵拉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一套充满期待和压力的房子,从首付、贷款到装修,全部由她一个人承担,这意味着她需要接受更多的工作和忙碌。
作為独立摄影师和博主,朵拉以展示“慢生活”而受到大家的喜爱,但她经常扪心自问:我在社交媒体上展示的那种生活,自己真的做到了吗?
“大家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钱不够花、自己不够好,每天处于紧张的边缘,很难在生活中做到松弛,让自己在压力中透口气。我自己也是这样,不工作的时候就觉得是虚度人生,浪费生命的意义。”她说。
但她的这种心态被一次被迫卧床的腰伤打破了。在暂停的几天中,她慢慢悟到:哪怕时间再不够用,也要先爱护身体,调整心态,方能在以后的日子过自己想要的理想生活。她不再看重事情的结果,而是重视享受过程,她说,“我们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但不必勉强自己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做最好的自己。”
对朵拉来说,不管是30+还是40+,都不会停止努力,这种努力不是去承担更多焦虑和内卷、完成更多KPI,而是在健康节制的节奏中,继续认真工作、学习和生活。“因为当下的我,就是美好的、值得我爱的自己。就像人虽无法控制天气,但下雨了避雨,风大了加衣,天晴了踏青,自然应对,别有杞人忧天的焦虑。”理想的生活并不是拥有得多,而是计较得少。如今她学会了和生活相处、和自己相处,享受健康地活着、平静地过着、开心地笑着、适当地忙着,不再有更多的忧虑,做轻量感的妈妈和自己,“没人干杯,就独自赏味”。
(摘自2023年第8期《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