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较真的戴老师：我的人生没“开挂”

文 许晔

“成年人看科普视频，可能只是涨了一个冷知识，可以当作谈资。而青少年就像一张白纸，他们也许会因为看到一个科普视频、听到一个科学家的故事，从而爱上科学，然后立志成为一名科学家。”

29岁，他获得中国科学院博士学位。37岁，他被评为正教授。47岁，他成为在全网坐拥200多万粉丝的科普博主。因为这份履历，戴树玺被很多人形容为“一路开挂”。但在他看来，“开挂”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有点儿夸张了”。

“我觉得自己不算‘开挂’，我的整个人生路线只能说是按部就班。”戴树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此说道。

37岁当教授“是顺其自然发生的”

1976年，戴树玺出生于河南。父亲喜欢捣鼓收音机、电视机等小家电，还常买电子元件回来自己组装一些小玩意儿。戴树玺耳濡目染，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高中时，学校希望锻炼学生的动手能力，便组织了一个兴趣班。戴树玺欣然参加，跟着老师学习如何通过焊接电路，实现声控、光控等功能——比如，做一只遇到光照就会叫的玩具小鸟。

在他当时的认知中，喜欢做这些，大学就得学物理。

1994年，他考入河南大学物理系，结果发现，物理系其实并不怎么学习制作那些有趣的小东西。

但很多同学和他一样，对“动手实践”抱有十分之热情。于是，大家一起在学校里支个棚子、拉面小旗，给路过的师生们修修收音机等电器。

按他原本的规划，大学毕业后，他大概率会被分配到河南某个市的高中当物理老师。到时，他教书之余也可以继续自己的爱好。

可几年学下来，临近毕业时，他的想法变了。

“我觉得在物理学这块，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也很多，所以想继续深造。考上硕士研究生之后，果然接触到很多以前课本上没有的内容，所以我之后又考博士生，再后来出国做博士后、做访问学者。”

戴树玺很难说出自己究竟是哪个瞬间喜欢上了物理。对他而言，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

这之后，他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教育部留学归国人员基金和河南省自然科学基金等科研项目，发表SCI论文30余篇，获专利授权5项，还获得了河南省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

2013年，37岁的戴树玺评上了河南大学正教授职称。

纯粹做科研的日子里，他连社交账号都没有，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网红”。

“爱较真的戴老师”爆款是一遍遍磨出来的

2014年，戴树玺开始给本科生上课。慢慢地，他有了一个习惯——每次上课之前，他提前10分钟到教室，在网上找一些和课堂内容相关的科普短视频，放给学生看。

“那些视频比较有意思，配乐也比较活泼，学生们看得进去，就等于提前了解了一些背景资料。等到我上课再讲的时候，他们会对相关公式、实验的来龙去脉理解得更加深刻。”

这一招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戴树玺想：如果我自己做科普短视频，是不是会更有针对性？

说干就干。2020年，戴树玺注册了短视频账号。有人提议说，账号名可以叫“戴博士”“戴教授”，但他觉得还是叫“戴老师”比较亲切，最终定下的名字是“爱较真的戴老师”。

最开始，他制作的科普视频和他在学校讲授的课程紧密相关。

“我在学校主要讲两门课：一门是原子物理，讲量子力学的发展过程，讲物理学怎么从经典物理学转变到现代物理学；另一门是集成电路工艺原理，通俗地说，就是讲芯片的制造过程。”

无论是量子力学，还是芯片制造，恰好都是网友十分关注的话题。很快，戴树玺的视频就“爆”了——一条讲“光刻机比原子弹还难造吗”的短视频，获得了2000多万播放量，近57万点赞数；一条讲“光刻机霸主为什么不是美国”的短视频，获得了1000多万播放量，近20万点赞数。

戴树玺的科普主题也逐渐向外延伸。

河南受暴雨影响出现停水停电现象时，他讲手术做了一半、医院突然停电怎么办；北京冬奥会比赛时，他科普冰壶比赛为什么有三个人负责擦地。

他是小说《三体》的粉丝。早年他曾专门做了一个英文网站，通过图文向国外网友介绍《三体》。如今他通过短视频向国内网友讲解《三体》中涉及的科学问题，比如粒子加速器为什么那么费电、水滴武器在现实世界能否实现等。

他还关注中国最新科技发展成果，让大家了解我国在相关领域如何一步步实现遥遥领先，带大家畅想相关技术将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

科普的内容虽然很硬核，但戴树玺基本不使用那些一听就让人觉得“高大上”的词汇。他希望的是，“学过中学物理的人，都能看懂我的科普文章和视频”。

早先，他怕自己把握不好这个度，于是每次写完稿子都先发给运营账号的人看。“那位运营是学外语出身，要是他看稿子看懂了，我觉得就差不多了。要是他有地方没看懂，那说明我讲得还不够通俗易懂，要再修改。”

一遍遍“磨”出来的科普视频，获得了意料之中的好反响。有学生说，戴老师的视频让他发现物理原来这么有趣；有网友说，就喜欢这种知识从大脑经过的感觉。

最让戴树玺印象深刻的，是一位高中物理老师。“这位老师所在的中学，条件不太好。他找到我说，自己从没接触过视频制作，目前也没有条件制作视频，能不能把我的科普视频拿去放给他的学生看。我说当然没问题，随便放，如果你还需要哪方面的视频，我也可以帮你找。”

戴树玺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科普视频对很多人来说，不仅仅是有意思，还很有用。

科普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得面向他们

很多人并不知道，对于出镜做科普这件事，即便是分享欲比较强的戴树玺，也曾有过顾虑。

“当时，大学老师做科普这件事，外界其实有一点争议。有些人觉得这不是大学老师的本职工作，大学老师就是得埋头搞科研、搞教学，在网上搞科普属于不务正业。”

戴树玺能理解这种想法，但也知道，在网络上做科普，受众面更广，影响的人更多，能让更多人对科学感兴趣。“考虑了很多，最后还是豁出去了——真人出镜讲！”

随着知名度越来越大，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戴树玺的评论区也难免出现一些质疑声。

“比如，有网友说，别的博主讲的不是这样的。但因为我讲的内容基本来源于我的课堂，我能确保这些内容的准确性，所以知道网友只是先入为主了，也不太去跟对方‘杠’。”说到这些，他依旧笑呵呵的，“毕竟在网上，能有70%的网友喜欢你都已经非常不错了”。

戴树玺自认为，生活中的他是很随和的性子，但在科普内容生产上，他是很较真的。“科普，首先要保证科学性，然后再去做普及。如果丧失了科学性，普及是没有意义的。”

在戴树玺看来，科普也是一门需要学习和研究的功课。他招收“学科教学（物理）”方向的硕士生，这类硕士生毕业后的去向大多是到各个高中当物理老师。他日常会让这些学生也做一些科普短视频。

“我的想法是，最好让他们以后在高中物理老师这个身份上，可以附加另一个身份——科学讲师。”戴树玺解释说，国家现在对科普越来越重视，中学也会举办很多相关活动。高中物理老师天生就适合做科学讲师，激发青少年对科学的兴趣。

做更多面向青少年的科普，也是戴树玺将投入更多时间、更大精力去做的事情。

“成年人看科普视频，可能只是涨了一个冷知识，可以当作谈资。而青少年就像一张白纸，他们也许会因为看到一个科普视频、听到一个科学家的故事，从而爱上科学，然后立志成为一名科学家。”一想到这，戴树玺就有了做科普的不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