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青虹
一群创造极限的人早已远去
但魂魄依然在铁索中摇荡
那么多惊叫的游人
都从现实中抬起头来
青山壁立,云雾缭绕
英雄的能量百年不减
瞬间不再恐高,不再惧死
冰冷的河水热血沸腾
激烈的争夺战煮沸河底的石头
和崇山峻岭间急行军的战士
奇迹一直在路上
那时的炮火想不到
此刻的广场上,干百居民
载歌载舞
新开工的川藏铁路夜幕中
在天上飞奔
折多河畔的歌声
只有夜晚才找回一点自己
只有被酒催熟的歌声
能引导我们来到孤独的背面
寡居已久的人们
与一切都隔着一座多折的山
盘中的烧烤滋滋冒油
我们的灵魂也发出
柴火燃烧时的声响
散落在高原上的柴火们
今夜当抱作一团
唱起被冷风收藏的摇滚
掏出童年,将心事丢进河里
看它如何沉浮
满脸风尘地回到妈妈的怀抱
折多河是一条忧伤的脐带
肉体无法给予的都能从大地寻迹
散落在高原上的柴火们
今夜无雪,歌声也不应停歇
墨石公园
我怯懦的骨纹
藏在草甸下的童年
是父亲颁发的勋章
季节、雨水和时间
都让它愈发亮眼
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五月的皮肤上
撒满了尚未开花的牛羊
它们开了又败,但仍会开放
它们下定决心不再与任何人交谈
从爱情的手里接过酒壶
温柔地收集雪山的泪滴
也抽出长剑,划开肌肤
在骨头上踩出一行足迹
我既不顺从也不凌乱的骨纹
我的勋章是黑色
被夜色撞击的盆地
披着浅黑色薄纱的盆地
我坐在阳台的栏杆上
深夜被雨水冲刷的面孔在玻璃上
以一个陌生的名字幽魅般显现
婴儿的啼哭将整楼的声控灯全部唤醒
年轻的母亲试图用简单的音节安慰夜色
把一切都归咎于虫鸣
或者從你身体里横穿而过的电流
谎言长久的惦记使我变得易碎
而沉默则将我从四面八方汇结
以百川归海之势凝结在夜里
一只流浪狗在合欢树下重复着抬头的动作
想你的夜
一块布被扯开
露出一篇清浅的雪
你只在深夜许身于我
我们从一辆中巴
游离到遥远的川西
一块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
两辆大巴从我窗前驶过
一辆沉默
另一辆也沉默
一本手写的情诗集子
遗落在二郎山的隧道中
在道孚想起那只乌鸦
那只乌鸦是在甲居藏寨遇见的
我的目光正被高耸的碉楼吸引
游遍整个藏寨,翻过大雪山
直到夜宿道孚,才想起官
它飞翔的姿态彰显着桀骜
云涛拍击出它翅膀的孤独形状
这一生不需要落地
当碉楼长至它的高度时
也不需要栖居于雄伟的雪山
此处是孤独,也是内心的岛屿
大渡河上的风
大渡河的风不许弱柳来扶
它自会扶着所有人的腰
直到星星突破人造光的包围
比如雍措,比如孤独的河岸
比如乐乐,比如遥远的眼前
比如老权,比如还未苏醒的酒
我们盘坐在岸边
风突然大了起来
点燃的烟它也抽走了一半
倒了一半酒有一半的慰藉
我们重复点烟,重复举杯
越来越大的风
越来越陡峭的对岸
只能看着我们靠着栏杆
把剩下的情绪约定好
姐姐
一万个方向
有一万座雪山
十万朵云下只有
一条孤独的河
梦中走过的川西
带着雨季的湿润
和梦的余温
若我能如五月的草甸
迟点苏醒
你便是永不消逝的
唯一的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