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故乡沉默的人

2023-11-17 10:30:52凌仕江
文学港 2023年12期
关键词:伙伴故乡语言

凌仕江

风知道的事, 故乡不一定插言。 有时, 迷失方向的风, 一不小心就把回忆摇落一地, 如同漫天知己, 找不到家的方向, 独自零落街头。 风中的承诺太多, 风却守口如瓶。 被风吹过的故乡, 风比人沉默。

离乡经历越来越孤单, 回乡欲望越来越软弱。 尤其三年疫情, 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恐惧中, 距我短短两百公里的故乡, 返回时间少得可怜。 有些人, 有些事, 久而久之, 不闻不问, 离乡者的身份便自动出局。 放眼天下, 每一个灵魂的故乡都被风吹得邪不压正, 有的注定成为亡灵的遗址, 躯壳隐退抑或消失, 这是不争的现实。

没有折返故乡, 身体里并不缺失故乡的纹理。 相反, 这种时候对故乡的念想, 最见时光的刻度, 好似电流触及额前的抬头纹, 越想念, 越深渊。 如果故乡是一个静止的靶子, 游子则是一颗移动的子弹。 山河、 故人、 地名, 卑微的草木、 卑微的鸟群, 都是随随便便进出记忆的零件, 之于时空伴随的故土, 经年以后, 它们依然一成不变。

痴情故乡的人藏在年轮的缝隙中呆若木鸡。

比如, 观音菩萨摩崖上的黄桷树根, 温家岩洞周边延伸的竹林, 虎榜山下坳田边停得乱七八糟的车辆, 这些载体在背对一颗子弹的呼啸中, 只能静如处子。 它们仅限于小提琴 《思乡曲》 的背景, 子弹轻而易举击穿的背景, 仿若画布上涂抹的风景。 它们不是故乡的灵魂, 形象与观感上不会触及灵魂反应; 它们顶多算得上灵魂故乡的外衣, 待在故乡的人受够了熟识无睹, 实际生命的本质里一刻不停地激活着各自的道法密码, 就像离乡者如影随行的思念。

一次次的抵达, 一次比一次空洞。 故乡的生机, 究竟藏匿何处? 眼中除了麻木与萧瑟, 惟有沉默。 经年未修的土路仍然凹凸不平; 比人更高的野斑竹霸占了太多荒芜的土地, 谁也没有破天的力气对它进行斩草除根; 无人问津的柚子被风霜打落在地; 鱼塘里的水满足了鱼的欲望, 满足不了泥沙的渴求; 竹林里新添的坟墓, 笼罩着一个村子的寂静与衰败; 牛场里的哞牛声声, 比以往时候少了风吹草动的阵仗;掉光叶子的苦楝子树, 剩下几枚天空的药引子; 万物中形色不同的残像, 似乎为个别站在屋檐下打望的人, 提供了治愈的参照物。

母亲不无悲情地说, 村子里能说会道的人快要绝种了。 十天半月听不见山坡上练孃孃的声音, 她有些担忧。 过去村子里的活气, 老远从练孃孃刚劲火辣的声音里传递出来, 整个山野层层金黄翠绿的庄稼都能听见一个女人豁亮的山气。 曾经村子与村子之间, 谁家的红白喜事, 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人准是练孃孃, 年少吃过不少她做的饭菜。

练孃孃的儿子, 是我少时的伙伴。 这家伙在乡亲们嘴里, 可是故乡出了名的懂礼貌的好儿郎, 方圆十里的人都夸这家伙挺能招呼人。如此表现给练孃孃十分长脸。 遇到熟人, 这家伙远远地就把人给招呼得春风满面, 连身边飞过的蝴蝶也朝他点头。 因为自己没这本事, 我心生妒忌, 心底却不愿向如此优秀的人学习。其实我乐意招呼别人, 只是我不喜欢故乡墨守成规的语言体系。 我心里有一个热情的声音替我招呼, 如同蜜蜂招呼花朵; 我眼里有一汪明净的海峡替我招呼, 恍如镜中的梦境; 我想我的微笑已掉进吹满风的山谷。 我有意去掉别人称谓, 万物与人的共性, 常被我混为一谈。 在我的生命察觉里, 故乡的田野与山色, 不宜大声武气, 低语是一种契合的表情, 沉默是一种自然的意会。 习惯了把风当最好的朋友, 却怕热情的招呼用力过猛; 犹豫自己言辞不当, 伤害春风十里的欢喜与爱, 飞过油菜花田的蜻蜓也不愿意搭理我。

大路朝天, 各走半边。 那些生活中一笑而过的人, 他们不是我们生产队熟知底细的人,但与父辈年纪相当, 不排除他们和父母有照面, 我若直呼其名显然不合适, 何况有些名字我也叫不上, 我可不会像伙伴那样把他们招呼亲昵。 我与他们找不到半根羽毛的牵连。 但这容易成为父母嘴边 “没有礼貌” 的后话。 伙伴对他们的招呼, 总能冠以名字之外的辈分称谓, 因为他们是另一个生产队的, 听上去满世界都是他们的亲人。

我们生产队的人, 如果与父母同代, 一般会在招呼其姓氏后加一个 “大” 字, 比如: 方大爷、 谢大爷、 梁大爷。 我们这样称呼人家,父母往往也会降一辈分, 跟着孩子这样叫, 好比家中直系亲属的父母, 跟着孩子一样叫家公、 家婆、 舅舅那样亲昵。 如果遇到他们的另一半, 就叫方大娘、 谢大娘、 梁大娘。 我知道她们原本并不姓方, 也不姓谢, 更不姓梁, 不过是尊崇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的入乡随俗罢了。 这无疑让听者心里的温度, 多添了一丝季节的优柔!

还有一种招呼。 依据对方在家的排行身份所指, 比如: 李二爷、 王三爷、 张幺爷。 虽然我勉强能够叫出口, 但心里一直有些排斥, 声音像是在萎缩, 像是忽然一口气跑过了一座丘陵, 我不管不顾对方是否听清我的招呼。 比起伙伴嘴上抹了蜜似的对人招呼, 我的表现多少有些生硬, 内心很不坦然。 这种情绪绝不是我有意与众不同, 更不是 “我很重要” 的思想作怪。

面对同代人之间的招呼, 更让人难以接招, 他们拒绝叫对方学名, 认为学名是课堂上的书本, 他们只叫人的姓, 外加你在家中的排行。 张六、 吕五、 谢二娃……只有如此称呼,他们觉得才接地气。 在我看来, 不论是同代人之间, 还是长辈对小辈, 这都是语言学的粗暴表现。 小时候困在村子里, 无知又无力改良故乡老气横秋的语序定义, 可人到中年突然重逢, 忽又听到别人对你极不雅光的称呼, 顿时被古老的梦打回原形。

感觉有那么一刻, 我发现我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我, 可我除了沉默, 无力挣脱。

越靠近故乡, 心境越没底。 遇到久违的熟人面孔, 如何称呼对方成了心里的抵触。 只要踏上回乡路, 便觉语言是多余的素材, 风替我叫醒了每一朵花, 雨帮我淋湿了每一位乡亲的乳名, 阳光给我照亮每一座山坡。 我的无声、我的含蓄、 我的木讷, 天空看在眼里, 众生也不多言。

在我的语言修辞里, 对于乡人之间的称呼, 从我年少登台声情并茂朗诵 《周总理你在哪里》 时, 已发现故乡语言模式的严重固化与滞后, 如同深陷战乱中的不堪村庄。 我在语言的屏障中闪躲, 舌苔与思想的较量, 不够尊重的冷贴面, 常常让我失语。 尤其是那些摇头晃脑的孩子, 远远见到我就甜蜜蜜地叫 “凌六爷回来了”, 我恨不得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递到他们手上, 让他们从小学会杀敌保卫村庄。 可我头顶没有绅士的帽子, 脸上没有浓厚的络腮胡子, 身上也没有一袭青灰袍子。 我深居蜀南浅丘的故乡, 从没有战事文化的启蒙, 孩子们并不想要手枪, 他们更盼望我从兜里抓一把糖给他们, 这人的称呼与人的身份, 乍听起来那么不合时宜?

于是, 我尽可能用发自内心的微笑, 代替故乡和花朵的称呼, 我以为一路上鸟雀已经提前代我招呼了所有人的名字, 我以为潮湿的空气已经替我传递了无须打草惊蛇的表白。 有时, 乡亲正在进行农事, 我就停下来——钓了多少鱼呀? 或者, 今年的收成不错吧? 你家的豌豆尖种得好漂亮, 胖咚咚的, 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乡亲缓慢抬起头, 疑似感觉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但脸上已明显露出微笑——噢, 回来看你父母呀!

没有称谓的招呼, 并不是不懂礼貌, 只为减去虚设的俗称, 彼此握着真诚的话语, 回到内心的荒芜。 我们粉碎了拘谨, 大地上所有草儿, 替我们搬来粮仓装不完的语言——它们赤裸裸地挨在一起, 摇头摆尾, 不分你我, 也不分大小。 我们的握手言和, 被天空中的飞鸟,看得热泪盈眶。

无论是出门在外, 还是返乡途中, 我如此放松地与重逢之人照面。 没有任何思想包袱,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像风吹过的甘蔗一样轻舞飞扬, 像藏了一冬的雪在阳光下彻底放松身心。 人与人之间, 需要放松, 而不是放肆, 哪怕长辈或领导, 我只想让气氛归于自然的平静, 让人和人重建平等和谐本真的对话。 我们之间从没有陌生, 但必须去掉伪装者的客套。

对于伙伴的表现, 乡亲们当然会视同一个人的优点。 这家伙带着他的 “优点” 上路, 从县城到攀枝花, 从锁厂到煤矿, 从小城到沿海, 中国不少地方他都一路走运, 后来在广东番禺打拼至今, 从未听说碰壁。 他行走江湖的法宝, 让我看清了世界不会拒绝一个懂礼貌的人; 或者说, 一个懂礼貌的人无论身处社会什么阶层, 都不会被嫌弃。 从小到大, 我听到或见证的总是他如何受欢迎的证词。 只是多年来我们不曾参与彼此生活的现场。 即便有微信,一年难得两三句对话, 有时三百六十五日全是空白。 那两三句对话是否顶过千言万语? 我们用沉默抵御年少的寒冷与别离故乡的沉浸式悲欢。

快嘴练孃孃怎么会得哑症伤寒? 母亲纠正父亲, 啥子哑症嘛, 就是老年痴呆。 说话能力减退了, 熟人招呼就当不认识。 故乡的气场,从有声到失声, 不是练孃孃一个人的失语所致, 母亲悄悄拉扯我的衣角轻轻耳语, 让我明白了父亲渐渐的迟钝与偶尔的失忆, 也在加剧故乡的沉默。 想起小时候, 伙伴与同桌闹着要分清界限, 彼此白衣胳膊肘画得满是蓝墨水,老师请来家长解决问题。 练孃孃挽起袖子, 吐了一口唾沫, 牙缝中突然蹦出一句话, 像一把内敛的飞刀, 将老师久久定格在台上——我文化不高, 只求老师把我的娃, 教来分得清男厕所和女厕所。 操场上的杨柳与雪白的墙壁顿时哑口无言。 练孃孃这番话, 像热风融化不了的冷麻糖, 储存在故乡折皱的衣袖里, 让我出走半生也挥之不去。

如今, 我站在讲台背后, 审视我的父辈与一代代出走者的故乡启蒙教育, 脑海里闪出练孃孃的 “经典” 之言, 这何尝不是故乡泥土里生长出来的生存哲学呢。 尽管她的表达可能缺少美学滋养的考虑, 但它已经冲破一个家长内心郁结的底线! 好比某一回, 我在讲台上字正腔圆地讲述故乡的一切, 突然冒出一句怪味胡豆般的乡音, 原本是为了还原故乡的准确语言, 可台下观众愣在原地, 一时半会找不着北。 有的猜了半天, 也判断不出这语言的产地, 最后有位教授私下与听众交流, 这是非母语吗?

母亲动员父亲一起去看看练孃孃, 无奈二人年事已高, 爬坡难, 上坎更难, 迟迟未能成行。

心里纠结此事, 思忖半天, 我给伙伴发了微信, 问他是否回来过年? 不料伙伴的回复只是一张图片, 上面有人被搀扶, 有人上下电梯, 还有空空的轮椅, 一看就是医院的环境。接着, 伙伴发来三个字: 高血压。 原来伙伴有过回家的打算, 声称在南方工厂的社保还没交齐。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一板一眼寄生他乡的生存者, 明天的早餐是仁慈的, 也是具体的, 他当然不会像理想者的生活那样随心所欲。 他问我, 家里有啥生意可做? 脑海即刻一片空白, 这的确有些难为我的答复。 对故乡的经济形态我一无所知, 更无实体的考察经验。面对如此务实的话题, 我诅咒故乡活该淘汰像我这样的人, 本来我也只能算个局外人。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伙伴能力的把握和信任, 据说他在南方城市混迹几十年, 靠的生存法宝惟有“礼貌” 这件事。 在他身上, 一以贯之的礼貌其实就是人品的保障, 老板信任他的人品, 一次次劝他莫要走。

“回来调查一下吧, 凭你的勤快, 一定可以振兴乡村。” 我迟疑地回复, 不敢有文字上的半点闪失, 对待他人生存法则的头等大事,必须一个萝卜一个坑, 严谨再严谨。 如果文字上稍有不慎, 就怕伙伴撞见的现实上当受骗,从而掉进欲拔不能的陷阱。

这生存与生活有时真他娘的天壤之别。

我个人主张的生活, 除了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 可以保有一点诗情画意的闲逸, 但抗拒我行我素、 自以为是的浮夸, 必要的想象或幻术都是笨重生活的一种助长, 这当然与某些装睡的 “白日梦” 是两回事。 我在语言的长河里漂泊多年, 与汉字共生共存的努力, 想为读者构建虚实并轨的精神世界, 让人的灵性从这片沉重的土地上获取愉悦的飞翔, 这可能与我半生的职业操守密不可分。 繁华的物质堆积, 于我不过是灾难的临近, 适可而止的出离凡尘,则是人间清欢的必备。 毕竟我们生生不息的故土, 有着太坚实太厚重的艰难史, 若人的灵魂不能够在生活中翩翩起舞, 布谷鸟怎能停在一棵树上安分守己。

之于故乡人, 他们无需像我一样拥有一半务虚一半务实的灵魂。 他们只要进一步再进一步的务实——

瓦片与泥浆不能分开。

稀饭绝对不能原谅干饭。

堡坎上的野花是生不逢时的灭亡。

玉米成熟了不收就要发霉。

香樟树状如一把可以乘凉的太阳伞, 他们偏偏嫌落叶多如牛毛, 只好将其剃光头。 他们不会将外来物种与本土物种开启联想功能, 他们更不会把月熊和棕熊分开修行, 他们把青山绿水分得清清楚楚, 他们曾经把责任田的分界线划得明明白白, 你的是你的, 我的是我的,就像少年胳膊肘与课桌的距离, 任何跨界的藤条都是自毁前程。 他们的生存不仅需要脚踏实地, 还要眼见为实。 如果他们发现我在文字的世界里, 任意组合词藻与派生意象, 他们一定会怀疑我对生活弄虚作假。 幸好他们从没兴趣关心书本里的事情。 他们不知我在外面的世界到底做了些什么, 包括我的父母、 我的兄长姐妹, 他们从不问我过往的经历。 他们有的夸赞我幸运吃了文化饭, 有的在我面前后悔自己吃了文化的亏。 乡亲们常常道听途说, 对我一知半解。 之于纸上建筑写作这件事, 我在他们面前绝口不提, 生怕他们骂我走了生存的歪门邪道, 不务正业。

这年春节, 一个几十年没有往来的表姐邀请父母参加生日宴。 我去陪同, 与几位邻居坐到了坝坝宴上。 里面有些似熟非熟不敢相认的晚辈。 宴席即将结束, 有位比我年长的邻居,突然站起身, 拍拍一个晚辈的肩膀, 指着我对他说——你一定要认着点哟, 这是省上回来的人, 他可以提拔你, 但他从来不会理我们这些邻居!

我心中莫名的怒火中烧, 如哑巴吃黄连般痛苦难言, 这是哪里话? 好比一个作者强制投掷给读者的错别字, 但作者根本不知这字究竟错在哪里。 我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你真幽默, 我哪来资格提拔人?

这误会闹得可大了!

他一脸严肃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平时回来从没叫我一声!

我立马进行反驳。 心想每次都给你打了招呼, 怎么非要我喊出你的名字才算招呼吗? 我若喊你绰号是我没修养, 叫你读书时的名字,又怕你觉得过于书面。 难道你忘了, 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碰见, 我老远朝你招手又点头——嗨……你骑着三轮车只顾低着头, 吭哧吭哧地行进在包包坎坎的路上。 你没回应我, 但我欢喜无比。 你身后的风替你回应了我。

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 他红着脸的眼, 突然滚出一团奔跑的火光——我一直低着头, 谁让你的眼长在天上!

我拍拍他的肩, 所有语言都像即将出膛的子弹被我捱回弹夹。 故乡以沉默的方式, 从我出走那天起已将我慢镜头式的软埋。 不难判定, 故乡的沦陷, 从语言的失格开始, 留在故乡的人与出走故乡的人切断了语言的河流, 因为缺少基本的交流, 他们无法走进彼此的内部世界……我想紧紧地拥抱他, 可面对万物无言, 除了沉默我别无选择。 他几近抗议的 “从没叫我一声”, 让我警觉一个人通往故乡的语言路径, 是不是早就出现了障碍重重? 长期与人交汇, 前面被去掉的称谓, 是不是让人家极不适应? 我在外面的世界颠沛流离, 在语言的风浪中一次次扬帆起航, 我见识到那么多有修为的人, 以轻风拂面的舒服方式与我照面, 我以为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一种舒服的气质。

没想到 “舒服” 在故乡居然是一种阻力,甚至是猜疑和嫉妒, 以及无中生有的信口开河。 母亲觉察此事后, 小声地对我说, 乡亲们多少回反映, 你们俩兄弟就是不爱招呼人。

罪过, 真是语言的罪过呀!

反复反省中, 我已经想好, 下次回乡一定请那人到家中喝一杯酒, 告诉他, 人生的相见与别离都是一场接一场的误会。 所有出走与归来的心语, 我不知如何转化才能更接近故乡的姿势, 抵达他最初的内心。 也许, 他的初心一直保存着我们小时候的世界。 那时, 我们经常睡在同一张床上, 两双眼睛透过一片亮瓦, 望着子夜里眨眼的星辰大海, 用憧憬明天的语言取暖。 下雨天, 我们手牵手, 拄着竹棍, 走过高高的谷堆旁, 翻过那片芭蕉竹林掩盖的沙梁去学堂。

此刻, 我想郑重地叫一声: 张六, 来, 我们干了这一杯。

猜你喜欢
伙伴故乡语言
故乡的牵挂
心声歌刊(2022年3期)2022-06-06 06:31:38
萌宠和它的伙伴们
中外文摘(2021年22期)2021-12-30 02:17:18
走在故乡
鸭绿江(2021年17期)2021-10-13 07:06:14
伙伴
新伙伴
海峡姐妹(2020年12期)2021-01-18 05:53:02
语言是刀
文苑(2020年4期)2020-05-30 12:35:30
月之故乡
老友(2019年9期)2019-10-23 03:31:58
《故乡》同步练习
让语言描写摇曳多姿
最好的伙伴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