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颖
花园里,有一尊汉白玉的美女雕像,和许许多多的花草和树木。它们围绕在一个小水塘旁边,成为一片美丽的风景。人们路过时,总会感叹:“好美!”
最初,花与树,还有雕像,都能够相安无事地共享着人们的欣赏与赞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雕像开始心理不平衡起来,她觉得自己身价尊贵,体态婀娜,本应比那些花花草草们更显荣光,但现实却是,自己与那些身价低微的花草混在一起,没有存在感,而且,人们有越来越淡漠甚至忘却她的趋势。比如春天,人们会感叹,你看那桃花好漂亮!夏天,人们会惊叫:看那荷花多清丽!秋天,人们会赞美:红叶好静美!冬天,人们会欢呼:快看梅花,多娇艳!
雕像很生气,以至于脸色都变黑了,挂满各种不爽。
小鸟看到她的变化,飞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雕像就把心里的不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它。
小鳥听了,哈哈大笑,说:“可爱的雕像,你多虑了,人们之所以不刻意赞美你而只赞美花,是因为花会改变,但你不会。花儿的美之所以被欣赏被赞叹,是因为它们从发芽到绽蕾到开放,再像蝴蝶一样展翅消落,每一天都会改变。而人们,只对会改变的东西产生反应,而不会对一成不变的事物表示出关注。花儿被关注的原因,是因为它们终将会消失,而你不会。你大可不必为这个生气,那样的赞美,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雕像觉得它说得有理,但并不打算照它说的做。而是决定试着消失。她努力挣扎着,酝酿着,把一腔膨胀的力,聚集着,压缩着,然后拼尽全力地爆发了出去。她想看看,没有了自己,人们会如何反应?
嘭!随着一声巨响,雕像从内到外,碎裂成一堆乱石。
雕像的努力没有白费。那天,所有路过花园的人们,无一不提到她,而且纷纷感叹,那么美丽的雕像,怎么说没就没了?
雕像终于心想事成,听到了人们的赞叹。
但她似乎并不开心,碎了一地的她,第一次理解到,那些随风远扬的花儿听到赞美时的心情。
但似乎稍晚了一丁儿点。
【原载《青年文摘》】
插图 / 花园里的雕像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