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轮
在我为了生活奔忙不止的时候,头发最先感知到了身体的疲惫,以每天睡醒后掉落一枕头的头发来警告我:这位朋友,你的人生可能需要暂停一下。在拿到医院给出的头皮化验单的那一刻,上面明晃晃的“休止期脱发”向我宣告,人生这场马拉松,真的需要减速了。
做决定通常也和我狂奔的人生一样迅速,拿到化验单后的第二天,我便已经从干燥黯淡的北方,来到了潮湿多彩的南方。
站在日头猛烈、空气咸湿的乐山街头,映入瞳孔的全部都是浓郁繁茂的绿植,充满烟火气的窄街小巷,我意识到,美好的假期真的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但这次选择“人生休息站”的时候,乐山成了第一个闯入我脑中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这名字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开心。
乐山的街道不宽,但是交错众多,小巷七拐八弯,每一条都仿佛城中秘境一般,景致各不相同但都有着南方城市植被丰茂的特点,遇到的大部分建筑物上都攀附了很多爬山虎一类的藤蔓植物。
我很喜欢这种可以时刻闻到不同植物清新味道的街巷,走路都会变成一种享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遇到怎样的风景,但你可以确信的是,下一条街一定会和这条一样的鲜活蓬勃。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久违地睡到了自然醒。早上匆匆洗了把脸,便开始了走街串巷的自由行程。穿过酒店所在的巷子,伴着高低错落的旅人蕉,我踏入另一条巷吃早餐。在这里,你似乎永远不用担心今天能吃什么,因为每一条街巷,饭馆几乎成了链条。一碗鲜美的跷脚牛肉即刻唤醒我的味蕾,路过这样的小巷,定力再好的人也难免会被一阵阵香味吸引驻足。
但治愈人心的不只是美食,还有每一条充满烟火气的街巷。吃过早餐,我便继续开始城市的“探秘之旅”。虽然乐山小路众多且容易迷路,但也不妨碍我随性自然地散步,因为不管走入哪一条巷子,所见到的风景都不会让人失望,它们的美丽亲和、大方,而那巷子里的人也是相似的自在悠然。即使作为游客,到了这里似乎也能立刻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然后全身心沉浸于此,丝毫没有违和感。
午饭也是在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随意找到的一家餐馆解决的。比起大城市里装修精致、风格冷淡的店面,这里的饭馆大都朴素简单却热闹非凡。烟火气在这里随处可见,因为人就在这里,生活就在这里。
店里的西北角坐着老板和员工,他们慢悠悠地一边聊天,一边穿着串串。工作日的午后,店里只有我一人,頭顶的电扇旋转不止,微微凉的风吹到我渗满汗珠的脸上。我拿起冰凉的椰汁猛灌了一大口,在满是芝麻和彩椒段的红油汤底里,捞起一串浸泡得刚好的鸡爪,吃到嘴里,香味迸发的那一刻,我终于对“惬意”这两个字有了实感。
饱餐一顿之后,我继续沿着巷子散步,南方特有的潮湿绵软在走了大半天之后感知更甚,将我整个人泡得松软无比。我愈发轻缓,手里拿着在街角店铺买的芋圆酸梅冰粉,边走边吃,酸酸凉凉的味道让我在烈日炎炎的午后舒畅许多。
从弯弯绕绕的小巷走出去,景致忽然开阔,原来大片的树木掩盖处便是岷江,这边听江水滔滔,那边看烟火人间。我跨过小路,继续沿着江畔散步,头发被水汽弄得有些潮湿,微风阵阵吹过我的发梢,蝉鸣声不绝于耳,但我好像在此时听见了另一种细微的声音,是头皮上发丝生长的声音。
“小妹,可以帮我捡一下袋子吗?”一阵风吹过,一位提着担子卖凉虾的大姐叫住了我。我连忙跑了几下捉住了随风飞舞的包装袋,递给了她。
“要不要吃一碗凉虾,我请你。”大姐一边整理袋子一边对我说。
我摸了摸饱胀的肚皮,婉言谢绝了大姐的好意。不用勉强自己,因为我知道,在这里,没什么着急的事情赶着去做,明天吃也不迟。
我看着不远处坐在家门口摇着蒲扇的大爷,站在树荫下吃着冰棍儿的小女孩,小区旁热气腾腾的串串摊,忽然觉得,时间在这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其实,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被暂停,毕竟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漫游者说
乐山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缓慢流动着的生活,而热辣丰盛的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日常,甚至不会被主动提及。那不如就放慢脚步在这里多走一走,留心经过的一草一木,从这样的景色中获得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