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的厂

斯梅代雷沃城堡一隅。

塞尔维亚中国文化节活动现场。

驱车从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向东南行约50公里，便到了位于多瑙河畔的历史文化名城斯梅代雷沃。

秋天是去斯梅代雷沃最好的季节，不仅风光秀丽，而且可以感受一年一度的葡萄秋收节和葡萄酒文化节的欢乐气氛。

高大帅气的男子化身为中世纪的骑士，挥剑格斗；身穿白衬衫和黑马甲的小伙子携手身穿红裙子的姑娘们，载歌载舞；葡萄酒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酒至微醺的人们沉醉在迷人的夜色中。

斯梅代雷沃博物馆的资料和展品显示，早在古罗马时代，这里便是罗马帝国防御森严的多瑙河边境的一部分。斯梅代雷沃的第一批葡萄树就是在那时种植的，当地延续至今的酿酒传统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在中世纪，斯梅代雷沃位于塞尔维亚王国的北部边缘，但一系列事件把该地区推到该国政治舞台的中央。

14世纪后半叶，土耳其人开始渗透巴尔干半岛，从拜占庭、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王国手中夺取领土。1389年，奥斯曼帝国与塞尔维亚在科索沃地区爆发大规模会战。战役中，奥斯曼帝国苏丹穆拉德一世被塞尔维亚骑士米洛斯刺杀，但塞尔维亚因为叛军的出卖而最终战败。之后，塞尔维亚南部地区被奥斯曼帝国占领，其政治中心被迫向北转移至多瑙河盆地，定都战略要冲和商业重镇贝尔格莱德。

1426年，贝尔格莱德落入北部强敌匈牙利王国之手，塞尔维亚统治者杜拉德·布兰科维奇便退守到东部多瑙河与摩拉瓦河的交汇处，在那里以很快的速度修建了一座城堡——斯梅代雷沃。这座城堡依地形而建，呈不规则三角形，利用两条河流作为天然屏障。作为军事防御系统，这座城堡堪称冷兵器时代防御工事的杰作。斯梅代雷沃市便是以这座城堡为中心扩建而成的，王室成员住在城堡里，普通民众则住在周围大大小小的城镇。

杜拉德·布兰科维奇计划把斯梅代雷沃市建成像君士坦丁堡那样宏伟的首都，而不仅只是一个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塞。不幸的是，历史另有安排，火器代替了冷兵器，这座欧洲最大规模的平原古城堡只为当时的塞尔维亚带来了短暂的和平。1459年，斯梅代雷沃市被奥斯曼帝国占领，从此塞尔维亚完全被奥斯曼帝国统治，长达4个世纪。

历经岁月的洗礼和战火的蹂躏，这座中世纪城堡尽显沧桑，城堡内的建筑多被夷为平地， 成为开阔的绿地。厚重的城墙和高塔依然屹立，像英勇不屈的塞尔维亚人民一样，昂首挺胸，仰望苍穹。2010年，斯梅代雷沃城堡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候选名单。漫步于城堡内绿意盎然的庭院，仍然可以感受到15世纪的历史气息。登上城堡内的最高塔，整个斯梅代雷沃城和多瑙河胜景尽收眼底。数根高耸的烟囱最为醒目，那里是斯梅代雷沃市的生命线——斯梅代雷沃钢厂。

对于游客来说，最不能错过的景致是在斯梅代雷沃城堡观看多瑙河日落。可对于当地人来说，他们每天最想看到的是斯梅代雷沃钢厂上空的白烟。据当地朋友介绍，很多斯梅代雷沃人都有这样一个习惯：每天起床后都会看一下斯梅代雷沃钢厂的高炉烟囱，如果烟囱都在冒烟，则表明钢厂正常生产，他们的心就安定了。他们把高炉烟囱冒出的白烟称为“希望之烟”，把斯梅代雷沃钢厂称为“梦工厂”。

斯梅代雷沃钢厂始建于1913年，有5000多名职工，其中90%来自斯梅代雷沃市，鼎盛时期为斯梅代雷沃市贡献了40%的财政收入。此外，该厂还有1600多家当地供应商，间接提供了1.6万个就业岗位。斯梅代雷沃市市长亚斯娜·阿夫拉莫维奇说，斯梅代雷沃市许多家庭几代人都在这座钢厂工作，该市的产业链也大都围绕钢厂展开，钢厂是这座城市的龙头企业，也是这座城市的經济命脉，钢厂的生死决定着这座城市的兴衰。正因如此，斯梅代雷沃市被塞尔维亚人称为“钢铁之城”。

斯梅代雷沃钢厂上空的白烟被当地人称为“希望之烟”。（视频截图）

斯梅代雷沃钢厂对整个塞尔维亚的国计民生也有重要影响。该厂是塞尔维亚唯一国有大型支柱性企业，曾被誉为“塞尔维亚的骄傲”。进入新世纪，由于设备老化、生产技术落后以及国际市场的激烈竞争，这座百年钢厂辉煌不再。2002年，斯梅代雷沃钢厂被美国一家钢铁企业收购。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钢厂很快走向下坡路，订单不断减少，开始连年亏损，日子越来越难过，甚至到了只有一个高炉运行、勉强维持生产的地步。

雪上加霜的是，美国企业在2012年宣布撤资，塞尔维亚政府以1美元重新收回钢厂所有权，一边维持钢厂运营，一边寻找新的投资者。之后数年间，该厂每个月平均亏损约1000万欧元，塞尔维亚政府每年还得拿出数千万欧元贴补这家钢厂。“曾经的‘巨无霸沦为如今的‘老大难！”当地媒体曾对钢厂“半死不活”的处境发出这样的哀叹。

钢厂采购部第二原料科的负责人米罗斯拉夫·拉达诺维奇16年前来到这里工作，本想着工作几年就可以买一块地，盖个房子，然后结婚生子。没想到钢厂走了下坡路，日子越来越艰难，他的工资被削减了两次。由于工资减少，原本打算给他提供贷款的银行改变了主意，他不得不一直租房子。巨大的生活压力使结婚9年的他不敢要孩子，拉达诺维奇对未来忧心忡忡。

一名白宫高级政府官员称，斯梅代雷沃钢厂多年来一直难以盈利，是一个没人会去碰的项目。患难见真情。2016年4月，中国河钢集团与塞尔维亚政府签约，以4600万欧元的价格收购了斯梅代雷沃钢厂，钢铁厂5000多名员工的工作悉数得以保留。完成收购之后，河钢塞尔维亚公司引进河钢先进的国际运营经验，选派技术骨干从中国赶赴斯梅代雷沃，对钢铁厂进行设备维修及系统改造。同时，塞方经营管理团队和生产技术骨干也被邀请到河钢接受交流培训。2016年底，钢厂实现盈利，扭转了连续7年亏损的被动局面。

高大宽敞的热轧车间内，机器轰鸣，热汽蒸腾，生产线上各种轧钢锻材不时呼啸而过，像一条条“火龙”。斯维特拉娜·拉多萨沃耶维奇在车间中控室隔着玻璃窗仔细观察着50米远的生产线。她对我说，该车间共有两条生产线，但在过去很长时间内，只有一条正常生产。河钢接手后，两条生产线都开足马力，一天三班倒进行生产。“以前我总担心自己会失业，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了，我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了保障。”

在零部件车间，我发现很多设备上摆放着小型中国国旗。车间经理普利德拉格·维杰科维奇指着一面五星红旗对我说，这些都是2016年6月在欢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来参观时放置的，大家都觉得鲜艳的五星红旗很亲切，也很提神，所以一直就保留到了现在。2016年6月19日，习近平主席对塞尔维亚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参观了河钢斯梅代雷沃钢厂。时任塞尔维亚总统尼科利奇、总理武契奇热情迎接了习近平主席。钢厂工人和家属、当地市民等数千人夹道欢迎。习近平主席考察了钢厂的生产车间，并与当地员工交流互动，勉励工人们努力开拓，提高钢厂综合竞争力，使钢厂合作项目早结硕果，惠及当地人民。

零部件车间经理普利德拉格·维杰科维奇。

高大宽敞的热轧车间内，生产线上各种轧钢锻材不时呼啸而过。

“习近平主席坐在我们中间，询问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我们觉得特别温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维杰科维奇激动地说，“习近平主席所提出的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给我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为我们两国开展更加深入而广泛的合作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鋼厂工作了31年的老车工内博萨·米兰科维奇说，河钢对斯梅代雷沃钢厂进行了投资，不仅保住了5000多名职工的饭碗，而且还给工人们涨了工资。“我特别喜欢这个新的安全帽”，他指着头上的安全帽说，“它不仅能保障我的生产安全，还能给我和家人的生活带来安全感”。安全帽上印的是钢厂新“东家”的名称——河钢塞尔维亚公司。

如今，得益于钢厂的重生，斯梅代雷沃市每年的财政收入是原来的两倍多。阿夫拉莫维奇说，中国企业让百年钢厂起死回生，失业问题得以缓解。同时，斯梅代雷沃市的市政及教育投入情况也比以前好。这位60岁的女市长特别骄傲地说：“现在，斯梅代雷沃市的新生儿出生率在塞尔维亚排名第一。”

钢厂全面恢复生产对塞尔维亚国民经济也有巨大的拉动作用，对塞尔维亚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达到2%。“本地人很感激中国人。”斯梅代雷沃市一位老人说，“我们希望他们待在这儿，如果他们离开，对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都将是灾难。”塞尔维亚有句俗语：“朋友是时间的果实。”夕阳西下，我漫步在多瑙河畔，对“塞尔维亚是中国的铁杆朋友”的内涵有了更深的理解。（本文图片均由任彦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