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世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必须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在2021 年9 月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深入实施新时代人才强国战略,全方位培养、引进、用好人才。”创新驱动实质是人才驱动,然而人才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开发环境的竞争[1]。任何有关人才的研究都不能脱离人才所在的环境来单独讨论人才。目前,关于人才开发环境的研究多停留在指标体系构建层面。例如,科创人才发展环境指标体系包括区域经济环境、文化教育环境、就业创业环境、生活保障环境、科创支持环境、成果转化环境等6 个方面[2];人才环境指标体系包括经济环境、生活环境、文化环境和政策环境等4 个主要维度[3]。人才开发环境的指标体系构建已经相当成熟,但是,现有文献更多的是从教育环境[4]、宜居环境[5]等单一维度研究人才开发环境对创新的影响。本研究则尝试基于人力资本理论框架构建人才开发环境的多个维度,并探究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及可能存在的中介机制。而且,在同一理论框架下便于直观比较不同维度的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程度,更有助于政府针对性地改善国家的人才开发环境。
从现实角度来看,2021 年《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GTCI)[6]显示,中国在人才竞争力综合排名中位列全球第37位,在引才和留才两项关键一级维度方面排名不高,与主要发达国家人才竞争力环境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2021 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7]显示,中国创新指数总排名位列第12 位,仍然具备较大的上升空间。聚焦新时代人才强国战略,中国需要借鉴高人才竞争力国家的人才开发环境建设经验,改善人才开发环境,增加国家创新产出。从理论角度来看,目前关于人才开发环境的指标构建主要基于国家大政方针和统计分类方法,缺少理论的有效支撑。本研究尝试基于人力资本理论构建研究框架,实证检验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本研究着重解决以下3 个主要问题: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是否产生直接影响?是否存在中介机制影响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的关系?不同维度的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程度如何?从理论和实证分析的双重视角,进一步阐释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为我国政府营造更加高效的人才开发环境提供参考。
目前,学者们对于人才开发环境的维度并没有做出统一划分,归纳起来大致分为3 类:第一,基于AHP(层次分析法)将人才开发环境分为人才结构环境、经济发展环境、人才服务与生活环境等3 个方面[8];第二,基于“五位一体”的战略布局将人才开发环境分为经济环境、公共服务环境、生活环境、就业环境和科技创新环境等5 个方面[9];第三,基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将人才发展环境分为创新发展环境、协调发展环境、绿色发展环境、开放发展环境和共享发展环境等5 个方面[10]。虽然关于人才开发环境指标体系构建的研究已经非常丰富,但是目前已有的人才开发环境维度划分主要立足于国家战略或者依靠一些统计分类方法,缺乏直接有效的理论支撑。
本研究尝试探索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机制。而人力资本理论为研究两者的作用路径搭建了桥梁,同时也可以从人力资本理论中总结出人才开发所需的环境支持维度。人力资本理论提出者Schultz[11]认为,医疗保健、在职培训、正规教育、成人学习和迁移是促使人力资本形成的主要途径。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可以做进一步的研究拓展,即将人力资本理论应用到人才资本积累中。相比传统人力资本,人才资本是具有更高质量的人力资本。人力资本的基础是健康资本,核心是教育资本[12]。随着国家对外开放环境逐步改善,国际人才往来更加频繁,通过吸取国际经验,人力资本水平也会得到进一步提高。本文在理论分析中把在职培训、正规教育和成人学习一并归纳为教育培养环境。促进人才资本积累的方式不仅有正规教育,在职培训、持续成长学习等均可以促进人才资本积累。高质量的人力资本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也更可能发生国际流动。人才的国际流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国家的人力资本水平,所以对外环境越开放,人才资本的积累可能越丰富。健康是人力资本的基础,也是人才资本的基础,因此健康宜居的环境是人才资本积累的有效保障。综上,本研究将人才开发环境划分为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等3 个维度。其中:教育培养环境指的是人才开发的正规教育环境和在职培训环境;对外开放环境指的是人才开发的国际流动环境;健康宜居环境指的是人才开发的医疗保健环境。与现有研究所构建的人才开发环境体系相比,基于人力资本理论构建的人才开发环境体系既有经典理论的支撑,又与人才主体密切相关。
国内外关于人力资本对创新影响的研究已经相当丰富。本文尝试从已有高等人力资本的研究中提炼出人才资本的概念,并探究人才资本积累与国家创新产出的关系。人力资本的积累可以显著提升国家、地区、企业的创新水平[13]。相比于受过初等和中等教育的劳动者,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者(即高质量人力资本)在认知能力、学习能力和市场竞争能力等3个方面的表现更加突出[14-15]。人力资本对创新的作用多被证明为不显著;但是,高质量人力资本对创新具有显著影响[16]。高质量人力资本比一般的人力资本具备更高的认知、学习等综合发展能力,所以更有可能从事创新相关的工作,产出高质量的创新成果。综合高质量人力资本的特征,本研究将高质量人力资本统一界定为人才资本;同时,本文中的人才开发环境主要是指为培养高质量人才所营造的环境。研究人才资本积累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更具现实意义,而且宏观层面人才资本与国家创新产出的因果关系研究尚待丰富。因此,本研究在人力资本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丰富人才资本积累的相关研究,并尝试以人才资本积累为中介,探究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作用机制。
在人力资本理论中,教育培养环境涉及正规教育、在职培训、成人学习等3种主要类型。教育培养环境是影响一个国家创新水平的重要因素。国家创新指数越高,教育对国家创新产出的促进作用越显著[4]。从区域层面来看,城市的创新水平越高,研究生教育对城市创新水平的提升作用越明显,对区域创新能力的提升作用也越显著[17]。接受正规教育的人才可以增加城市人才资本的存量,提高城市的创新水平。此外,员工在职培训可以有效促进企业技术创新水平的提升[18-19]。相比于正规教育,人才在企业接受的在职培训更具专业性,可以直接影响企业的创新水平。教育培养环境被证实对国家、区域和企业等不同层面的创新水平均具有直接影响。而区域创新和企业创新同样是国家创新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整体来看,教育培养环境必然会促进国家创新产出。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1:教育培养环境可以显著正向影响国家创新产出。
贸易和投资是测度国家对外开放水平的重要参考指标。研究发现,对外贸易开放度的提高可以显著提升区域创新综合效率[20],对外直接投资可以提升全国创新能力和区域创新效率[21]。营造良好的对外开放环境更有利于吸引外资进入,从而带动本土企业创新[22-23]。研究中国的对外开放环境发现,对外开放环境可以通过进出口、外国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等多个途径提升国家的技术创新水平[24];更重要的是,企业可以从开放的对外环境中吸收技术、知识、先进的经营理念等国际竞争要素,为国家创新提供重要驱动力[25]。对外开放环境的改善有助于国家建立国际合作的科技创新体系,推动国家与国家之间建立密切的科技合作关系,促进国际人才交流,搭建全球化的开放科学共享服务平台等[26]。因此,对外开放环境可以通过促进国家科技创新体系的完善,增加国家创新产出。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对外开放环境可以显著正向影响国家创新产出。
已有研究更多从幸福感的视角来理解健康宜居环境的重要性。人们对自身生活质量的认知会影响个体的主观幸福感[27],但是幸福感不完全依赖于自身的属性特征,其所处的周边环境也会对个体幸福感产生重要影响[28]。环境的安全性、健康性、舒适性等均会影响个体的幸福感。越是健康宜居的环境,越有助于提升个体的幸福感[29]。而且,幸福感可以使个体保持积极进取的心理状态,提高其注意力和认知能力,帮助个体发现复杂事物之间的规律,进而产生新颖且实用的想法[30-31]。因此,健康宜居的环境给个体带来的幸福感体验是影响创新的关键因素。闫金玲和冉启英[5](2021)从生态环境、社会环境和人文环境等3 个方面来衡量环境宜居性,构建了环境宜居对创新水平影响的直接效应模型,研究发现健康宜居的环境对创新产出具有显著的直接促进作用。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健康宜居环境可以显著正向影响国家创新产出。
人才开发环境首要考虑教育培养环境。教育培养环境不仅可以直接影响创新,而且可以通过影响人才资本的积累,间接影响创新。以专利申请数量和引用情况来衡量创新的“量”和“质”,研究发现高等教育扩招可以有效推动人才资本的供给,进而增加对创新的积极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高等教育发展对人才资本积累和创新的促进作用[32];同时,高质量的人力资本在高等教育环境与创新之间存在中介效应。此外,在职培训也是通过提升人力资本质量进而促进创新的有效方式,而且培训制度越完善,对人才资本积累的促进效果越明显,对创新的影响越显著[33]。综合假设H1的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4a:人才资本积累在教育培养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具有中介作用。
聚焦对外开放影响人力资本积累的研究,发现在开放经济框架中,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增强,既可以促进资源的有效配置,也能够增强流入地人力资本的积累[34]。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下,各国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提高,促进了人力资本在国际上的频繁流动,实现了国际上的人力资本等资源的有效配置。通常以对外投资和贸易衡量对外开放程度,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通过人力资本的中介效应促进中国区域创新效率的提升[20];贸易开放可以通过减少低技能工作岗位需求促使劳动力选择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进而提升人力资本水平[35]。但是,一些研究也认为,贸易开放不利于人力资本积累,主要原因在于贸易开放可以给低技能的劳动者提供更多就业机会[36],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劳动者越不倾向于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人力资本积累水平就越低,对国家创新能力的影响越不利。而人才资本视角下的研究发现,对外开放水平提高,国际人才流入规模扩大,会显著促进地区的人力资本积累,提高中国全要素生产率[37]。不论对外开放环境对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研究均表明对外开放环境可以影响人力资本的积累,而人力资本积累会显著影响创新[33]。人才资本是质量更高的人力资本,所以,对外开放环境也必然会影响人才资本积累,人才资本积累对创新的影响效果更加明显[14]。综合假设H2 的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4b:人才资本积累在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具有中介作用。
健康宜居的环境对人才资本积累的作用不容忽视[31]。从人才集聚的中介视角来看,人才驱动的本质是地方品质驱动,所以聚集人才的首要条件是营造健康宜居的环境[38]。人才集聚可以提升创新效率[39],增加创新产出[40]。通过打造绿色环保、健康医疗等高品质基础设施,营造健康宜居的环境,可以加快人才集聚,进而提升区域的创新水平[41]。从人力资本积累的中介视角来看,人力资本在健康宜居环境与创新产出间具有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健康宜居的环境可以发挥外部作用以促使人力资本积累,从而间接提升创新水平。而且,越是发达的地区,健康宜居环境的质量越高,对人力资本积累和创新的影响越显著[31]。相比于传统的人力资本,人才对健康宜居环境的要求更高,因此健康宜居环境可以增加人才资本积累,从而提高国家创新产出。综合假设H3的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4c:人才资本积累在健康宜居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具有中介作用。
根据人力资本理论,本研究将人才开发环境划分为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等3个维度。人才开发环境可以直接影响国家创新产出,也可以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效应间接影响国家创新产出。构建的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框架
为保证数据指标衡量的一致性,本研究中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中介变量和部分控制变量的数据均来自2017—2021 年《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GTCI)。指数型数据是指由多个细分指标综合而成的数据,因而对国家创新产出、人才资本积累和人才开发环境的测量会更加全面。而且本研究中的指数型数据是以欧洲工商管理学院(INSEAD)为主导的国际权威机构测量的数据,指标衡量更具科学性和代表性。样本数据来自全球发达国家和高人才竞争力国家,包括瑞士、新加坡、美国、丹麦、瑞典、荷兰、芬兰、卢森堡等36个国家2017—2021年的指数型数据。
考虑到数据的权威性和代表性,浦小松等[4](2019)在研究教育发展水平与国家创新能力两者的关系时,以《2016 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的全球创新指数数据作为被解释变量的替代衡量指标,以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发布的《教育发展水平的国际比较研究》报告中的有关数据作为解释变量的替代衡量指标。借鉴其利用研究报告中的指数型数据对变量进行替代衡量的思想和方法,本研究中的被解释变量国家创新产出以《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中创新产出、新产品创业活动、科学期刊文章等拟合成的二级维度指标进行衡量。中介变量人才资本积累以《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中国家拥有的高水平技能人才的二级维度指标进行衡量,包括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可用性等。解释变量中的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分别以《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中的正规教育指数、对外开放指数和健康生活指数等二级维度指标进行衡量。其中:教育培养环境包括高等教育入学率、高等教育支出、大学排名等;对外开放环境包括外国直接投资和转让、外国所有权、国际学生等;健康宜居环境包括人身安全、医生密度、环境卫生等。另外,政府、市场和各行业领域发展均为国家创新的主要驱动力[42]。因此,控制变量选取《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中的政府管理水平、市场化水平、商业和劳工领域发展水平,以及国家人口数量和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数量会通过影响人力资本积累进而影响创新[31]。各有关变量的详细情况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借鉴温忠麟和叶宝娟[43](2014)提出的中介效应研究方法对本研究中的假设进行检验分析。按照三步回归方法(3SLS)构建本文的中介效应模型,检验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
其中:式(1)用以检验人才开发环境3 个维度对国家创新产出的直接效应;式(2)用以检验人才开发环境不同维度对中介变量人才资本积累的影响;式(3)用以检验人才资本积累在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的中介效应。将自变量人才开发环境的3个维度和中介变量人才资本积累一起纳入模型,如果对应的自变量系数显著,则该路径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如果自变量系数不显著,对应式(1)直接效应显著,则该路径存在完全中介效应。式中:i=1表示教育培养环境;i=2 表示对外开放环境;i=3 表示健康宜居环境;j=1、2、3…表示各控制变量;ai、bi、ci、di分别表示人才开发环境不同维度对应不同方程的回归系数;ε表示方程残差项;ej表示不同方程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
本研究中的描述性分析和回归分析均在取对数后进行。通过初步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可以发现,综合人才竞争力排名靠前的国家在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方面的均值在4.000左右,人才资本积累也接近4.000,国家创新产出为3.878。控制变量中,政府管理水平、市场化水平、商业和劳动领域发展水平均高于4.200,经济发展水平的均值高达6.173;但是综合人才竞争力排名靠前的国家人口数量并不占据优势,均值为2.363。综合人才竞争力排名靠前的国家主要以欧美发达国家为主。虽然这些发达国家没有人口数量上的优势,但是得益于高质量人才开发环境和高素质人才资本,其仍拥有着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通过人才驱动创新发展,进而实现经济的高增长。在我国建设人才强国和科技强国的背景下,“人口红利”逐渐减弱,打造具有国际优势的人才开发环境,以人才驱动经济增长变得愈发重要。进一步通过实证分析来验证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显示了主要变量的Person 相关系数,可知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健康宜居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这表明本研究中的人才开发环境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国家创新产出。人才资本积累与国家创新产出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与人才资本积累间也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性。教育培养环境、健康宜居环境和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人才资本积累的正相关性逐渐下降。初步分析得出,人才开发环境、人才资本积累与国家创新产出间存在一种作用关系。
表3 主要变量的Person相关系数
首先,采用豪斯曼检验和LM 检验来判定本研究应该使用面板数据的固定效应回归、随机效应回归还是混合回归。检验结果显示,豪斯曼检验和LM 检验的系数均显著,固定效应模型分析中rho数值大于0.9,符合固定效应回归的检验标准,可以判定本研究更适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由于本研究中只使用了2017—2021 年数据,时间序列效应影响相对较弱,因此,选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回归更为有效。
表4 表明,教育培养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教育培养环境显著促进国家创新产出,假设H1 得到验证。教育培养环境与人才资本积累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有效检验了中介效应模型的第二步,即教育培养环境显著促进国家人才资本积累。中介效应检验的第三步结果显示,教育培养环境和人才资本积累与国家创新产出均显著正相关。这说明教育培养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一部分是通过人才资本积累来实现的,即人才资本积累对教育培养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关系有部分中介效应,假设H4a得到验证。控制变量中,政府管理水平和国家人口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国家创新产出与人才资本积累,商业和劳工领域发展水平也会影响国家创新产出,而市场化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则对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没有显著影响。
表5 表明,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对外开放环境可以有效促进国家创新产出,假设H2 得到验证。对外开放环境与人才资本积累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有效检验了中介效应模型的第二步,即对外开放环境可以显著促进国家的人才资本积累。中介效应检验的第三步结果显示,对外开放环境和人才资本积累与国家创新产出均显著正相关,充分说明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一部分是通过人才资本积累来实现的,即人才资本积累在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关系中有部分中介效应,假设H4b 得到验证。控制变量中,市场化水平对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在10%的显著水平上具有负向影响,商业和劳工领域发展水平对国家创新产出在5%的显著水平上具有正向影响,人口数量对国家创新产出与人才资本积累在1%的显著水平上具有正向影响,而政府管理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对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的影响效果则不显著。
表5 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回归结果
表6 表明,健康宜居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不具备显著相关性,表明健康宜居环境不会影响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假设H3 和H4c 未得到验证。原因可能是健康宜居环境不是影响国家创新产出和人才资本积累的主要因素,其有时更取决于资源禀赋的差异,而且对健康宜居环境的评价标准也存在较大的主观差异。
表6 健康宜居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回归结果
根据表4 可知,教育培养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总影响效应为0.527。考虑到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后,教育培养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直接影响效应为0.326,间接影响效应为0.201,路径系数见图2。
图2 教育培养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路径系数图
根据表5 可知,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总影响效应为1.111。考虑到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后,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直接影响效应为0.920,间接影响效应为0.191,路径系数见图3。
通过对比总效应不难发现,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最大(1.111),教育培养环境次之(0.527)。但是,考虑到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后,教育培养环境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间接效应最大(0.201),对外开放环境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间接效应次之(0.191)。
上述研究结论证实了教育培养环境和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总效应、直接影响效应,以及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效应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机制。但是,人才开发环境的主要维度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是否存在双向因果关系?研究中选取的因变量国家创新产出和中介变量人才资本积累是否具有代表性?为了验证理论模型的稳健性,本文借鉴相关研究成果,采用自变量滞后项作工具变量以及因变量和中介变量替换的方法检验模型的稳健性。
3.4.1 自变量滞后项作工具变量
研究发现,国家创新指数越高,教育对国家创新产出的促进作用越显著[4]。所以,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是否存在双向因果关系,需要进行内生性检验。为检验是否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借鉴安磊等[44](2018)的稳健性检验方法,对各自变量计算滞后项并作为工具变量。其中,教育培养环境滞后一期项作为工具变量,对外开放环境滞后一期和二期项作为工具变量。工具变量法的回归结果显示,教育培养环境显著促进国家创新产出,对外开放环境也显著促进国家创新产出,而且两者均可以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促进国家创新产出。工具变量法下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总体来看,显著系数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即随着时间变化,教育培养环境和对外开放环境对人才资本积累和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会更加明显,详见表7。
表7 工具变量法下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回归结果
3.4.2 因变量指标替换
为了进一步检验上述结论的稳健性,借鉴相关稳健性检验的方法[44],将因变量的辅助衡量指标全球知识技能(GKS)作为国家创新产出的替代变量进行回归分析。该替换指标同样取自《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为一级维度衡量指数,既包括对国家创新产出的衡量,也包括对国家现有人才状况的衡量。稳健性检验的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方向一致。总体来看,显著系数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即当放宽对国家创新产出的衡量标准时,教育培养环境和对外开放环境对人才资本积累、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会降低。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本研究所选因变量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创新产出(知识技术以及创造性产出)、科学期刊文章等可以有效衡量国家的创新产出,详见表8。
表8 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与因变量替代指标(lnGKS)回归结果
3.4.3 中介变量替换
本研究对于人才资本积累的界定是基于人力资本的,人才资本比一般的人力资本质量更高,所以采用对中介变量进行替换的方法,使用受过中等教育的劳动力来衡量人力资本(DML),并将其作为中介变量。稳健性分析结果显示,人力资本积累在教育培养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但是在对外开放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的部分中介作用并不显著。这是因为越是高质量的人才越有可能发生国际流动,而一般的人力资本受对外开放环境的影响较小,所以对外开放环境可能更容易影响人才资本积累。中介变量替换下的稳健性分析结果,基本也可以证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可靠性,详见表9。
表9 中介变量替换(lnDML)回归结果
本文以人力资本理论为基础,将人才开发环境划分为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等3 个维度,构建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影响的理论框架,重点分析人才资本积累在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中介作用。主要研究结论如下:一是教育培养环境既可以直接影响国家创新产出,也可以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部分中介作用,增加国家创新产出;二是对外开放环境既可以直接影响国家创新产出,也可以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部分中介作用,增加国家创新产出;三是健康宜居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没有直接影响,而且也不存在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
具体来看,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为1.111,教育培养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为0.527。教育培养环境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间接效应为0.201。人才资本的概念界定是以人力资本为基础的,本研究的结果一定程度上呼应了唐丽娜等[12](2020)关于教育是促进人力资本积累最核心要素的结论。而对外开放环境通过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作用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间接效应为0.191。该结果呼应了Oster 和Steinberg[35](2013)、谷媛媛[37](2020)关于对外开放环境会促进人力资本积累,进而影响国家创新发展的结论。
4.2.1 拓展了人力资本理论在人才学领域的应用
目前,关于人才开发环境的研究主要停留在指标体系构建层面或者单一维度人才环境对创新影响的研究,缺少人才开发环境对创新影响的因果关系检验。而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将人才开发环境划分为教育培养环境、对外开放环境和健康宜居环境等3 个维度,深入剖析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
4.2.2 基于人力资本理论定义了人才资本积累这一关键中介变量
人才资本积累搭建了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间的中介桥梁。本研究基于人力资本理论构建了人才开发环境、人才资本积累和国家创新产出的理论机制模型,为研究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理论思路。相比于既往研究,本文对人才开发环境维度的划分有了人力资本理论的支撑;同时,又构建了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影响的理论框架,并进行了实证检验。
4.2.3 为在同一理论框架下,比较不同维度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影响的总效应和中介效应提供了可能
对外开放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效应大于教育培养环境的影响效应,教育培养环境通过人才资本积累影响国家创新产出的中介效应大于对外开放环境的中介效应。该结论为后续探究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奠定了理论基础。
4.3.1 营造高质量人才教育环境
教育培养环境是促进国家人才资本积累最直接、最核心的因素。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是培养人才的关键因素。高等教育的发展关乎国家人才培养的质量,关乎国家创新发展。2021 年《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显示,中国教育培养环境在被调研的134 个国家中位列第21 位,排名相对靠前,这主要得益于中国政府长期重视教育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发展素质教育,促进教育公平。在加快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的背景下,我们应借鉴主要发达国家关于教育培养环境的优势做法,提高高等教育入学率,增加高等教育支出,重视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关键学科人才的培养,不断深化高等教育体制机制改革,建设具有世界竞争力的一流高等院校,培养更多高素质的劳动者、专业人员、高级管理人员及科学家等,促进高质量创新人才资本积累,增强国家创新能力。
4.3.2 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
2021 年《全球人才竞争力指数报告》显示,中国对外开放水平位列全球第87 位,排名相对靠后。目前,中国对外开放环境依然处于改善期。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为进一步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中国需要继续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并为外商投资者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继续与全球各国建立密切的科技合作关系,积极参与国际大科学计划,促进国际人才交流,搭建全球化的开放科学共享服务平台等;逐步改善对外开放环境,促进人才资本积累,进而增加国家创新产出。
第一,人才开发环境对国家创新产出的影响机制较为复杂,未来研究需要更加系统全面地衡量人才开发环境的测量维度。第二,本研究中的人才资本积累在健康宜居环境和国家创新产出间的直接作用和中介作用未被证实,未来研究可通过选用不同样本数据证实该假设。第三,本文主要基于人力资本理论推导出人才开发环境的3个主要维度和人才资本积累的中介效应,未来研究还可以在丰富人才开发环境细分维度的基础上,探索人才开发环境与国家创新产出之间的多种中介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