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德强,倪志松,赖晋锋,马小英,刘 娅*
(1. 泸州市人民医院,四川 泸州 646000;2. 西南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四川 泸州 646000;3. 泸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四川 泸州 646000 *通信作者:刘 娅,E-mail:liuya_12@163.com)
抑郁症严重危害老年人的身心健康[1]。2017年WHO 发布的《抑郁症及其他常见精神障碍》报告显示,超过3 亿人遭受抑郁症困扰,约占全球人口的4.3%,且老年人群的发病率最高[2]。在我国,约40%的老年人(年龄≥60岁)存在抑郁症状[3]。目前,尚无逆转抑郁症状发展的有效方法,越来越多的研究关注可预防抑郁症状发生和延缓其发展的因素[4-6]。睡眠是个体身心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睡眠障碍容易导致精神疾病和慢性病[6-8]。以往关于睡眠和抑郁症状关系的研究结论并不一致,有研究表明,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之间存在近似U 型关联[9-11],也有研究显示,仅睡眠不足与抑郁症状存在联系[12-13]。因此,有必要对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关系进行进一步研究。本研究利用2018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库(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相关数据,探索我国年龄≥60 岁的老年人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关系,为预防和延缓其抑郁症状的发生发展提供参考。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2018年CHARLS数据库。该调查以45岁及以上的人群为对象,采用按人口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抽取样本,样本覆盖全国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包含150个县、450个社区(村),涉及1.24万户家庭[14-15]。本研究中调查对象纳入标准:①年龄≥60岁;②完成了中文简版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Center for Epidemiologic Studies Depression-10 Scale,CESD-10)。排除标准:睡眠时长变量缺失。符合纳入标准且不符合排除标准共8 210例。
筛选并提取CHARLS 数据,包括个人基本信息(性别、年龄、民族、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态、宗教信仰、是否独居、有无社交、慢性病患病情况),生活方式信息(吸烟情况、饮酒频率、睡眠时长、是否经常体育锻炼)和CESD-10 评分,具体指标定义及分组如下。①睡眠时长:通过“你平均每天晚上真正睡着的时间大约是几个小时”来获得,并将睡眠时长分为<6 h、6~6.9 h、7~7.9 h 和≥8 h 共4 组,将睡眠时长为7~7.9 h 的老年人作为参照组[16-18]。②抑郁症状评定:采用CESD-10 进行评估[19],该量表共10 个条目,采用0(很少发生或没有)~3(大多数时间)分4 级计分,部分条目反向计分,总评分范围0~30分,将总评分<10分定义为无抑郁症状,总评分≥10分定义为存在抑郁症状。
采用SPSS 26.0 进行统计处理。计数资料以[n(%)]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利用限制性立方样条模型绘制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剂量反应关系图,并利用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之间的关联。检验水准α=0.05。
在8 210 名老年人中,男性4 230 人(51.52%),女性3 980 人(48.48%);年龄60~95 岁[(68.15±6.17)岁],其中,60~69 岁5 350 人(65.16%),70~79 岁2 369 人(28.86%),≥80 岁491 人(5.98%);平均每晚睡眠时长为(6.14±2.05)h,睡眠时长<6 h 者3 052 人(37.18%),6~6.9 h 者1 725 人(15.87%),7~7.9 h 者1 303 人(15.87%),≥8 h 者2 130 人(25.94%)。见表1。
表1 不同特征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比较[n(%)]Table 1 Comparison of detection rate of depressive symptoms in elderly people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在8 210名老年人中,检出3 118人(37.98%)存在抑郁症状。女性老年人的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男性,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183.204,P<0.01);少数民族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汉族,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5.303,P<0.05);农村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城市老年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124.162,P<0.01);不同受教育程度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274.982,P<0.01);离异/丧偶/未婚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已婚老年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59.351,P<0.01);独居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非独居老年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25.569,P<0.01);无社交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有社交的老年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43.827,P<0.01);不经常体育锻炼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经常体育锻炼的老年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30.841,P<0.01);有慢性病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无慢性病的老年人(χ2=158.983,P<0.01);不同吸烟情况、饮酒频率和睡眠时长的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χ2=62.438、98.544、481.731,P均<0.01)。见表1。
以是否有抑郁症状为因变量,采用限制性立方样条模型进行分析,结果显示,调整了性别、年龄、民族、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态、宗教信仰、是否独居、有无社交·、是否经常体育锻炼、吸烟情况、饮酒频率、慢性病患病情况因素后,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患病风险存在非线性关联(χ2=412.670,P<0.01,df=4),非线性剂量反应关系有统计学意义(χ2=129.380,P<0.01,df=3)。见图1。
图1 老年人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剂量反应关系图Figure 1 Dose-response relationship between sleep duration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in the elderly
单因素Logistic 回归显示,以7~7.9 h 睡眠时长为参照,睡眠时长<6 h、6~6.9 h和≥8 h的老年人出现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3.414 倍(95%CI:2.955~3.944,P<0.01)、1.358 倍(95%CI:1.155~1.597,P<0.01)和1.298 倍(95%CI:1.110~1.517,P<0.01);在调整了性别、年龄、民族、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态、宗教信仰、是否独居、有无社交、是否经常体育锻炼、吸烟情况、饮酒频率、慢性病患病情况等混杂因素后,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睡眠时长<6 h、6~6.9 h 和≥8 h 的老年人出现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2.971 倍(95%CI:2.560~3.449,P<0.01)、1.372倍(95%CI:1.161~1.621,P<0.01)和1.185 倍(95%CI:1.009~1.393,P<0.05),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见表2。
表2 老年人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Logistic回归分析Table 2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sleep duration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in the elderly
分性别进行多因素Logistic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调整了年龄、民族、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态、宗教信仰、是否独居、有无社交、是否经常体育锻炼、吸烟情况、饮酒频率和慢性病患病情况后,以7~7.9 h 睡眠时长为参照,在男性老年人中,睡眠时长<6 h 和6~6.9 h 者检出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2.695 倍(95%CI:2.176~3.338,P<0.05)和1.381 倍(95%CI:1.094~1.743,P<0.05);在女性老年人中,睡眠时长<6 h 和6~6.9 h 者检出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3.261 倍(95%CI:2.646~4.018,P<0.05)和1.361 倍(95%CI:1.071~1.729,P<0.05)。见表3。
表3 不同性别和年龄的老年人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Table 3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sleep duration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in elderly people of different genders and ages
分年龄进行多因素Logistic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调整了性别、民族、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婚姻状态、宗教信仰、是否独居、有无社交、是否经常体育锻炼、吸烟情况、饮酒频率和慢性病患病情况后,以7~7.9 h睡眠时长为参照,在年龄60~69岁老年人中,睡眠时长<6 h 和6~6.9 h 者检出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2.796 倍(95%CI:2.338~3.344,P<0.05)和1.359 倍(95%CI:1.115~1.658,P<0.05);在年龄70~79 岁的老年人中,睡眠时长<6 h、6~6.9 h和≥8 h者检出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3.849 倍(95%CI:2.832~5.230,P<0.05)、1.581倍(95%CI:1.119~2.233,P<0.05)和1.584 倍(95%CI:1.146~2.190,P<0.05);在年龄≥80 岁的老年人中,睡眠时长<6 h 者检出抑郁症状的风险分别是参照组的2.358 倍(95%CI:1.294~4.295,P<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见表3。
随着我国社会老龄化进程不断发展,老年人群的睡眠问题日益突出[20-22],表现为睡眠时间过短或过长、睡眠质量不佳等。本研究中,老年人群每晚睡眠时长为(6.14±2.05)h,低于2018 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的研究结果(7.44 h)[23]和2017年上海市调查结果(7.19 h)[18],也低于美国老年人的平均睡眠时长(8.1 h)[24]。不同调查结果之间的差异,可能与各地区的文化差异以及老年人的生活行为习惯等多方面因素有关。
本研究结果显示,女性老年人抑郁症状检出率高于男性,可能与女性的人格特质有关。在面对生活中负性事件时,女性的负性情绪往往比男性更明显[25]。受教育程度较低的老年人发生抑郁症状的风险较高,与既往研究结果一致[26-27]。本研究结果显示,离异/丧偶/未婚的老年人发生抑郁症状的风险更高。配偶是老年人主要的社会支持来源,良好的社会支持对老年人情绪具有积极影响[25]。无配偶的老年人遇到压力和冲突时缺少伴侣的疏导,极易出现抑郁情绪,导致抑郁症状风险增加。独居的老年人抑郁症状的发生风险高于非独居的老年人,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28]。独居老年人可能因为子女离家、丧偶等,缺少精神和物质等方面的支持与帮助,更容易形成心理压力且难以排解。本研究结果显示,患有慢性病的老年人发生抑郁症状的风险较高。身体健康状况欠佳不仅让给老年人承受病痛折磨,增加家庭负担,还会减少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影响心理健康状态。
本研究结果显示,在我国年龄≥60 岁的老年人中,与睡眠时长7~7.9 h 的老年人相比,睡眠时间不足或睡眠时间过长均可能导致抑郁症状的风险增加,并且在控制了个人基本信息和生活方式信息后,这一关联仍具有统计学意义,且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之间存在近似非线性关联,这一结论与既往研究结果一致[29-30]。但石婉荧等[31]对3 897名年龄≥60 岁的老年人的研究结果显示,仅睡眠时间过短会增加抑郁症状的发生风险,原因可能是各研究对睡眠时长的分类不同,也可能是本研究中睡眠时间过长的老年人较少,统计效能有所降低。另外,不同年龄的亚组分析结果显示,70~79 岁的老年人睡眠时长过长或过短均会增加出现抑郁症状的风险,这一结论与张晓帆等[11]对11 931 名年龄≥55 岁老年人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不同性别的分析结果显示,男性和女性老年人睡眠时间过短与抑郁症状之间均存在关联,而睡眠时间过长与抑郁症状之间无关联,与廖芳等[32]对2 898 名年龄≥60 岁老年人的研究结果不一致,原因可能在于该研究采用的数据不同,也可能是对睡眠时长的分类不同。针对老年人抑郁症状的严峻形势,建议老年人群尽量将睡眠时长控制在7~8 h。同时,政府和医疗机构也应重视睡眠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加强对老年人群的健康教育,提高其自我健康管理能力。
综上所述,睡眠时长过短或过长是老年人出现抑郁症状的危险因素。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①横断面研究无法推论因果关系;②本研究在睡眠时长变量上仅考虑夜间睡眠时长,而未考虑某些老年人存在午间睡眠的情况,也缺乏对老年人群睡眠质量的调查结果;③本研究采用老年人自我报告的睡眠时间,可能会产生一定的信息偏倚。将来可通过进一步的前瞻性研究探讨老年人睡眠质量和睡眠时长与抑郁症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