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放开以后

◎庄西真

我是一个有农业户口的农村人，后来考上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当老师，成为有非农业户口的城里人，体验到了不同户籍对一个人生活、工作的巨大影响，也见证了改革开放45 年来户籍制度的演化进程。

1958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正式颁布实施，这标志着新中国的户籍制度正式确立，也标志着城乡二元体制的形成，从此中国人就被分为两种：农业户口的人和非农业户口的人。在就业、住宅、教育、医疗等方面，这两种户口的人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权利待遇，前者自行解决，后者由国家包办。我小的时候，就从村子里在外面当工人（俗称“吃国库粮的”）的邻居身上，看到了二者之间的巨大差别。村子里农业户口的人都想“吃国库粮”，变成拥有非农业户口的人。但是，这很难，只有个别的人通过招工、参军、考学才能实现二者的转变。在计划经济时代，户籍制度发挥了控制人口在城乡之间流动的功能。

1978 年开始，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在经济体制上从计划经济逐步向市场经济转型。受此影响，40 多年来，户籍制度对人口流动的限制功能逐渐弱化，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城镇的农村人口数以亿计，这从最新的城市化率能够反映出来。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 年末，城镇常住人口（实际经常居住在某地区半年以上的人口）占全国人口比重（城镇化率）为65.22%，客观地说，这是巨大的成就。但也存在不足，那就是常住人口和户籍人口（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是47.7%）两个城镇化率还存在大约18 个百分点的差距，这18 个百分点意味着有2 亿多农业转移人口虽然已经工作生活在城市，但尚未完全融入城市。另外，在人多地少，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45 倍，且在城乡之间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仍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还有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必须进城就业才能实现发展（在当前很多农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中，工资性收入和非农经营性收入占了2/3 以上）。没进城要进城，进了城要融城。因此，我国应着力完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配套政策体系，有序推进其全面融入城市，让农业转移人口“进得来、融得下”。

近日，江苏省发展改革委会同省有关部门起草的《关于促进全省经济持续回升向好助力高质量发展继续走在前列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将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在江苏省除南京、苏州市区外，全面取消落户限制政策，试行以经常居住地登记户口制度，确保外地与本地农业转移人口进城落户标准统一。无独有偶，梳理媒体相关报道发现，广州、深圳、浙江、上海等地也在最近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放宽落户限制的措施。在公安部发布的公安机关服务保障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中，也提出包括健全以常住地登记户口制度、进一步放宽落户条件、降低落户门槛、完善积分落户制度等一系列户籍政策方面举措。

放开落户是国际上通行的做法，也是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中的首要任务、核心任务。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不是简单的户籍变化。首先，高质量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关键在于建立健全“进得来”的城乡一体化户籍制度。通过调整优化超大、特大城市落户政策，推行乡镇（街道）或村（社区）设立公共集体户，支持具备条件的都市圈或城市群探索实行户籍准入年限同城化累计互认、居住证互通互认等措施，持续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全面降低落户门槛，取消落户限制，不再以学历、职称作为衡量人才的唯一标准。其次，高质量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核心在于建立完善的“融得下”的公共服务体系。推动城镇基本公共服务覆盖全部城镇常住人口，实现农业转移人口的教育、医疗、养老、文化等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供给。在就业服务与技能培训领域，改革、完善现有职业培训体系，加强农业转移人口的技能与素质提升，提升农业转移人口数字技能与就业竞争力。同时，加强适用于农业转移人口的社会保障制度建设，完善住房市场体系和住房保障体系。越早让一些年轻人和孩子从农村（或其他经济欠发达地区）迁移到城市，就越有利于其积累在城市的生活经验，顺利融入城市。这对于从农村进城的农业转移人口和整个城市发展来讲，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