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半 白
槐花正黄,骄阳似火。
自六月离开后,阳光便一天天灼热了起来,逐日攀升的气温慢慢熬出纷纷的蝉鸣声,也熬出了一年之中最具有生命力的时候。
金灿灿的阳光下,树叶浓得颜色都要顺着叶尖滴落下来,散发着青春的学生们结束了重要的考试,从丛丛教学楼中释放而出,涌入这一片生机之中。时光总是不断地重复着相似的历史,在千年前的唐朝,这繁盛的夏日亦承载了许许多多五彩缤纷的梦,而槐树便这样陪伴了千年。六月以后,本就热闹的长安城更是喧嚷纷纷——国家最盛大的活动之一——科举考试结束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其中最多的,则是追梦人的坚持。科举落第者不归家,而是多借闲宅、寺院居住,习业作文,更有甚者还备下酒馔,请人出题私试。直到七月再献上新作的文章,谓之过夏。
槐花黄,举子忙。细碎的花朵裹挟着丝丝浓烈的希冀,悬挂在羽状的叶间,或纷乱地坠落在街头,使得夏天的阳光有种炫目的美。
中华文化赋予了槐树非常“正统”的血脉。“门前栽槐,升官发财”,宋人在《太平广记》中记录了大量有关于槐树的故事。自周朝始,槐树便身份显赫,成为了“三公”的代称;及至汉朝,太学旁出现了植满槐树的书市,代表着官位的槐树,作为美好的祝福陪伴着勤学苦读的学生们度过段段春秋。从官场到书院,中华文化中最重要、最光荣的地方皆有槐树的身影。随着时间流逝,槐树的枝丫又逐渐蔓延向官道和庭院,人们将槐树的政治期待转移到家族生活之中,槐树受到官方的推崇,自然也成为民间大户人家光宗耀祖的情感寄托。北宋宰相王旦父亲王祐便亲手于庭中“手植三槐”,成就了“三槐王氏”的一段佳话。宋代王楙《野客丛书》写道:“古来文士,如曹操、曹植、王粲、挚虞、庾倏、傅选、庾信之徒,皆有《槐赋》,其述种于宫殿之间矣。”这些赋作往往称赞槐庇佑生灵的美质。
槐树是中华民族政治、情感、宗教文化中的重要部分,也是中药文化中的重要内容。与洋槐不同,国槐不能食花,但花与荚果却是上好的药引。自古以来,中国便有食“槐实”修仙得道的说法。其实槐实并无如此之大的功效,但因为人们对槐树的偏爱,槐实便被人们赋予了异常神奇的药用效果。《淮南子》言,食其实,“季春五日而兔目,十日而鼠耳”;《梁书》上则将庾肩吾七十余岁依旧明目乌发的原因归于服用槐实。从为官到长寿,恰是中华民族最热切的向往,附着在槐树高大浓碧的身影之后。伴随着盛夏的余韵,千年时光付流水,而不灭的希望在此永恒地生长。
三槐九棘:出自《周礼·秋官·朝士》。后以“三槐九棘”代称三公九卿。
周代朝廷种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三公九卿之位。其中,三公面向三槐而立。宋代王旦之父王佑为尚书,曾亲自在院子里手植三棵槐树,以示后世必有为三公者。
古槐听讼:出自《春秋元命苞》,“树槐(古读回),听讼其下”。
种植槐树,在槐树下面审理案件。古人认为,槐可以感化罪犯,促使其回归本源,从实供述。据说在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机关大院东侧便植有槐树,树下有大石篆刻“古槐听讼”四字。
蚂蚁缘槐:比喻自以为了不起。《异闻录》、唐代李公佐《南柯太守传》皆有记载。
淳于棼家有棵古槐,一天他醉倒在树下,两个朋友将他扶回床上,他便梦到两名使者对他说:“槐安国邀请您。”并指向古槐。进入洞穴,见到了国王。国王说:“我们这边是南柯郡,社会动荡,想请您屈尊做太守。”到梦醒时,淳于棼在槐树下找到了洞穴,宽敞明朗,放得下一张床榻,里面还有两只大蚂蚁。又研究起另一个洞穴,一直延伸往南边的数枝,这就是南柯郡了。
毵毵金蕊扑晴空,举子魂惊落照中。今日老郎犹有恨,昔年相虐十秋风。(郑谷)
雨中妆点望中黄,勾引蝉声送夕阳。忆得当年随计吏,马蹄终日为君忙。(翁承赞)
忆我初来时,草木向衰歇。高槐虽惊秋,晚蝉犹抱叶。淹留未云几,离离见疏荚。栖鸦寒不去,哀叫饥啄雪。破巢带空枝,疏影挂残月。岂无两翅羽,伴我此愁绝。(苏轼)
冰雪泊楚岸,万枝同飘零。春风都城居,初见叶青青。(王安石)
汉家宫殿荫长槐,嫩色葱葱不染埃。天仗龙旌穿影去,钩陈豹尾拂枝来。青虫挂后蜂衔子,素月生时桂并栽。我意方同杜工部,冷淘惟喜叶新开。(梅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