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影传神：画家和他们的自画像

孙晓昕

摄影术产生之前，绘画一直承担着“存影留念”的功能。早在古希腊时期，就有艺术家创作自画像或自塑像，但是直至文艺复兴时期才诞生了独立的自画像。艺术家们照着镜子画下自己，借用自画像表达自我，展现自己对艺术的理解。

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收藏的《拉斐尔自画像》中，年轻的拉斐尔头戴一顶黑色帽子，面容俊美的他神情淡然，看起来亲切友善，整幅画面传达出恬静、平和之感。看到画作，会让人联想到意大利艺术理论家瓦萨里在《艺苑名人传》中对这位天才画家的称赞之词：“他谦逊、善良，就像那些和蔼、温柔，又知书达理、举止端庄的人一样。”

在“西方油画之父”提香的自画像中，画家将自己花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藏在深棕色的无檐帽里，虽然他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连鼻子上都布满了皱纹，可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画家胸前佩戴的多层金项链占据了肖像的中间位置，格外显眼。

在文艺复兴时期，当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师的才能受到宫廷的认可时，会被赐予金项链。因此，金项链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财富的象征，还代表着荣誉。提香胸前的金项链彰显着他在宫廷和绘画界的高贵地位，画家自信的神情也显示出他身为廷臣的骄傲。

金项链也出现在佛兰德斯画家鲁本斯的自画像中。画中的鲁本斯头戴宽檐帽，身着高档服饰，转身看向画面外，眼神中流露出自负的神情。雪白的衣领、精心打理过的胡须以及脖子上闪亮的金项链都彰显着画家不俗的身份。

荷兰画家伦勃朗一生勤奋，留下了近千幅作品，其中包括90多幅自画像，展现了他漫长而充满变化的一生。此次展出的自画像，是伦勃朗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对自己真实形象的真诚呈现。画家用犀利的笔触如实刻画了自己浮肿的面孔、松弛的皮肤，以及历尽苦难之后的平静神情。画面并不清晰，但传递出一种坚实、沉稳的感觉。它不是完美的，却是动人的。

意大利画家玛丽塔·鲁布斯提的《弹琴自画像》是16世纪罕见的女性艺术家自画像。画中的玛丽塔·鲁布斯提身着精致的服饰，佩戴着珍珠项链，倚靠着钢琴站立，眼睛看向画外，右手做出弹琴的姿势，左手拿着乐谱—乐谱清晰可见，是一首著名的情歌。与喜欢用佩戴金项链的形式炫耀荣誉的男性艺术家不同的是，女性艺术家更倾向于佩戴象征贞洁的珍珠项链。

澳大利亚画家甘普的自画像则为观众清晰地呈现了艺术家、镜子与自画像之间的关系。这幅画作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构图：画中的甘普背对观众，头部转向画面左边的八棱镜，他的容貌则通过镜子和画布展現出来。我们在这幅画里至少看到了两个平行的头像，以及置身其中的画家本人的背影，三个“甘普”的形象相互呼应。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的手在这三个形象之间起到了重要的连接作用，因此可以看到，画家拿着画笔的右手被重点表现出来。

为了区别这三个形象，甘普的背影两侧分别描绘了宠物猫和宠物狗的形象，它们的闯入强调了画面的真实感，而自画像上贴的标签则用来强调其与镜中人的区别—标签上写有画家的名字和作品创作年代。在这幅画里，肖像画的主体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绘画这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