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纪录片的影像造型特征研究

2023-10-19 16:00吴动
文学艺术周刊 2023年15期
关键词:劣化纪录片

随着数字媒体技术的进步、影像制作手段的更新换代,大众进行图像创作的门槛逐步消失,影像创作领域出现了多元化的特质。曾经只能伫立于银幕之外观看的普通受众纷纷拿起了属于自己的图像制作“工具”,成为影像的创造者和传播者,他们无意识地加入创作行列,表达对生活的感悟,诉说自己或大或小的创作观点。由此,一批仿纪录片视听范式的影像出现在电影的舞台上。这些影像的制作者们通过对真实生活的提炼与加工,试图实現创作者与观看者心理预期同步的效果。影片的受众通过观看银幕镜像,将自我映射到影像内部之后,摇身一变,成为“持摄影机的人”,完成了自我认知下对于现实生活的心理期待。

巴赞说:“摄影的美学特性在于揭示真实。”克拉考尔推论:“一切艺术样式都同特定的社会条件有着依附关系。”[1] 伪纪录片正是依托于社会的进步、技术的发展而诞生的,它以其独特的,更具真实感、代入感的视觉风格被观众所认知。伪纪录片的出现与欧美20世纪中叶初具雏形的伪纪录片式镜头息息相关,它们模糊了传统文艺创作理论概念里“真实”与“虚构”的边界,以纪录片的视听形式,来展现一个虚构的、灌输了导演等创作者思考的故事。从1999年诞生的电影《女巫布莱尔》, 到2008年承上启下的《科洛弗档案》,再到2022年在中国台湾引起了不小舆论关注的《咒》,伪纪录片在当今种类繁多的影视作品中一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多以小成本制作,但又塑造出寻常商业片难以达到的真实感与临场感,它以小博大,捕获了属于自己的观影人群,赢得了不俗的票房与口碑。

近些年,影视寒冬的到来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定义影视制作的规模和体系,而摄影机趋于小型化、轻量化的势头增强,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影视工作者以更低成本完成个人表达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伪纪录片为我们建立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范式,它打破了故事片与纪录片之间的壁垒,向我们证明大众参与影像制作的路径会愈加通达。由此,归纳与探寻伪纪录片的影像特征,对于我们在当下的环境里进行影像创作大有裨益。

一、使用“劣化”影像,打造真实幻境

信息时代的全面到来,让大众对高分辨率、高帧率、四平八稳的影像备感麻木,人们不再 像数字时代早期那样更多地关注影像的清晰度 和稳定性,而是对影像制作的工具提出了便捷、高效的诉求。人们以手机为传播媒介,录制多 种多样的短视频、进行网络直播,基于这种情况,“劣化”是和高清晰度、不稳定性归纳在一起进行界定的。然而,到底根据什么标准来评判“劣 化”,是以被传播群体的观赏要求还是传播媒 介本身的科技水平,抑或应该通过一系列的标准参数来进行界定?一直以影像制作“匮乏”为标签的伪纪录片的出现,给予这个困扰了影视创作者许久的问题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在众多的伪纪录片中, 充斥着许多所谓的“劣化”影像,但这并不是寻常意义上影片内容的缺失,而是相较于其他市场电影影像成像质量上的“劣化”,它是一种去物质化、抛除其余干扰元素的状态,是一种独特的影像美学结构。

(一)手持摄影

众所周知,手持摄影具有灵活性、不稳定性和开放式取景等特点。当摄影机与三脚架分开,游离于场景之中,一组极具动感的画面便出现了。摄影师举起机器,或快或慢地行走、奔跑,摄影机的存在感将被夸大。由于脱离了三脚架,影像会不自觉地出现倾斜、虚焦、拖影等所谓的“技术问题”,但这些看似寻常意义上的“劣化”,却与伪纪录片本身的气质完美结合。

伪纪录片的影像常以多变的手持为主,通 过具有呼吸感的晃动镜头,将片中角色与观众 的视听状态融合,使观感上呈现出非剧本、非 专业的效果,深入刻画角色的心理。电影《灵动:鬼影实录》中,导演让摄影师使用手持DV(数 码摄像机)的形式,并结合模拟现实的摄影方 法,捕捉电影空间内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影”。这种灵活多变的拍摄方式为摄影师提供了更加 宽松的运动空间,增强了观众观影的未知感和 不确定性,让他们成为影片的参与者,置身其中,一定程度上淡化其观影的客观理性,达到了混 淆现实与虚幻的效果,营造出恐怖惊悚的影片 氛围。

(二)自然光效

一般来说,电影创作者们在拍摄伪纪录片时,都会以低成本、高密度的方式进行制作。他们选择的场景通常以实景为主,摒弃过于烦琐的戏剧光感,追求更真实的自然光效,并以场景内合理的光源为基础进行灯光设计。而这种做法,难免会让观者感觉影像质量粗糙,但 这种“劣化”,却恰好是伪纪录片的特点。

伪纪录恐怖片《灵媒》中有大量的野外镜头,相较于正常商业片铺满底子光的拍法,《灵媒》采取了更为极限的灯光处理方式。在这一影片 中,我们能看到的光源大多来自摄影师手中举起的手电筒,其余没有手电筒光照射的地方均是一片黑暗,片中的角色能看到什么,观众也只能看到什么,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观众 的视野。摄影师身为电影中的一位角色,不仅 要完成拍摄者的任务,也要承担叙事的任务,这种处理方式让观众与摄影师的身份相互交织,与故事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值得关注的是,肉眼的趋光性让人们在黑暗的环境下会不自觉 地看向亮处, 《灵媒》正是利用这个特性,将观众的视线汇聚在光线照射之处,加强了场景的惊悚悬疑感。观众和片中的摄影师一同探索 场景,找寻线索,给予观众强烈的参与感与代入感,他们紧张地凝视着银幕,置身于影片之中。

(三)不稳定构图

构图是影像最直观的表现方式,无论制作什么类型的电影,构图是最能直观展现影片调性的。为了让观众更有代入感,让影片更加真实可信,伪纪录片的创作者们在构图的设计上进行了各种巧思,他们经常使用各种不规则、不稳定的构图来增强悬疑感。伪纪录恐怖片《咒》里就有一段这样的设计:故事随着女主人公手中举着的DV慢慢展开,观众跟随着她一同秘密潜入一处禁地,探索里面正在举行的古怪祭祀活动。因为是手持DV进行拍摄,所以这个片段充斥着各种不稳定、不规则的构图,甚至镜头有些摇摇晃晃,让人观感不适。《咒》摒弃了寻常影片构图平整、主客体明确的影像效果,大量采用自下而上的夸张仰角,并且利用多层次的布帘进行视线遮挡。这种大胆的影像 创作手法将女主人公慌张紧张的情绪放大,通过第一视角的形式让观众代入女主人公正在进行的偷窥活动,丰富了观看时的临场感受,让观众忘记摄影机的存在。

二、使用特殊装置,让影像现实化

(一)夜视模式

夜视功能是为了适应一系列极端条件的拍摄而出现的,它常被安置于夜视仪、老式DV 或者监控等设备里。我们在平时进行电影制作、拍摄无光源的夜戏时,一般会用底子光达成曝光的最低密度,但拥有了夜视功能,我们也可以在纯黑的环境下进行拍摄。在伪纪录恐怖片《灵媒》中,有一段接近十分钟的夜视画面。一般而言,商业电影的单一片段时长过长,会让观众产生视觉疲劳,而《灵媒》却选择了一段单一视点的夜视长镜头将故事推至高潮。这段接近十分钟的镜头以幽绿的夜视灯光作为主色调,分辨率极低,几乎没有任何有效声音与音乐,它展现的是异化后的女演员在摄制组的监控下长达七天的生活记录。和普通影像相比,这种粗糙但又贴合主题的影像增强了观众观影的沉浸感,拓宽了电影视听的维度,虽然该情节中的内容假定性很强,但这种不加修饰、直接展现的方式反而能让观众感受到更强烈的真实感。夜视效果作为一种电影中很少出现的特殊视角,在某种程度上消除了观众对于恐怖题材影片的“质疑”,以现实化的影像去伪存真。

(二)监控画面

说起伪纪录片式镜头,我们会不自觉地联想到监控画面。近些年来,它也被多次运用在故事片中。它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具有很强的客观属性。因为架設在特殊角度,监控录像能够呈现限定空间、限定群体的活动画面,而这些独特视角产生的影像,不仅对故事片的真实 感、临场感起到非常关键的烘托作用,也在某 种程度上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与窥探欲。在犯 罪惊悚片《跟踪》里,导演将摄影机拍摄的镜 头与监控画面相融合——首先通过正常镜头来 交代警察尾随歹徒进入饭店,其次通过架设在 餐厅一角的监控来交代歹徒对警察的突然袭击,最后又转至正常镜头拍摄的凶器特写,虚虚实 实,节奏饱满且有张力。这种剪辑方式不但不 会让观众感觉奇怪和不适,反而在某种程度上 提升了影片的戏剧张力,展现出了不俗的伪纪 录美学水准。

(三)桌面媒介

大卫·格里菲斯曾经讲过,镜头是电影化叙事特征组成的基础元素。而通过桌面媒介所制成的桌面电影让摄影机“消失了”,这类电影不再使用摄影机拍摄的镜头一个接一个组合完成,而是通过受述者的第一视角,简化了后期剪辑的过程,让观众直接与被摄主体进行互动。在大部分桌面电影里,我们经常看到聊天软件界面、手机笔记本电脑的桌面、VCR(短片)等呈现形式。它以网络为载体,通过缝合碎片化的各类影像元素,最后形成一部和谐统一的叙事电影或实验影片,这是一种更加具有主观沉浸感、参与感的影像建构方式。伪纪录片《网络谜踪》以互联网为载体,通过一个桌面电影的专属媒介——计算机屏幕向观众叙述故事。我们跟随着这个屏幕,与女主人公的父亲一同观察着女儿的私密社交记录以及一系列隐秘的手机视频、直播画面等,这种更加现实化的影像编排方式让观众变被动为主动,更多地发挥自我的主观能动性。

[作者简介]吴动,男,河北沧州人,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电影摄影与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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