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下的背影

伍睿瑶

时光如梭，变换着世间无数聚散，唯有圆月，不曾改变，在每个中秋的夜色中，勾画出每个人心中熟悉的思念。

伴着桂香走来一位老人，一位住在我思念里的老人——我的外婆。

依稀记得三岁时，母亲忙于工作，把我送到外婆家照料，那是一个中秋节，外婆在家里忙前忙后。那时，她步子碎，走得快，三岁的我跟在她身后大汗淋漓；说话也碎，唠唠叨叨，三岁的我听得很费劲。

四岁、五岁、六岁，从此每个中秋我都看着外婆把桌子、水果、月饼……一样一样地搬出阳台，又仔细地侍弄着阳台那棵桂花。于是一家人总能在赏月时，在空气中闻到一丝丝氤氲的桂香，品尝甜入心底的月饼。

外婆的背影忙忙碌碌，在家里走来走去，我感受到她的輕巧、能干。七岁那年中秋，学业开始繁重，母亲把我接回家。之后我很少再见到外婆，不能经常看到那个忙碌的身影，不能每年中秋夜都品尝到那香甜的水果月饼，也不能闻到那清淡的桂香，而那股浓浓的温情也渐离渐远。古老的月亮换了一个又一个轮回，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中秋节。那年我又回到外婆家陪外婆过中秋。

家还是那个家，背影也还是那个背影，只是不再忙碌，外婆的步子仍很碎，却不快了；说话也碎，却不再响亮了。走路时我总会快过她，在崎岖的路上我还得扶她。双手握住她布满皱纹、粗糙的手时，我仿佛看到幼时她扶着蹒跚学步的我，走过阵阵桂香。

家里，外婆仍试着搬东西出来。很瘦的胳膊搬出一箱柚子，黑中夹白的头发慢慢渗出汗水，外婆还想像以前一样走快点，却跌在地上，柚子滚了满地。那头发跟着阳台那棵桂花一起颤了颤，几朵金桂就飘了下来，与泥土混在一起，少了些生机，少了些香气。

母亲不让外婆再动了，一句句地叮嘱着，外婆却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孙女去拿月饼吃。”后来，她默默地走向阳台，抬头望着圆月，闻着所剩无几的桂香，黑色的剪影看起来很孤独、无奈。

又是一年中秋，古老的月光如流水般，静静地泻在人们身上。伴着桂香，外婆慢慢走出来迎接我们，指挥着我们搬出过节用品。看着我们忙前忙后，她忍不住要上前帮忙，却终是捶捶背走开了。抬头望着明月，她静静看着旁边的桂花开了又落，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是啊，外婆这是怎么了？她满头干枯的白发在风中飞舞。

我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只是默默地走过去，陪外婆一起桂下赏月，顶着满头落下的金桂，落下的清香，就像曾经她陪我度过中秋时一样，陪她在星月交辉的中秋里度过这似水流年。

（指导老师：李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