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锡山
2023年8月19日,评弹表演艺术家余红仙在沪逝世,享年 84岁。余红仙,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苏州评弹(苏州评话、苏州弹词)代表性传承人、上海市文联荣誉委员。曾任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上海评弹团艺术指导等。1952年起学习、弹唱评弹,从艺60年,天赋佳嗓,长于弹唱,音色明亮,高低自如,擅长唱多种弹词流派唱腔,有《双珠凤》《描金凤》《夺印》《人强马壮》《战地之花》等众多艺术作品。其中一曲《蝶恋花·答李淑一》使评弹艺术走向全国,产生了广泛而重大的影响。有“唱不倒的金嗓子”之美誉。2014年获第八届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
上海市文联编撰的海上谈艺录丛书之《余音绕梁红仙歌·余红仙》作者周锡山曾多次采访过余红仙。本刊特刊登部分访谈录,以此表达对前辈艺术家的缅怀之情。
周锡山(以下简称周):余老师,你的爱好很广泛,这对你从事的评弹艺术应该很有帮助吧?
余红仙(以下简称余):对,今天我想谈的一个重点就是作为一个演员,要吸取各方面好的养料。比如我年轻的时候在电台上听到的,张鉴庭、张鉴国、严雪亭、蒋月泉、徐丽仙、杨振言等等这些老师们唱的评弹,风格不同,但是都很好听,也边听边学了很多。又比如滑稽里面的噱头,姚周档、杨华生与张樵侬的《活菩萨》《盯靶》《黄鱼换带鱼》,这些表演都非常自然,并不是生拉硬拽的拼贴。评弹里面也有噱头,可能更雅,但都有借鉴之处。所以要学习各种艺术形式,要吸收各种姐妹艺术的优点,比如沪剧、越剧、京剧、昆曲等,我都很喜欢。同时也包括王昆老师的《白毛女》,小时候非常喜欢,一边听就一边学着唱。对于我来说,当时可能觉得没什么,就是唱唱玩玩,并不在意的。但是我自己学了评弹,上台以后,在实践中跟老师拼档,学习各位老师身上的特点,比如蒋老师、徐丽仙老师,还有我跟王再香老师拼档时间比较长一点的《双珠凤》,和侯九霞先生拼档的《珍珠塔》等等,都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学到了本领。《珍珠塔》的唱片特别多,一句话叫做“唱煞《珍珠塔》”。对于评弹演员来说,说表弹唱,都很重要。当时我年龄很小,只有十四五岁,记性特别好,头脑也灵活,背书非常快,几档唱篇和说的书一个晚上就可以流利地背出来,白天一场、晚上一场,这样背书的本领靠全身心投入进去,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满脑子全是书情和唱篇,认真地用心地背才练出来的。学艺的时候听书,听了以后老师要回课,老师会问:“我刚才说了什么?”学生若是说得不对,证明没有认真听,就要被惩罚的。所以这就是靠用功、用心地学才能取得好的结果。
14岁的余红仙(右)与先生醉霓裳(中)、师姐郑天仙(左)拼三档
了解学习很多评弹本身流派的唱腔和其他曲种的不少表演手法,对我的艺术有很大的好处。我喜欢这些艺术表现形式,也是要为评弹艺术而用。尤其在翻作上手,开始创作、作曲的时候,塑造人物形象往往都会去想,有哪些表演手法和唱法,可以把它拿过来,化到评弹中去。当然这不是完全照搬,主要是有一个“化”的过程。我觉得听得多了,在编曲时,比年轻时候要方便得多,年轻时候主要是学和听,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去做些新的创作。就像当初我和徐丽仙老师拼档的时候,她跟我讲,各种清音、大鼓,北方的艺术都要学,“栀子花,白兰花,白糖莲心粥……”等等滑稽里面都有的,她也学。学了为什么?她说:“我在创作曲调的时候,就会有灵感,这个音符可以用,那个腔可以用,然后把它们糅合在一起,创造出自己的特色。”再比如我跟蒋月泉老师拼档说长篇《夺印》时,他会给我提出一些意见,告诉我一些应该注意的问题,说:“书记做工作要声情并茂,跟老贫农要像谈家常一样地循循诱导,打消老贫农的顾虑,才能使他感动说出真情。”又说:“你的嗓音好,用七分力唱就行了,唱出感情,以情动人,要说服他。要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唱评弹也是一样,演员自己动了真情,观众才会被你的感情所感染。”老师跟我谈过之后,我就有点体会,这样的功夫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是需要积累的,可能开始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博采众长,吸收好的养料以后,到了一定的时间,自己就有感觉了,觉得这个曲调可以想办法“化”过来在我这里唱,通过成熟的几遍唱下来,出来就会有很好的效果,既有评弹的流派,又有自己的特色,听众觉得也很好听,感情也到位。后来我在长篇《双珠凤》当中的一些唱段,都是新创作的片子,而不是老的。老的唱词要在唱腔上改动比较难,需要去突破它,冲破老的一关。那么怎么才能实现突破呢?你光有这些老的东西是不行的,还要加新的书情,充实唱篇增加内容,所以我就把蒋老师唱腔和我的主体女声唱法以及本身嗓子条件糅合在一起,更是从内容感情出发唱出些自己的特点唱腔,不少老听众听后就觉得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流派了,他们称之为红调。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还没有红调,我只是用心琢磨和研究自己的演唱,向老师们不断学习,只要听众们欢迎,听着有点余红仙的特色,我就很高兴。同时我也意识到我跟前辈老师们的差距是很大的。
评弹泰斗蒋月泉与余红仙拼档说《夺印》
总之,学习其他艺术以丰富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评弹艺术的创新。我也常常想,如果不是十年“文革”,我们可以早点理解、早点领悟到评弹艺术需要突破和创新。十年间,评弹遭到极大的破坏,每个演员也浪费了很多的青春,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现在的时间来发展我们的评弹艺术,进行钻研与创新。
周:那么,你在评弹不景气的情况下怎么做好创新呢?
余:现在评弹面临不少困难,书场里的听众年纪老的多,年纪轻的少。现在这个时代跟我们小的时候是不同的,我们学评弹的时候,许多老前辈是最好的艺术家,正是评弹最为兴旺的黄金时代。新中国成立后,1951年成立了上海评弹团,这些老师也都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流派一个个产生,中篇一个接一个出来,老师们发挥的余地也更大,演出的内容也更多。所以蒋调的流派也更丰富,那个时候我听的是《离恨天》《战长沙》《哭沉香》等等,还有很多的现代中篇,例如《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海上英雄》《王孝和》《南京路上好八连》,这些新的作品更需要在曲调上有新的突破。蒋老师的蒋调有快蒋调、慢蒋调,非常灵活;还有徐丽仙老师的丽调,都是符合人物的感情需要而出发的,也就被大家所认可。其实,徐丽仙老师蒋调唱得也很好,那么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丽调?她说:“蒋老师是男声,我是女声,尽管我的声音比较宽,但我始终唱不好,我就另辟蹊径,把自己的条件和老师的唱腔融合起来,加上自己嗓子的特点。”有一句唱腔,那就是“光荣妈妈真可敬”,就这一句唱腔,相当动人,非常好听,当时唱后受到了观众热烈的掌声,也成为丽仙老师最核心的唱腔。因此后来每只开篇、每段唱词里她都会唱这句唱腔,不断地延伸、成熟,最终形成丽调流派。同样,朱雪琴老师的琴调,侯莉君老师的侯调,一开始有人说她们像“吹喇叭、拉警报”。经过了很长时间,曲调在不断完善、不断提高。尤其是,吴宗锡团长的《琴调小论》《丽调小论》的文章发表以后影响更大。所以我就觉得成为一个流派是不容易的,像这些老师都有自己的流派,他们都是长期把其他剧种的特点融入自己的流派中去而形成的。蒋老师喜欢唱京剧、大鼓,他的蒋调运腔里就有京剧、大鼓、单弦的韵味,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有参考价值的。
后来,我选择了一些开篇,比如说《莺莺拜月》,还有《牡丹亭》里的《柳梦梅拾画》,《长生殿》里的《剑阁闻铃》。前辈们已经有自己的特色了,已经成为一种定势了,但是我想着怎么去改变,长篇中的唱法我作了不少研究,已经走出去一步了,听客们觉得有你的特色、蛮好听的,比如《双珠凤》中的《为千金》《望千金》《定情》等等,大段唱篇经过修改以后,我的唱腔也就很自然地突破了。包括我自己较满意的《幸福不忘好书记》《舂已归并》《九十年代第一春》《咏梅》《梁祝惜别》以及《夺印》中的《夜访》等等,我就是按前辈老师们的指教,从感情内容出发去编曲去演唱的。《柳梦梅拾画》里面新腔多,比较难学。如果我身体好,一直坚持下来,不断体会新的唱法,不断地充实,也许真的会有余红仙的红调出现,慢慢地被认可。也不一定是要像蒋调一样那么高的艺术,但是只要听众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唱法特点,也是很不容易了。
最近我教给学生一个开篇,人们非常熟悉的、听众们也听得很多的《杜十娘》。蒋老师唱得很有名,要怎样突破他?这是比较难的。我思考过后,觉得蒋老师的开篇中叙事性的比较多,《战长沙》《杜十娘》《林冲夜奔》我都唱,《杜十娘》给我较大启发的是原任苏州评弹学校常务校长邢晏芝同志,她在唱法上就有了变化,唱出了杜十娘的一些心情。不仅仅是叙事性的,而是有人物的加入,这样就给我一种启发,唱法比较新颖,但也没有脱离蒋老师唱的要求,所以我把它重新从我的唱腔上去“化”,再让学生在实践中去听听意见。孙庆嗓子比较好,这次在苏州光裕书场演出,她就跟老听众们交流,看看这样是不是可以,老听众们给予很高的评价:第一个觉得这个唱法完全可以,因为人物加入以后,特别是在唱到杜十娘得知了李甲要把她卖掉时候的心情——甜酸苦辣恨怒怨,到最后,她从激动的、痛苦绝望的心情中跳出来,冷静地思考,怨自己没有看清楚人,几次三番试探李甲,还以为他是真心对她,哪想到是这样一个人。这里面唱片又加了几句,再加上感情的起伏、乐器的伴奏,听众的反应是满意和首肯的。当然,我没有实践的体会,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但是听另一个学生颜丽花说《杜十娘》唱后,效果还是很好的,掌声不断,还说希望你们的先生能多搞些好开篇,这就是她的“红调”了。
1961年余红仙演唱毛主席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
其实,评弹中叙事性的开篇比较多,能够从两个角色中去唱还是比较少的。又比如《莺莺拜月》也是两个角色,一个是红娘,一个是莺莺小姐的思想,她内心的痛苦是不能讲的,但是红娘都了解、都知道,开篇的创作也是一样可以将人物加入。
所以我感到听得多吸收得也多,现在创作编曲比年轻时候要顺利得多了。我把一些体会和想法教给学生周红,对她说:“你要以自己的嗓子为主,不能学先生年轻时候的唱法,年轻时候我有些不顾感情,我嗓子好,我高得上去,我唱到E调。但是你的嗓音最好的是中音低音区,如果你一定要唱我的高度,唱得很累,效果还出不来。你应该把徐丽仙老师的丽调唱熟,所有的开篇你都要去熟悉,然后从这许多开篇中间,去融化、吸收它,唱到一定的时候,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想法。”果然,几年后她到台湾去演出,每次都得到好评。现在她已是台湾佛光大学客座教授。今年去唱了一回《梁祝》中的《梳妆》,得到了台湾观众非常高的评价,同时在唱腔和表演上都有了自己新的想法。长篇评弹《梁祝》里没有这回书,而是徐惠新为台湾演出专门创作的。如果一开始我要她全部唱得像我一样,也许不会有周红的今天了。因此学习老师的艺术不能照单全收,需要用本身嗓子条件去化、去动,进一步去创造,这才是有出息的人,也是前辈老师们所期待的。蒋老师的蒋调是从周玉泉先生的“周调”发展成为“蒋调”、徐丽仙老师从“蒋调”及多种元素中成了她的“丽调”。
所以时代要求我们年轻人要继承,更要做有心人,要动脑筋、要改变和创新。
周:你的学生很幸运,在你的指导、帮助下,比较顺利,那么一般的青年演员的状况又如何呢?
余:从20世纪30年代一直到60年代中期,是评弹发展最好的时候,很多老师、很多精华都已经成熟,我们吸收的是最最好的东西,用一句老话来讲,我们吃的奶水足营养好啊。所以要培养传承人,要把评弹好多东西传承下去。不仅要依靠老师教,还要求他们有天赋,当然最主要的是要勤奋,要努力学习,如果除掉了后面两个,只靠老师教,自己不努力,没有为艺术奉献一生的决心,也成不了一个好演员。
评弹现在的形势跟过去不同,在个体户的年代里老先生的收入比较高,而且常到码头上去演唱,当然条件不是最好。但是书场老板的态度,只要生意好了,他给你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你带去的家属、生活的开支完全是场方包的。现在不行,最近接触杨诚,他是说评话的,是从苏州评校招来的,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他跟我讲:“余老师,不瞒您说,很多老师都劝我留下来,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跟了一个老师三个码头,我到码头上一看,地方很小,20分钟可以跑完整个地方。但是书场里听书的是什么人?年纪很老的,不是真正喜欢听书的,是天热吹风扇的、睡觉的,他们并不像上海大地方的观众。我这个年轻人将来要面对这些观众,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老师一样的有名的演员呢?我觉得很难啊。”现在青年人在家里是独生子女,父母的宝贝,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在上海还可以,唱个开篇或者来一小段,场子蛮大、听客也很高档的,条件都好,可是一到码头就受不了了。评弹就是要到码头上去,到小地方去滚、去练的。这些地方的条件比较差,一间房间前后隔一隔就两个房间,另外烧饭自己烧,买菜自己买,空调没有、电视没有。年轻人受不了,三天以后就逃回来了,真的有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呢?眼看着有培养前途的好苗子留不住,我的心好痛啊!
周:面对这个现状,你看如何培养年轻演员和年轻观众?
余:我就觉得评弹面临的困难是听众少,我们的接班人也少,因为生源少,好的尖子也比较难培养出来。尽管现在老一辈还在讲课,还在教唱,教一些评弹的知识。真的你说能从二三十人中培养出一些很好很好的演员,确实是比较难,不像过去,招二三十个,来考的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个,这样容易招人,也容易培养。当时74届考的人多,存活率也比较高。也有一批好的演员,现在都是一线演员,国家一级演员了。如果现在也是有很多人来考,也可以一批批筛选,好的就留下来,一批接一批,但是现在没有这个生源,我们的老师年纪也大了,像以前的老师那么高水平去教学也比较少了。
另外,现在团里下了很多功夫,去大学里上课演出,把评弹介绍给大学生。过去听评弹的层次都比较高的,都是大学的教授、大学生,他听完以后就会想我上课为什么上得比较好,就因为我听评弹。评弹中有很多高明的手法。为什么台下几百人,很静地听你一个人在上面说?因为评弹有它的技巧,“说”是很重要的一个,还有一个是“噱”。评弹很灵活,中间放的噱头,一种是书里的叫“肉里噱”,一种是台上临时想到的噱头叫“外插花”,放上去也是很有趣的。评弹讲的许多道理,对大学老师的讲课也是有许多帮助的。我年轻时也去复旦、同济、交大演出,那里的老听众蛮多。我们采取这个办法,去大学讲课是很重要的,将来这些学生听了评弹,对评弹产生好感以后,会慢慢地来听书。这一步昆曲比我们走得早,早些年前已经把昆曲介绍到学校,现在昆曲的形势比较好,他们演一场来买票的,往往都是大学里的爱好昆曲的教师,或是成立昆曲班,穿上戏服,自己来演唱。你有好的演员来演出,他当然就会喜欢来听,来看昆曲。
第二个我觉得我们在戏校评弹班培养的两批,第一批没有第二批的人多。因为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也没有去上课,有时候团里要回课了就会去听一下。我相信这里面一定会有一些好的演员出来。我期待更多的学生把更多的心放在评弹上,既然学了就要用心地学,要说好书,把这个事业作为自己的一个追求,评弹是一个高雅的艺术,要做一个前途优秀的评弹艺术接班人。
周:在你评弹艺术生涯中,和其他领域的哪些艺术家建立了珍贵的友谊?
余红仙从艺55周年演出现场
余:有电影艺术家舒适、赵丹、黄宗英、白杨、上官云珠、张瑞芳、秦怡,著名歌唱家周小燕与乔奇老师等等,他们都喜欢听评弹,来听书,一点没有明星的架子,我也非常尊重他们。还有周柏春老师,我向他学习了一段各地堂倌表演。他们是有名的演员,演了一些传统作品。同时我觉得这些老师非常可亲。1965年我和黄宗英老师他们一起去了越南访问,黄宗英老师非常热情,她是激情派,“我们要上最前线去演出”就是她提出的,给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接触大学老师较多。1978年,我被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常去北京开会,认识面更广了。比如张君秋、姚雪垠、周而复,还有许多画家,比如黄胄老师,上海有朱屺瞻屺老,他喜欢评弹也爱听我唱《蝶恋花》。还有程十发、陆抑非、陆俨少、王个簃等著名画家,再有苏州著名的吴门派画家张继馨老师,都与我很投缘的,他们一点没架子,且都是评弹迷。我记得在杭州演出的时候,陆抑非老师邀请我到他家里,要给我画张画,他说:“红仙,你明天早上一定要来,你不在我旁边,我都是一种敷衍,画得也不是最好的,你来了以后不同了,我们的艺术相通的,你要运气用丹田去唱,我在画画我也要运气,你跟我一边讲话,我一边画画,能画得好。”后来他给我画了一张牡丹。我所认识的著名画家都曾送给我画。我非常珍惜,一直珍藏着。因为这代表友情、感情,说什么我都要留着珍贵的画,让我看到画如同看到了他们的人一样。他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评弹艺术层次较高,更深入群众,它是江南明珠,特殊的艺术形式,影响大,喜爱的人也比较多。
周:评弹目前不景气,你看今后怎么办?是不是有希望?
余:我们团里做两个工作,一个是招学生培养,一个是到学校里去,这两条路子我认为是正确的,要坚持下去。有些业余学校,像姚连生中学、商贸旅游学校在办评弹班,包括像我们已退休年纪大的,我们也去辅导,我感到很好。记得上海市委宣传部原副部长尹继佐,他早就提出来:你们要走向大学,相信几年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的。我们的评弹发展到大学、中学以及业余学校,我觉得是件好事情。
我自幼就喜欢评弹这门艺术,为评弹做一点奉献是应该的,哪怕再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事情。由于患有高血压,春秋两个季节对我来说相对比较适宜,我还可以为评弹出一点力、做一点工作。并不一定上台去表演,而是在曲调上把过去唱过的老传统开篇里的一点想法、人物感情表达中的体会能教给年轻的一代,这也是为评弹做一点事情。我们团里许多老师,都希望把自己的艺术体会无私地全部传给青年人。
2011年5月8日,我在苏州吴江又收了一个徒弟,还是个男的,叫周洪生。他原是我师姐郑天仙的学生。师姐和我的感情非同一般,因为我在学艺时她就关心我,爱护我,在先生没有下手不能让我出去听书上台的情况下,姐姐就与先生拼档硬把我拖上了台。如果当初不是天仙姐的支持,也就没有余红仙的今天了。饮水思源,刻骨铭心。我牢牢地记着这份恩情。姐姐提了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小周本人对艺术有追求有理想。培养年轻演员是我的责任,只要一息尚存,我会毫不保留地把一切教给他们,为评弹事业的振兴做一点工作。
回忆起来,我小时候的经历可以给青年同志一点启发。我在外面演出很累很累,我回上海休息一天,爸爸妈妈说你可以休息了,今天不要出去,可是我一头钻到书场里去听书,听谁的书?上海评弹团或是兄弟团的著名演员的书,这些老师说的水平高、演得好,台上的气质也与众不同。听质量高的、弹唱好的自己会有较大收获的,从他们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那个时候一场有好几档书,最起码有四档可以听。这几档书里,你可以听谁好谁一般,一听你就清楚了。所以要不断地学习充实,要去研究,我听到好的唱腔印象很深,我一定要唱出来。这个琵琶过门好听,回到家里我一定要弹出来,心里感到今日没有白听书,有收获。每次都是这样认真地坚持学练本领。我就是这样学习的精神。现在这样去要求年轻人不太现实了。但是有一条很重要,既然学了这门艺术,就要把它学好,做一个好的接班人。这也是老演员对年轻演员的一种期望,发自内心地爱评弹,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还没有这个感受。所以我希望将来他们也像前辈老师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中去。现在的演员不是收入不高,只要愿意出去演出,收入比我们当年高得多了。
我寄予希望,这些年轻人要做评弹艺术的接班人,下点苦功。现在觉得苦,但是苦了之后才有甜。评弹是一项非常高深的艺术,是江南明珠。作为评弹演员是非常光荣的,通过艰苦努力,一定会受到观众的喜爱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