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的诗（六首）

浩子

旅行

列车沿着八月微微的风

滑行。冰冷的衣袖放在

被抚爱的书面

安静地呼吸

原上的村庄离你越来越远

我们就坐在彼此的对面

揣测这旅行的意义

你告诉一个陌生人，你的家乡

最钟爱的月份

以及被采摘一空的花椒树

其实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沿着这八月的微微的风

我们越走越远，抬头的时候

你的眼眶裝下了大片的风景

却总是忽略了自己

大理的清晨

这间阁楼的清晨属于我

这铺满青苔的松木楼梯也属于我

只是悬结干鱼的梁下

不见了昨夜的

酒和杯

苍山沉默，洱海不语

是谁在雨中蹒跚行走？

这一地的潮湿，步履

却因行走而温暖

又是谁，在刻意地保持这样一种黑白姿势

停滞于那些密集的伞的中央

像一年中最后的月份

拖沓、疲惫

大理的清晨，不疾不徐

像极了一个收敛的比喻

适合把自己腾空，到最空

再慢慢地迎合千头万绪

能慢，就尽量

再慢一点

雨钓

雨打在帽檐

打在杆上

也打在一尾鱼

浮出水面的

脊梁

波牵纹动间

让人想到游弋的智慧

和危险的

钓

清明

墓碑上的字

凹得那么深

就像躺在里面的人

疼痛一世

摊晒在外的伤痕

轻轻拂去面上的尘土

再坎坷

再曲折的人生

都会寥寥几笔

浮现在你眼前

梦见一匹马的死

我又在清晨

梦见一匹马的死

又一次

醒着诅咒这该死的睡眠

真是糟糕的梦境

就连空气里也漂浮着腐烂的沫

是的，从那以后

我再也没有进入那间房子

它的构成是松木和飞扬的尘埃

还有斜斜射入的光，避开窗棂

进入内部。没有人说话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想去听。

窗外，有水、有草

有辽阔荒原

然而这一天，马的死是重点

房间里的人也是重点

从清晨到天黑

风无时不在放逐一匹马

“你进来吧”

房间里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请

我的梦却总是断然拒绝这一切

眼睁睁看着马

一次次倒下、死去

房间里的人

一次又一次从窗口散开

离去

羽

后来，那些羽毛去了哪里

我在河的对面

久久地保持着一种姿势

同样低垂着头的

还有草地上我的影子

和那丛泛青的芦苇

潮湿而温暖的草地，阳光很好

今天的我只属于那些静谧的事物

属于光阴

让耳朵贴着水波

悄然移动

聆听来自水下的声音

其实更多的时候

我还是愿意飞起来

就像现在，用一只鸟该有的姿势

尽管向上的甬道拥挤寒冷

只是我无法不想起，每一次

用一声清脆的鸣叫

对每一处风景的种种告别

只是后来啊，我钟爱的那些漂亮羽毛

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