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国产行业剧的艺术创作研究

吴亭静

（山西传媒学院，山西 晋中 030619）

随着现实主义题材的复归，行业剧成为近些年现实题材电视剧的主流类型。所谓行业剧，即以社会中某一特定行业为创作背景，故事的叙述围绕从事行业的人群展开，以反映行业现状、突出人群的职业生活为创作宗旨。本文将梳理本土行业剧的历史发展脉络，围绕当今国产行业剧的发展走向，针对此类剧作的突出问题提出现实题材行业剧创作的艺术发展策略。

一、本土行业剧的发轫与嬗变

自中国电视剧发展以来，行业剧便是电视荧幕呈现的主导类型。中国首部情景喜剧《编辑部的故事》于1992 年上映，故事围绕6 个同处一间杂志社的编辑而展开。从6 个不同阶层的小人物身上不但折射出那时职业者的社会生活与工作状态，而且反映出了中国老百姓对改革开放后的生活憧憬。既作为中国喜剧电视的开山鼻祖，更成为本土行业剧的发轫之作，影响了一代人对本土行业剧的认知。

90 年代，随着以不同行业为背景的通俗电视剧如《妙手仁心》《鉴证实录》《陀枪师姐》《法证先锋》等热播，不断加速对本土大众文化的形塑。同时，以家庭伦理剧为主导的现实题材电视剧也在不断拓展其选材视域，使本土行业剧初见雏形。21 世纪初成为中国行业剧的首个爆发期，有聚焦律师行业的《律政佳人》，是对女性律师工作生活的深描；有将镜头对准人民警察的《重案六组》《征服》，表现刑警们为捍卫社会正义与国家尊严，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它们多数集中在医疗、律政、刑侦三种题材类型，行业特色鲜明突出，人物设置有血有肉，为国产行业剧的发展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深入，本土行业剧在多元文化语境下日臻成熟。现实题材行业剧一方面要符合主导思想的价值导向，另一方面要满足市场对电视剧题材不断拓展的期待。《心术》《辣妈正传》《爱在妇产科》《加油吧实习生》等行业剧开始尝试突破原有的行业类型限制，进入涉猎行业的多元化探索。需要注意的是，电视剧质量的良莠不齐成为备受关注的剧作问题。可以看到一些电视剧在为中国本土的行业剧开疆拓土，以积极的精神风貌、开阔的创作格局、坚定的审美品味来展现时代的发展与行业的兴盛。但也要看到，有些行业剧确实踩在电视剧创作的底线上。

现如今，中国的国产行业剧走入真正的宽幅时代。多样化的题材选择让行业剧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多角度的叙事突出了现实题材的表现张力。在此基础上的行业剧正沿着两条不同的路径予以突破：一条是在现有基础上的自主创新，将行业题材的触角延伸到社会的各个方面。社会的日新月异加速了对新兴行业的孵化，《去远方》《幕后之王》《输赢》《紧急公关》《纵有疾风起》等新兴行业剧成为中国时代革新的文化表征。对国外热播电视剧的翻拍是国产行业剧在近些年的另一条路径。2017 年的《深夜食堂》，用一个深夜未打烊的饭馆将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的人联系起来。2020 年伊始播出的《安家》的本土化重新演绎，对城市中小人物的生活进行描写。

二、国产行业剧的得失管窥

（一）传统题材的“年轻化”赋能

近几年，以社会新行业为表现对象的行业剧层出不穷。作为时代发展的指示符号，新兴行业剧是对社会全貌的浓缩性再现，由传统行业到新兴行业的创作变化是社会经济实现腾飞的文艺表征。《去远方》是对快递行业的深描，用小人物作为洞察大时代的切口。电视剧围绕创业青年姚远从白手起家到功成名就而展开，让平凡人的前途与国家命运同频共振。姚远代表着中国改革开放后的一代人，从底层快递员到快递公司的老板，他在商场中的几经沉浮折射出这40 年间中国社会历经的变迁。《创业时代》描写了一群热血沸腾的网络青年，怀揣着创业的梦想砥砺前行。由此观之，新兴行业剧更倾向关注青年群体用不懈努力来见证自身的蜕变与成长这个视角。其叙事的格局更广，不再关注格子间内的勾心斗角，用向上向善的价值观替代陈旧的丛林法则。故事也不再由精英人士主导，而是以平民的视角贴近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与杜拉拉的“都市范儿”相比，当今行业剧更有“烟火气儿”。

（二）创作思维的“程式化”突破

本土行业剧在题材上挣脱了单一的表现模式，创作上也在不断突破程式化的思维窠臼。中国电视剧至今已走过60 余年。“消费社会”的文化语境为电视剧的迅猛发展带来了契机，也让电视剧市场迅速膨胀，行业剧作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出现了模式化发展。自现实题材电视剧被鼓励全面复归，现实题材行业剧的创作便在驱散“祛魅”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首先，行业剧的破局之路聚焦对传统社会性别关系的颠覆。男强女弱的对立关系曾一度是职场叙事的主流，工作场域中的阶层差异确认了女性的他者身份。行业剧参与到对社会性别新的建构实践中，如以游戏竞技背景的行业剧《亲爱的，热爱的》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这种消极的固化图式。通过平凡、积极、阳光的创业男女改变了霸道总裁拯救灰姑娘的对立叙述，这不仅是对社会女性形象的扭转，同时也让男性不再受制于理想性别背后的规训。其次，行业剧中人物塑造的去脸谱化是透过行业剧传达出的另一美学品格。《在远方》中的姚远在奋斗路上坚强不屈、百折不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但自身却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安家》中的房似锦打破了“高大全”式的形象塑造模式，为人物行为增添张力。

但是，从近年播出的国产行业剧中仍能看到亟需修补的漏洞。概括来说，剧情“悬浮”是行业剧遭到诟病的主因。所谓悬浮是指违背现实主义原则，叙事结构缺少逻辑线索，因而远离了现实生活，无法确保电视剧文本内部的横向真实。究其原因，剧情的悬浮可以从以下两方面来探讨。

其一，人物的行动缺少动机令情节失真。这些年，经改编的网络文学IP 成为行业剧剧本的主要来源。从文字媒介向以图像为主的综合媒介转化是对剧作跨媒介呈现能力的考验。文学总是以回忆的口吻展开叙述，因而文本携带的这种内在时间向度令文学作品的故事时距无限延伸[1]。但电视剧要以现在的向度呈现故事当下的状态，这意味着要对文学进行选择性“剪裁”。若一旦剪掉了文本的上下语境，那么人物的行动与情感便无根可循。再者，读者依靠理性想象理解小说的文字，观众则主要依附于直观的视觉理解图像语言。于是，电视剧的局限表意或使其在展现戏剧性的过程中忽略了对真实感的表达。

其二，职业精神的缺失与生活经验的匮乏令故事表达夸张。职业精神的价值取向是行业剧的落脚点，创作者对生活的洞察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决定着职业精神能否在场。基于眼球经济的逻辑运作模式，盲目跟风让一些行业剧变成披着职业外衣的偶像爱情“注水剧”。一方面，故事雷同、手法夸张的行业剧既得不到观众的认可，自然也不会被市场所接纳；另一方面，这会让刚刚走入宽幅的行业剧类型急速收缩，落向程式化的单轴发展，弱化其作品的审美价值。

三、当代行业剧的创作意识传达

创作高峰的铸造不仅在于对生活点滴的积累、对创作思维的全新认识，更在于对创作意识的培养和对创作精神的召唤。以爱国意识、文化意识、时代意识为导向的创作意识对当今剧作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一）爱国意识的增强

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意识与民族精神是当代中华民族文化的精神象征。爱国精神的弘扬与继承有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与自信心，实现对民族文化的认同与归属，忠于民族与国家应是国产行业剧基本的思想本位与精神内核。《破冰行动》中父子两代不畏牺牲、坚定信念，以一己之力劈开黑暗，为民族、人民争取光明。可见，爱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色，更是行业剧创作的根与核心。

（二）文化意识的自觉

文化意识的自觉对民族精神的传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文艺工作肩负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荣使命，文艺创作的现实精神蕴含着对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深刻理解。行业剧是当今主流的电视剧题材，以反映民生、折射现实作为使命担当。因此，行业剧创作的文化立场事关文化自信的坚定与民族精神的体现。其中，进取精神和合作精神不仅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核意蕴，同时也是行业剧必须坚守的文化立场。

首先，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进取精神为行业剧增添了思想的厚度。电视剧《去远方》中出身底层且学历不高的姚远始终坚信努力能够改变命运。他踏实肯干、勤学好问，凭借不服输的执拗开创了属于他的物流帝国。除此之外，不断寻找对手的商业巨头刘云天，坚毅刚强的单身母亲刘爱莲，不甘平庸的商业精英霍梅等人物形象，都能看到当代青年奋发开拓的影子。“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作为民族文化的内蕴与禀赋，激励无数华夏儿女奋斗图强。其次，合作精神是行业剧对职业精神的直接体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孔子曾借“群”的概念框架来隐喻人际之间合作的重要性。这说明人在本质上必须依靠团体合作来实现自我。《去远方》中姚远的创业成功离不开千千万万快递员的比肩继踵；《亲爱的，热爱的》中通过电竞队员们的精诚合作才看到了高扬赛场的五星红旗；《破冰行动》中有了无数民警的守望相助，才取得了胜利。继而论之，进取、合作不仅是中国传统一贯的文化基因，也应该成为创作思想中最深层的价值导向。

（三）时代意识的更新

中国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多元、多变的文化语境为行业剧带去荆棘，也为其创作送来革新的契机。行业剧创作一方面要善于提炼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另一方面要努力激活文化的创造力。商业的绑架使一部分电视行业剧失去了“灵韵”的光环，行业剧的偶像化使行业的前景地位被替代，沦为凸显爱情的背景板。国外引进剧的本土化改造注意到了明星与流量的经济效益，却忽视了体现正能量与审美品格的社会效益。行业剧需要唤醒创作的“工匠精神”[2]，引进剧的本土化改造基于对本土文化语境的深层理解和对外来文化的甄别。面对行业剧收视群体与创作团队的年轻化趋势，行业剧的创作要在紧贴时代的同时坚定文艺品格，抛弃“模式”跟“标准”，拥抱“创新”与“个性”，找回“传统”和“经典”，只有日复一日地坚持于此，才能迎来行业剧的创作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