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专利申请人视角的高价值专利情报分析——以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为例

王凌云, 吕童童, 张 娜

(天津市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天津 300074)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优化专利资助奖励政策和考核评价机制,更好保护和激励高价值专利,培育专利密集型产业”,并首次将经济社会发展主要指标“创新驱动”类别下的“每万人口发明专利拥有量(件)”修改为“每万人口高价值发明专利拥有量(件)[1],体现了国家知识产权工作的重点由追求专利数量转向提高专利质量。国家层面的“十四五”规划发布后,全国绝大多数省份的知识产权“十四五”规划均提出了高价值专利偏少的问题,并结合各地实际设定了2025年预期目标,对省级层面的高价值专利培育工作进行了部署[2]。努力培育高价值专利,已成为当前我国国家层面和省级层面推动知识产权高质量发展、促进科技创新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着力点。

但对于什么是高价值专利,则有众多不同的理解。马天旗等[3]认为高价值专利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高价值专利是指具备高经济价值的专利,高经济价值是高价值专利的充分条件;广义高价值专利涵盖高(潜在)市场价值专利和高战略价值专利。韩秀成等[4]认为高价值专利需要从专利质量和市场价值两方面考虑,其中专利质量包括高水平高技术含量的技术方案、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文件以及符合授权条件具有较好的稳定性,市场价值是指具备良好的国内外市场前景,市场占有率高或有很好的市场控制力。宋河发[5]认为高价值专利是能经得起审查、无效和诉讼程序的高质量专利,能有效保护主导产品的低风险专利,能为企业产生垄断或防御作用的高于平均价格的专利。孙智等[6]认为高价值专利中的“高价值”,不能仅从单一技术价值或者经济价值层面作狭隘的解读,它实际上是一个综合性的要素集成,通常需要从技术、法律和市场等多个维度进行评测。不过,尽管不同学者认知不尽相同,归纳起来基本上都是从技术价值、法律价值、市场(经济)价值和战略价值等角度对专利进行综合分析评估。

本文将由国家知识产权局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共同评选的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作为高价值专利,这不仅因为获奖专利获得众多研究者的认可[7-9],同时也因为《中国专利奖评奖办法》综合考虑了上述技术价值、法律价值、市场(经济)价值和战略价值等。根据2014年印发的《中国专利奖评奖办法》,对发明、实用新型专利的评价指标及权重为(2018年新印发评奖办法,评价指标及权重均没有改动):①专利质量(25%)。评价:新颖性、创造性、实用性;文本质量。②技术先进性(25%)。评价:原创性及重要性;相比当前同类技术的优缺点;专利技术的通用性。③运用及保护措施和成效(35%)。评价:专利运用及保护措施;经济效益及市场份额。④社会效益及发展前景(15%)。评价:社会效益;行业影响力;政策适应性。

高价值专利的培育是项系统工程,涉及创造、申请、代理、审查、保护、运用等各个链条[2],需要相关主体的通力合作,但创新主体进行的专利创造和申请无疑是整个链条的起点和重点,本文基于专利申请人的视角对高价值专利进行分析,以期为各类创新主体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提供借鉴与参考。

1 数据来源与说明

中国专利奖由国家知识产权局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共同开展评选,其评奖宗旨为“引导和推进知识产权工作对创新型国家建设,以及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发挥重要作用;鼓励和表彰专利权人和发明人(设计人)对技术(设计)创新及经济社会发展所做的突出贡献”[10]。自1989年第一届中国专利奖评选开始到2022年,中国专利奖评选活动已成功举办了二十三届,在这期间,中国专利奖评选办法进行了多次修订[11]。评奖周期方面,从1989年第一届起至2009年第十一届止,评奖周期为每两年一届,从2010年第十二届起改为每年一届。奖项设置方面,从1989年第一届至1999年第六届,仅设置“中国专利奖”一个奖项;从2001年第七届至2009年第十一届,奖项名称变更为“中国专利金奖”,并增设“中国专利优秀奖”;自2010年第十二届开始又增设“中国外观设计金奖”及“中国外观设计优秀奖”两个奖项,共设置4个奖项;从2018年第二十届起,又增设“中国专利银奖”和“中国外观设计银奖”两个奖项,共设置6个奖项。

本文所指称的中国专利金奖专利不仅包括第七届之后的“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也包括第一届至第六届的“中国专利奖”获奖专利。中国专利金奖专利信息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中国专利奖”专题专栏(https://www.cnipa.gov.cn/col/col41/index.html),通过查询历届获奖名单得到历届金奖获奖专利号(即专利申请号),然后通过IncoPat专利分析平台的批量检索功能进行检索,共获得中国专利奖历届金奖获奖专利的详细信息410条。

2 高价值专利情报分析

2.1 高价值专利分析指标选取

一般来说,专利的价值可从技术价值、法律价值和市场价值等3个维度考察。其中,专利的技术价值是高价值专利的基础,是专利内在价值的体现;专利的法律价值是专利在其有效期和权利要求保护范围内依法享有的法律对其独占权益的保障,是专利形成市场价值的基础;专利的市场价值是高价值专利的核心,是专利技术在市场化过程中为所有人带来的利益。综合黄倩倩[8]、王舒等[12]、刘成圆[13]的研究,技术价值维度的评价指标包括专利类型、权利要求数量、独立权利要求数量、申请人类型、说明书页数、专利有效性、专利被引频次、专利失效原因、有效专利维持时间等;法律价值维度的评价指标包括权利要求数量、独立权利要求数量、同族专利布局国家布局情况、说明书页数、专利有效性、专利失效原因、专利无效情况、专利复审情况等;市场价值维度的评价指标包括权利要求数量、独立权利要求数量、同族专利布局国家数量、同族专利的转让许可情况、专利维持时间、专利诉讼情况、专利无效情况和专利复审情况等。此外,王华等[14]通过具体案例研究企业高价值专利培育的影响因素,得出“高价值专利培育不仅要调用企业内部资源,引入外部知识产权专业化服务也能提升专利质量和价值”的结论。因此,本文将专利代理情况也纳入分析范围。

基于指标的重要性程度、数据的可获取性和可操作性及专利申请人对相关指标的影响掌控程度,从专利申请人视角选择了专利类型、申请人类型、专利代理情况、权利要求数量、专利海外布局情况、专利运用许可情况等6个指标对高价值专利进行了分析(图1)。其中,专利类型、申请人类型、专利代理情况、权利要求数量等4项属于技术价值维度;专利代理情况、权利要求数量、专利海外布局情况等3项属于法律价值维度;权利要求数量、专利海外布局情况、专利运用许可情况等3项属于市场价值维度。

图1 申请人视角的高价值专利分析指标选取

2.2 高价值专利具体指标分析

对选取的指标专利类型、申请人类型、专利代理情况、权利要求数量、专利海外布局情况和专利运用许可情况等进行分析,以期为专利申请人揭示高价值专利的整体情况和特点。

2.2.1 专利类型

由表1可知,获得中国专利金奖的专利中发明专利最多,共有372件,占比为90.7%;但同时也有一定数量的实用新型专利,共有32件,占比为7.8%。需要注意的是,自2010年第十二届中国专利奖单独设置外观设计金奖和外观设计优秀奖之后,外观设计不再纳入中国专利金奖的评选范围,因此外观设计专利最少,仅有6件。

表1 中国专利金奖专利类型分布

这说明,尽管通常来说发明专利的技术含量最高,但高价值专利却不一定必须是发明专利。有部分专利质量不一定高,其本身的创造性不高,但由于市场需求量大,反应较好,专利价值就较高[15],比如部分实用新型专利,只要能够切实满足用户的需求,实用新型同样可以为专利申请人带来丰厚的利润,成为高价值专利。例如,源德盛塑胶电子(深圳)有限公司突破第一代“分体式自拍杆”的限制,研发出了第二代“一体式自拍杆”,于2014年9月申请了题名为“一体式自拍装置”的实用新型专利,该专利于2018年获得第二十届中国专利金奖。该一体式自拍杆在使用时无须临时组装,且折叠收纳占用空间小,非常受市场欢迎,借助在制造工艺、款式人性化设计等方面的不断创新,该公司为华为、OPPO、vivo、小米、三星等各大品牌代工生产自拍杆,创造了数亿元的销售收入[16]。

2.2.2 申请人类型

申请人是专利技术创新的主体,申请人类型可以反映技术创新程度和市场应用情况。表2统计了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申请人的类型,从中可以看出,企业单独申请的专利获奖最多,占所有获奖专利数量的50.0%;其次是高校和科研院所,占比分别为15.4%和14.1%;再次是个人,占比为6.8%。此外,企业与科研院所及高校合作获奖专利共有47件,占比为11.4%。

表2 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申请人类型分布

分届次来看,由图2可知,企业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申请主体,其获奖专利数量要少于高校和科研院所,但随着时间的推后,企业专利获奖的比例越来越大,其次是高校,再次是科研院所,企业越来越成为创新的主体。这与新修订的《科学技术进步法》所倡导的一致,“建立以企业为主体,以市场为导向,企业同科学技术研究开发机构、高等学校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引导和扶持企业技术创新活动,发挥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作用”。

2.2.3 专利代理情况

高质量的专利文本是高价值专利的前提,文本质量是专利质量的重要组成要素之一。专利申请文本的撰写要求很高,除了符合专利法的规定如必须包含请求书、说明书及其摘要和权利要求书(发明和使用新型)等文件,提出发明专利申请后还须经过国家知识产权局的实质审查,而且国家知识产权局会在初步审查或实质审查(仅发明专利)阶段通过通知书指出问题,需要申请人在规定的时间内使用规定的格式分类逐条答复。因此,专利文本的撰写需要很多的知识产权专业知识,非知识产权专业人员很难写出高质量的专利文本,只有专利申请人与专利代理人通力合作才能写出高质量的专利文本。图3统计了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专利代理比例。

图3 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专利代理情况

由图3中可知,除了第八届(专利代理比例为53.8%)和第十二届(专利代理比例为73.3%)的代理比例略低,其余各届的专利代理比例均不低于80.0%,历届获奖专利的平均代理比例为88.8%。与近10年来中国专利代理行业迅速发展、全国专利代理机构数量年复合增长率为17.6%(由国家知识产权局知识产权运用促进司编制的《全国专利代理行业发展状况(2021年)》显示2012年之后全国专利代理机构数量快速增长,由2012年底的909家增长到2021年底的3 934家[17])形成对比的是,获奖专利的代理比例近10年来则保持相对稳定,这是因为获奖专利的代理比例一直保持高位,近10年的平均代理比例为91.8%。

2.2.4 权利要求数量

专利权利要求书通过说明技术特征反映发明技术方案的实质,是界定专利权保护范围的依据,也是判断侵权的依据,是专利申请文件的核心。权利要求及其数量界定了专利保护的范围,是技术创新的关键。权利要求数越多,其保护的强度就越大,同时我国专利收费标准规定权利要求项超过10项需要额外收费,因此,权利要求数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专利的技术创新和技术、法律、市场三方面的价值[18]。表3统计了从第一届到第二十三届历届中国专利奖获奖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的权利要求项数信息。

表3 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发明与实用新型专利权利要求数信息

由表3可知,除了极少数年份,中国专利奖获奖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的权利要求项数整体呈现波动增长趋势,从最开始几届的四五项增长到最近几届的9～17项,表明专利申请人希望申请的专利能够获得更大的保护强度。

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公布的工作统计数据,2018年我国国内发明专利授权平均权利要求项数为8.3项,较2017年提高0.3项[19]。与表2的统计相比,可以看出,从十二届到二十三届(即2010—2021年),除了十七届即2015年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平均权利要求项数与2017年国内发明专利授权平均权利要求项数8.0项持平,其余年份均比2018年我国国内发明专利授权平均权利要求项数8.3项要高,而且平均高出2.9项。

2.2.5 专利海外布局情况

由于专利权的地域性,在一个国家授权的专利只能在该国获得有效的保护,因此要想使一项发明创造在多个国家获得保护,就必须向这些国家分别申请该发明创造的专利。通过实施海外专利布局,专利申请人能够有效构建起一项产品或技术的全球专利防护壁垒,保障其顺利进入海外市场,降低其专利诉讼风险。同时,申请海外专利也体现着专利申请人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技术研发实力,为专利申请人的未来长期发展持续提供动能。图4统计了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海外布局情况。

图4 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海外布局情况

由图4中可知,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海外布局比例整体呈波动增长趋势,从第一届到第十届的平均16.7%的海外布局比例到第十一届到第二十届的平均39.2%,再到第二十一到第二十三最近三届的平均40.0%。特别是第十一届之后,虽然每届的海外布局比例还有波动,但该比例总是在25.0%以上。与之相应的是,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战略规划司和国家知识产权局知识产权发展研究中心联合编写的《2022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2022年我国企业专利权人向境外提交过专利申请(含PCT)比例仅为7.1%[20]。这说明,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专利申请人进行海外专利布局的比例要远高于一般企业专利权人。

2.2.6 专利运用许可情况

专利的运用是衡量专利价值的重要标准,也是专利实现其价值的途径。专利的运用方式包括自主实施进行产业化、专利转让、专利许可、专利质押融资、专利诉讼等。基于数据的可获取性,选择专利转让和专利许可情况,表4统计了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转让、许可总体情况,图5统计了历届获奖专利的转让、许可比例。

表4 中国专利金奖专利转让、许可总体情况

图5 历届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转让和许可情况

由表4可知,共有108件专利发生过转让,占获奖专利总数的26.3%,发生过转让的专利平均转让次数为1.4次;共有46件专利发生过许可,占获奖专利总数的11.2%,发生过许可的专利平均许可次数为2.3次。由图5可知,最开始几届获奖专利并没有发生专利转让或许可情况,接着专利转让或许可的比例波动增长,最近几届又有波动下降的趋势,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专利的转让或许可利用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最近几届获奖专利授权的时间还比较短。《2022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披露的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转让率为11.5%,较上年提高4.1个百分点;我国发明专利许可率为12.1%,较上年提高了1.7个百分点。这说明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的平均转让率要远高于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的转让率,是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转让率的2倍多,而平均许可率与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许可率持平。

3 结论与启示

将由国家知识产权局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共同评选的中国专利金奖获奖专利作为高价值专利,从专利申请人视角选取6个分析指标,利用IncoPat专利分析工具对这些获奖专利进行分析,以期为各类创新主体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提供借鉴与参考。

3.1 结论

1)高价值专利中发明专利居多,但高价值专利却不一定必须是发明专利,只要能够切实满足用户的需求,实用新型同样可以成为高价值专利,为申请人带来丰厚利润。

2)企业申请的高价值专利比例越来越大,其次是高校,再次是科研院所,企业越来越成为高价值专利申请的主体。

3)高价值专利的代理比例一直很高,其平均代理比例为88.8%,近10年的平均代理比例则为91.8%。

4)2010年后高价值专利的平均权利要求项数为11.2项,比2018年我国国内发明专利授权平均权利要求项数8.3项要高,平均高出2.9项。

5)高价值专利的海外布局比例2010年以来总在25.0%以上,远高于2022年我国企业专利权人向境外提交过专利申请(含PCT)的比例7.1%。

6)高价值专利平均转让率要远高于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的转让率11.5%,是2022年我国发明专利转让率的2倍多。

3.2 启示

1)加强多类型的高价值专利培育工作。专利申请人在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时,发明专利固然是培育重点,但同时也不可忽视实用新型专利的培育,因为实用新型同样可以成为高价值专利为申请人带来丰厚经济回报。

2)以市场为导向强化产学研深度融合。高校和科研院所作为创新技术的重要来源,但产生的高价值专利却远少于企业,说明对这两类申请人来说,要加强与企业的科研合作,面向市场进行技术攻关,更加注重与市场契合并推进现有专利的转化应用。

3)强化与专利代理机构的专业合作。高价值专利的专利代理平均比例为88.8%,这说明申请人在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时,与专利代理进行合作很有必要,专利代理的加入可以显著提高专利文本的质量,从而提升专利的技术价值与法律价值。

4)加强权利要求撰写的谋篇布局。在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时,申请人应该重视增加专利文本的权利要求数量,以获得最优的权利要求和最大的保护范围,进而提高专利的技术价值、法律价值和市场价值。

5)加强专利转化运用的能力建设。在进行高价值专利培育时,申请人要积极利用各种条件加强专利技术的海外布局和运营转化,以增加专利的法律价值和市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