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文
我刨土豆皮,土豆皮被利刃削去
让我想起皮肤一词
妻子说,土豆皮是削,不是刨
一层地削去,整齐清洁
我和她争论用刨还是削
日常生活中一件小事的争吵,没有结果
我坚持我的刨,用一个下午时间
把土豆皮一点点刨干净
像我小时候坐在土豆筐边,寒冷的冬日
一个,一个,又一个地刨
它们成为我美味的晚餐
我在重复一种残忍又很美好的回忆
母亲看到我在刨土豆皮
“小时候,你用刀削皮的……”
父子
一前一后,我在后,他在前
每走一步颤动着暮色的汗珠
小身影越来越像小时候的我
倔强,言语间有着火药桶
刚刚我把他从一群玩耍的孩子中扯出来
谁能告诉我,当他越来越像我
我该庆幸还是忧心仲忡?
暮色里走着走着就长大了
迷路的萤火虫,还有张望的目光
不紧不慢,他不时悄无声息地回首
望一望黑暗中黑着脸的我
他看到的黑夜有我的影子
他不哭,嘴唇緊闭
树枝在夜色里哗哗地响
他不再像从前惊异地问:
“那是什么?叶子里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