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言
(亚历山大大学,埃及 亚历山大市 21526)
埃及地处欧、亚、非三大洲交汇的战略要冲,人口红利优势明显,消费市场规模和潜力巨大,经济多元化程度较高,是我国开展“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伙伴。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适逢埃及政府推出《振兴计划》《埃及2030愿景》等战略。中埃两国的战略对接对中埃双方实现产业结构调整、促进经济发展等至关重要。
在此背景下,双方国家领导人接连互访,确立国际产能合作为双方“一带一路”合作的基本模式。中埃产能合作既是对中埃友好交往的有益延伸,也是中国同其他阿拉伯国家开展“一带一路”合作的良好范例。因此,有必要对中埃产能合作的现状及面临的风险和挑战进行梳理和分析,从而提出相应的对策与建议,这对促进中埃“一带一路”合作和共建“中埃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国际产业与投资合作,也称产能合作,即一国在建设中根据需求引进别国有竞争力的装备和基础设施建设所需的建材生产线、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早在2014年底,时任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中亚时首次提出国际产能合作倡议,得到了各方积极支持[1]。
目前相关研究主要从三个方面对国际产能合作的含义进行阐述:
一是从产业转移视角阐述国际产能合作的含义。魏敏(2016)认为国际产能合作与产业转移以及企业的国际化经营密切相关,是指整个产业国际化经营程度的优化和高度国际化,其实现路径包括国际贸易、对外直接投资和契约型国际生产[2]。刘勇等(2018)认为国际产能合作是基于国际产业分工与产业发展的全球化内在需求,通过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开发合作等方式,将产业发展布局从一个国家或地区转移扩展至另一个国家和地区[3]。
二是从产业结构升级角度阐述国际产能合作的含义。向东、刘武通(2015)认为,国际产能合作就是产业与投资合作,即一国根据需要引入别国有竞争力的装备、技术、生产线、管理经验等,推动基础设施共建与产业结构升级相结合,提升工业化和现代化水平[4];黄晓燕、秦放鸣(2017)认为国际产能合作是国与国之间基于要素禀赋差异及产业比较优势,开展的以对外直接投资、对外工程承包等旨在提高合作双方产业发展水平,促进产业结构优化的一系列活动[5]。
三是从企业经营视角阐述国际产能合作的含义。袁丽梅、朱谷生(2016)认为国际产能合作是将我国产业优势、资金优势与国外需求相结合,以市场为导向,以企业为主体,单独或者与国外企业合作开展各种形式的工程承包、投资设厂等企业经营活动[6]。
综合以上,国际产能合作是国家之间基于资源禀赋差异和产业结构差异而进行的优化双方产业结构、提升工业化和现代化水平的互利合作模式。国际产能合作的主要实现途径有双边贸易、对外直接投资和对外工程承包。
国际产能合作主要通过双边贸易、对外直接投资、对外工程承包三种途径实现,以下从这三个方面分析中埃产能合作现状。
如表1所示,2009年中埃贸易总额达到58.6亿美元。2013年中埃贸易总额首次突破百亿美元达到102亿美元,中国成为埃及第一大贸易伙伴。2014年塞西当选总统后,埃及政治局势初步稳定,塞西于2014年底访华并与中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埃双方就“一带一路”框架下的产能合作达成初步意向,在此背景下中埃贸易额持续增长,2014年达到116.2亿美元,2015年达到128.8亿美元。2016年和2017年全球经济增速明显放缓,全球贸易受到相应影响,同时埃及政府推出浮动汇率政策,埃及镑贬值,外汇短缺。为了增加外汇,埃及政府推出限制进口、鼓励出口的贸易政策,中埃贸易总额有所下降,分别下降至109.9亿美元、108.3亿美元。2018年随着埃及汇率浮动和进口注册制的影响逐渐缓和,中埃贸易止跌回升,双边货物进出口总额达到138.68亿美元,较2017年增长27.63%,其中,中国对埃及出口120.34亿美元,同比增长26.2%;中国自埃及进口18.34亿美元,同比增长37.84%。中国对埃及贸易顺差达到102亿美元,同比增长24.32%[7]。
表1 2009年—2017年中国埃及双边贸易统计(单位:万美元)
中埃贸易规模总体处于增长态势,但贸易不平衡问题较为严重,中方顺差过大。从贸易货物种类来看,中国出口埃及货物主要为纺织品和工业制成品,埃及出口中国货物主要为资源密集型产品,如燃料、矿物和金属,以及化学产品和纺织品等较小份额的技术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产品。
对外直接投资(FDI)是指一国投资者为实现持久利益而对本国之外的企业进行投资,并对该国外企业的经营管理实施有效影响和控制的经济活动[8]。跨国企业为对外直接投资的行为主体,通过跨国投资实现资本、技术、管理制度等生产要素在不同经济体间的流动,有助于优化资源配置和产业升级。
如表2所示,2009年中国对埃及直接投资流量达1.3亿美元,2010年受地缘政治环境变化的影响,埃及安全局势恶化,流量大幅下滑至5 165万美元。2011年至2013年埃及政治局势持续动荡,投资环境不断恶化;2013年流量进一步下滑,降至2 322万美元的低位水平;2014年后随着政治秩序的恢复,埃及投资环境改善明显,流量大幅回升并超过2010年前的流量水平,达1.6亿美元。2015年中国对埃及流量有所下降,达到8 081万美元。2016年、2017年中国对埃及流量基本维持在1亿美元水平;2018年,在中埃产能合作进一步深化的背景下,流量突破2亿美元,达2.2亿美元,较2017年增幅达139%。2009年中国对埃及直接投资存量为2.9亿美元,此后流量稳步提升,至2018年存量提升3.8倍,达10.8亿美元。中国在埃及投资企业主要有中石油、中石化、国家电网、埃及泰达公司、埃及发展服务公司、中埃钻井公司、华晨汽车公司、中国港湾、巨石集团、新希望等企业,涵盖了工业、建筑业、金融业、信息技术产业以及服务业等领域。
表2 2009—2017年中国对埃及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与存量(单位:万美元)
近年来,中国基建质量和效率并重、规划和运营兼施,在铁路、通信、电力、航天等领域跻身世界一流水平,在国际工程承包市场中综合竞争力不断提升,受到埃及工程承包市场青睐。从工程承包项目金额来看,2015年,中国在埃及新签合同额为34.6亿美元,完成营业额20.2亿美元[9];2016年,新签合同额大幅提高,达80.2亿美元,完成营业额22.8亿美元[10];2017年,新签合同额同比下降80.0%,降至16.1亿美元,完成营业额15.4亿美元,同比下降32.4%[11]。2018年,新签工程承包合同额与2016年基本持平,达到79.4亿美元,同比增长395.2%,完成营业额20.5亿美元,同比增长32.7%[12]。涉及的主要行业包括房屋建筑、制造及加工业、石油化工、电力工业、电子通信、交通运输、航空航天等。中国在埃及的工程承包项目中不乏合同额超过10亿美元的大型项目,如2016年,中国建筑集团有限公司与埃及住房部签署了新行政首都建设一揽子框架协议,随着业主需求的逐步聚焦,双方最终签署了埃及新行政首都CBD项目总承包合同,合同额达到30亿美元[13];2017年,中国航空技术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中国中铁股份有限公司与埃及国家隧道局签署斋月十日城轻轨项目合同,合同额达12.4亿美元[14];2018年,中国建筑集团有限公司与埃及投资与国际合作部签署35亿美元的埃及新首都中央商务区二期项目总承包合同,与埃及东部油气公司签订了61亿美元的埃及苏伊士炼油及石化厂项目总承包商务合同[15]。中国在埃及工程承包涉及范围广、金额大,已成为中埃产能合作的又一重要载体。
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中埃两国达成了行之有效的国际产能合作机制,在此机制框架下,中埃双边贸易、中国对埃直接投资和工程承包增长势头强劲,未来发展潜力巨大,但也面临埃及经济环境、营商环境、制度环境中诸多不利因素带来的风险与挑战。
稳定的经济环境对一个国家吸引外资、扩大贸易等方面具有巨大的促进作用;反之,若经济环境不稳定,会打击投资者信心,造成外资出逃、经济发展受阻等不利局面。表3列出了埃及2009—2018年埃及经济环境相关指标数据,从表3可以看出,2010年埃及各项经济数据尚可,GDP增长率为5.15%,人均GDP增长率为3.08%,外汇储备达到370.29亿美元。2011—2014年,受到地缘政治环境变化的影响,埃及经济急剧恶化,各项经济指标均大幅下降,外汇储备严重短缺。随着2014年塞西政府上台,2015年埃及GDP增长率和人均GDP增长率分别回升至4.37%、2.09%,但外汇储备仍处于158.59亿美元的低位水平。在此情况下,埃及政府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于2016年8月11日签署了3年期的120亿美元贷款协议[16],但贷款到位的条件是汇率浮动。2018年埃及外汇储备达到418亿美元,虽然外汇储备明显提升,但汇率浮动致使埃及镑大幅贬值,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2017年、2018年埃及通货膨胀率分别达到23.54%、20.86%。
表3 2009—2018年埃及经济环境相关指标数据
总体来看,塞西政府上台以来,埃及宏观经济指标基本恢复正常,但其改革深度仍未触及埃及“地租经济”的根本性结构问题,仍然在“新自由主义”的窠臼中徘徊,意图通过私有化、削减补贴、增加税收、削减赤字来提振经济,却致使经济寡头化、裙带资本主义蔓延[17],对高失业率、高贫困率、贫富差距大等问题解决较为乏力。
营商环境便利与否对经济体的企业活动、外国投资和经济增长具有重要影响。营商环境是指伴随企业活动整个过程(包括从开办、营运到结束的各环节)的各种周围境况和条件的总和,包括影响企业活动的社会要素、经济要素、政治要素和法律要素等方面[18]。优质的营商环境对两国开展产能合作至关重要。世界银行从开办企业、办理许可、获取电力、财产注册、获得贷款、保护少数投资者、纳税、跨境贸易、合同履行和办理破产10个环节对全球190个经济体的营商环境进行了评估,分值范围为0~100,分数越高,营商环境越为优质。2020年,埃及营商环境得分为60.1,全球排名中等偏下,居第114位,在开办企业、办理许可、获取电力环节表现尚可,在获得贷款、保护少数投资者环节表现一般,财产注册、纳税、跨境贸易、合同履行和办理破产环节亟待改善[19]。总体来看,埃及的营商环境一般,有待改善,这对中国企业赴埃及投资构成挑战。
中国与埃及开展国际产能合作受到埃及贸易、投资、劳务、金融等方面的法律及行业规定等制度性因素的影响和限制,对中埃产能合作构成一定挑战。
埃及在贸易方面出台的相关法律法规主要有《进出口法》《海关法》《贸易法》《进出口法实施条例》等以及其修订条例,其中部分规定对中埃贸易造成不利。如2015年底和2016年初,埃及贸工部分别发布了部长令,对部分市场零售商品采取外国出口商注册制度,未注册的公司不能向埃出口[20];海关征税不以海关货物清关发票作为关税计价标准,海关通过自行寻找的途径(如网站、驻华使馆收集的市场价格信息等)对进口商品进行估价,并按估价加征关税,主观性较强,导致税费偏高,同时部分货物可能遇到海关查验,而查验周期较长,拖延通关时间,增加出口成本。
在投资和工程承包方面,中埃产能合作主要受到埃及《投资法》《劳务法》等法律及规定的制约。2017年颁布的《投资法》规定,外籍员工占比不得超过10%,当无法使用具有必要技能的当地员工时可放宽到20%[21],由于埃及本地员工劳动效率不高,且部分项目技术专业性较强、难度较高,埃及本地员工往往无法满足项目建设生产需求,员工比例限制给项目顺利开展和如期完工带来较大挑战。中国企业在埃及开展投资和工程承包活动还受到当地金融行业相关规定限制,如中国企业在埃及当地融资贷款困难,且人民币与埃及镑之间尚不可直接结算,而埃及政府自实行汇率浮动以来,埃及镑贬值严重,汇率风险成为中埃产能合作的又一挑战。
中埃产能合作已取得一些成绩,且具有较大的增长空间,但仍需合理面对风险和挑战,才能使中埃产能合作行稳致远,实现中埃产业结构调整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中埃两国形成了众多框架及纲要性文件,但针对贸易、投资、工程承包的针对性合作机制尚未建立或不健全。因此,应进一步加强中埃两国政治互信,并在两国政府相关部门的引导下,建立关于贸易、投资、工程承包的具体合作细则,以保证双方在合作的各个环节出现问题时有章可循,切实保障中埃企业的核心利益。
作为埃及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应秉持一贯重视中埃贸易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的态度,加大对埃及优势产能及非石油产品的进口力度,有效缩减中埃贸易差额,从而加强中埃自贸区建设,推进降低关税、提高贸易效率,使中埃贸易便利化成为提振埃及经济发展的有效途径。同时,应推进以技术、标准出口为主的服务贸易,拓展中埃贸易方式和内容,从而使中埃贸易从商品贸易和服务贸易两个方面都能服务于埃及产业结构升级,促进埃及工业化。
中埃双方应巩固在油气、贸易、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传统合作,并以此为基础,促进投资和贸易便利化,助力改善埃及营商环境。与此同时,中方企业应关注埃及在核能、航天卫星、新能源等高科技领域的发展潜力,并积极开展相关合作,从而实现投资多样化,提升中埃产能合作层次。
埃及自实行浮动汇率制以来,美元结算体系给中埃产能合作带来诸多不便,使中埃产能合作的金融风险不断上升。随着中埃产能合作的不断深入,应适时扩大中埃两国货币互换的额度和期限,同时加大与埃及政府的洽谈力度,扩大人民币专项贷款,逐步推进、实现中埃产能合作人民币结算,解决中国企业当地融资困难、汇率风险高、汇回限制等问题。
中埃产能合作形式多样、成绩斐然、未来可期,已成为中埃“一带一路”合作的主要方式,也是推进埃及工业化和产业结构升级的合理途径。未来中埃两国应在迎接挑战、规避风险的基础上切实推进中埃产能合作。中国应以此为载体和途径,关照埃方核心诉求,展现大国担当,促进中埃两国多方面、各维度的可持续发展与合作,延续长期以来中埃政治、经贸、人文方面的友好交往。与此同时,中埃双方应以国际产能合作为抓手,将中埃命运共同体打造为中阿命运共同体的典型范例,带动中阿国际产能合作深入发展,推动中阿携手奋进,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克服挑战,紧抓“一带一路”倡议的历史发展新机遇,同转型、共发展,在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中力争上游,在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中升格位次,实现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