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靠近

李扬

不知不觉，我踏入教师行业已经六年了，这六年，我一直有记录难忘的故事的习惯。我很喜欢走近学生，看着他们纯真的眼神，遇到好玩事情时他们兴奋的动作，也喜欢听听他们最近感兴趣的话题。其实，学生的快乐很简单。

他们的脸上总是挂满笑容，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生活中。有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们：“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开心呀？”黄子馨说：“今天，妹妹出门前亲了我一口。”潘韵卿说：“昨天，妈妈做了好吃的花甲。”徐悦心说：“我刚刚读到一本有趣的书。”王涵予说：“我又收集到一块有意思的石头！”我总是亲切地叫他们的小名，他们也开心地称我为“扬扬老师”。

当然，班级中，也有不那么开心的学生，小熊最让我头疼。小熊在男生中个子不算高，瘦瘦小小的，他眼睛总是瞪得很大，因为小的时候脖子被烫伤，他走路时总喜欢弓着背，小熊的学习虽然不太需要老师操心，但性格着实令人头疼，说他孤僻不爱讲话吧，他在课堂上总能迅速和新同桌混在一起，总是传来他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说他乐观开朗吧，除了和同桌说话，他几乎不和班上其他人说话，大家都觉得和小熊相处不来，面对老师，他更是一言不发，无论你问他什么，他总是不吭声。

有一次吃完午饭后，小熊的同桌俊俊突然告状，说小熊在值日时咬了他一口。咬？这么严重？我赶紧看看俊俊的胳膊，好在秋季校服外套厚，里面还穿着毛衣，所以只是表面红了一点点。我心想机会来了，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和小熊谈谈心，让他和同学好好相处。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小熊并没有拒绝和老师沟通，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咬了俊俊。

校服上打湿的一小块和俊俊红肿的手臂，都证明这件事的存在，但小熊就是不承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把小熊叫到走廊上，让他和我一起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好好說一说事情的经过。虽然他说得吞吞吐吐，但我也听了个大概：中午值日时，小熊将自己座位底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俊俊一个没注意，就把小熊打扫好的地面踩脏了，小熊非常生气，就咬了他。

我又一次询问：“那你咬他手臂了吗？”小熊还是摇头，怯生生地看着我。我也沉默了，我心里知道，小熊咬了，但是他不承认，他说谎了，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我想起自己阅读的《皮亚杰的认知和情感发展理论》里关于儿童说谎的理论，皮亚杰认为说谎是一种成长的自然倾向，儿童关于说谎的正确概念一般是十至十二岁形成的。所以，小熊说谎一方面是逃避惩罚，另一方面他对说谎也没有形成正确的概念。于是，我改变了自己的问法，先肯定小熊：“你的地面擦得很干净，老师非常开心，你一定是一个爱劳动的好孩子。所以，当你擦得干干净净的地面被弄脏了时，你心里一定很不高兴，就像老师，刚刚洗干净的鞋子，就被踩脏了，我也会很不高兴的。”这次，小熊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小熊抬起头，好像在确认我并没有真的生气，他才小声地回答我：“老师，我……我费了好大劲，才擦干净，但是俊俊一来，就弄脏了，所以我才……我才……”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小熊是一个内心柔软的男孩，他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孩子，正高高兴兴地沉浸在自己打扫干净的地面中，突然地面被踩脏，那一瞬间，他肯定没有控制住自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事情也变得好处理多了。

但小熊性格有些“孤僻”的问题依旧让我头疼。于是，我把他的位置调到了最前面，我每天都能看见他。渐渐地，我发现了小熊柔软的一面。他爱说话，是因为爸爸妈妈不在家，没有人听他分享，面对老师的沉默，他也是害怕老师批评自己，再加上小熊确实有一些慢热，导致他更害怕老师没有耐心听他说话，同学不愿意和他说话。在我不断地叫他帮忙的过程中，我发现，性格慢热的小熊在成为老师小助手方面很有天赋，因为他有班上其他男生少有的细致和坚持。我还让他成为“图书角登记员”，一个学期下来，每一本书他都认真登记，从来没有出过错。如果周五有不及时还书的同学，他会记好名字，周一一来就提醒他们还书。更多的时候，我会主动找小熊聊天，让他将有趣的事情分享给我听。在班级中，我也不停鼓励他，只要他认真听讲，我便大力表扬。小熊上课说话的问题慢慢减少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除此之外，我还积极联系小熊的家长，让他们多与孩子视频，听孩子讲讲在学校发生的故事。在小熊身上，我真切感受到鼓励、赞赏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我发现小熊不再像开学时那么“孤僻”了，课余时间，他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

小熊的改变让我发现，只要坚持不懈地帮孩子树立信心，建立与孩子的信任，用爱来交换爱，你就能走进他们的心里。在面对一些“问题”学生时，我也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总想快速解决问题，到改变自己看待问题的方式。每次遇到问题，我不再急于要一个结果，而是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我从《皮亚杰的认知和情感发展理论》中了解到，很多时候，批评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了解学生，才能找到好的教育方式；也从埃里克森的《身份认同与人格发展》中找到一些指导学生发现自己的问题、认同自我的路径。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态逐渐发生改变，我更愿意用鼓励的目光看待学生，也相信学生能够感受到教师的温暖。

教师的爱是能感染学生的，教师的爱会让学生愿意主动靠近，主动分享。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我更深切地感受到教师这个职业的平凡和伟大，我也会在平凡的岁月里，记录下和学生相处的温暖，记录下学生脸上纯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