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社会责任感的“GOAT”

文 曹珺萌

罗杰·费德勒、拉斐尔·纳达尔和诺瓦克·焦科维奇；梅西、贝利和马拉多纳；舒马赫和汉密尔顿；亨得利和奥沙利文……这些名字摆在一起的时候就意味着争议。

“GOAT”，取“Greatest of All Time（历史最佳）”的首字母缩写而成的单词，早已被赋予了与原意“山羊”全然不同的含义。

在漫长的体育发展时间线上，不同时代的粉丝讲述着相似却又迥异的天纵奇才的故事。当把“谁是“GOAT””放在电子竞技的语境下，事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线被缩短而变得简单，甚至可能由于对选手能力评价尚不全面而复杂化。但总有些承自过去对于优秀选手的定性评价可以纳入“GOAT”的评价标准中。

具备什么条件可以成为“GOAT”

事实上，将“GOAT”译作“历史最佳”时，我们便该意识到，在漫漫历史长河里挑选出一个“最”，而这个“最”已经不仅限于可以被实打实地量化的维度（比如可以计量的时间、距离等），而是更多地体现于影响力等见仁见智的因素的时候，它便本来就没办法做到完全客观。也有一些运动员的影响力基于特殊历史的时期产生，更何况，随着针对体育训练方法及运动装备研究的深入，更先进的训练条件和运动装备（比如3D+AI 技术、鲨鱼皮泳衣等）投入使用在提高了运动成绩的同时，也使得在不同的时代将不同的运动员进行比较变成一件不严谨的事。因此，“GOAT”或许更趋近于一个理想化的概念，开篇提到的诸多优秀运动员，在不同的观众心里也都有着不同的地位。

更重要的事，人们往往对亲历的事件会有更强烈的情绪。是亲眼看着一支队伍经历了几个加时才通过压哨的绝杀拿下一场胜利，还是在已知结果、因闻听了其中的跌宕而重新回去翻看，随之投入的情绪与建立的信任可想而知会不同。因此大家也往往更看重自己时代的体育明星，也更容易奉他们为自己的“GOAT”。

故而尽管成为“GOAT”需要一些公认的成就，但也会有一些个人的好恶。

于我而言，想要成为“GOAT”（历史最佳），优异的运动成就（包括优秀的个人数据、较高的个人成就及较高的团队成就）、足够的职业长度以及对运动本身和运动之外的积极影响，这些条件考虑了运动员的技能、持久性、影响力和社会责任。

在上述的条件中，让我们单独说说对运动本身和运动之外的积极影响这一点。在笔者看来这一点非常重要，它代表着“GOAT”是否在更多的时刻想要利用自己基于运动成就获得的影响力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前者是推动运动本身的发展，后者是承担更广泛的社会责任，包括传递出一些正向的价值观。他的成就来自于这项运动，来自于那些关注和热爱他的观众，当他具备影响的能力之后，他如果愿意把他获得的东西再给予出去，从而让更多人从这项运动中受益或为更多人带来一些改变，那么他便可以成为我心中这项运动的“GOAT”。

就像称自己是“the greatest of all time”从而让体育领域有了“GOAT”一说的拳王穆罕默德·阿里，他不仅挥动拳头击溃对手，更把拳头对准了歧视、战争，并影响和激励更多人。他凭自己的力量击败对手，而人们却奉他为世界的英雄。这位拳击手曾这样说：“我不想通过暴力解决任何问题。我相信，只有和平和谅解才能使世界变得更好。”正如他的墓志铭上所写："我曾是世上最伟大的拳击手，但我不想被人们仅仅记住这一点。我希望被铭记的是我的人道主义理念、对社会的贡献以及对自由和平的坚持。"

再次强调，“GOAT”肯定不是完全客观的标准，除了因为它受限于时间、历史环境、技术条件等多种因素，更重要的“GOAT”应该借由自己的影响力承担更多的榜样责任，而不论是个人的影响力还是利用影响力去反哺项目以及社会，都没办法定量去评估，因此也就难分绝对的高下。

三个传统PC 项目里具备成为“GOAT”条件的人

在《英雄联盟》、DOTA2、CS:GO 三个可以说是影响最深远的PC 电竞项目中，由于没有前序作品而看起来最年轻的《英雄联盟》实际上首次发布时间最早，职业化体系看起来也相对更完善。更重要的是，至今依然极具统治力的韩国赛区拥有着项目迄今为止依然难有人可望其项背的明星，一个可以成为项目“GOAT”的人——李相赫（ID：T1.Faker）。

从运动成就来看，李相赫拥有的3 个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冠军、2 个英雄联盟季中赛冠军以及10 个联赛冠军就已经冠绝整个项目领域，而在其获得首个世界赛冠军的2013 年还没有设置FMVP 的情况下，他依然拥有一个世界赛FMVP。S12 总决赛的第五局，李相赫操刀维克托击杀了DRX 的打野人马，完成自己世界赛400 击杀成就，超越Uzi 成为了世界赛击杀王。

2018 年——这是个大家普遍认为李相赫已经状态出现下滑的年份——LCK 春季常规赛之后，网友“在下山的Sisyphus”制作的一份选手排行指出，尽管在那个赛季李相赫的伤害转化率（单位经济造成的伤害）非常普通，仅列中单选手的中游，但其高出平均输出百分比这一项是LCK 所有中单当中唯一的正值，并给出了“Faker 依然是LCK 最优秀的carry 型中单之一”的结论。

2023 年1 月20 日，在赢下LCK 春季赛常规赛T1对阵KT 的比赛之后，LCK 官方放出了李相赫在LCK 职业生涯的数据图，并标明了“THE GOAT”的字样。十年的职业生涯，让李相赫在赛场上以Faker 之名做了足够多的积累，那场比赛之后，他也超越了Gorilla 选手，正式成为LCK 的历史助攻王。

以上的描述除了佐证李相赫运动成绩优秀、职业生涯够长（并且现在尚未结束）之外，事实上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其在项目内的影响力。李相赫又是如何去影响项目内外的人的呢？

对于英雄联盟乃至电子竞技，李相赫希望用自身的例子证明“电子竞技是一项健康的运动”，并以健康的生活方式约束自己。而在项目外，低调地投身于慈善以及适当地宣传公益项目则成为其当下——一个现役运动员可以释放影响力的重要部分，无论是积极参加战队与韩国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达成协议的“ENDviolence Campaign（停止暴力运动）”，还是配合慈善机构Make A Wish 完成一位患病粉丝的愿望，抑或者是为新冠的预防和治疗、巴哈马飓风的受灾民众捐款均是如此。

李相赫的这些善举，除了将力量带给他的粉丝之外，也把善意传递给了更多人，哪怕这些人并不知道英雄联盟是什么——而或许他们在知道英雄联盟、知道电竞之前更先知道了李相赫。而在电子竞技领域，也有各个项目的选手以李相赫为榜样，不光是在运动成就上，更是在做人方面、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上。这无疑在带动着整个电竞领域向前。

说到项目外的影响力就不得不提到乌克兰CS:GO 选手Oleksandr Kostyljev（ID：Na’Vi.s1mple，以下以s1mple 指代）在IEM 卡托维兹2022 开赛前发表的演讲。彼时他嚼着口香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尽管还算流畅的英语表述夹着乌克兰味道，却震撼了所有说或者不说这两种语言的人：“电子竞技无关政治，来自所有队伍的所有选手都与政府的决定无关…我们所有人都期望和平，不仅是对乌克兰，也是对全世界。”就在那个月，至今尚未结束的俄乌冲突刚刚爆发。彼时，Na’Vi 战队由三名俄罗斯人与两名乌克兰人组成。之后，他屡次为自己的家乡捐款。尽管或许会有人认为他乌克兰军方的捐款行为实际上不是在为和平所努力，但在射击游戏被认为与传统体育崇尚的奥林匹克精神不同或相悖的背景之下，s1mple 的发言或许可以影响这种看法。

2013 年开始职业生涯的s1mple 正是我认为具备成为CS:GO 领域“GOAT”条件的人。尽管从运动成就来说，在团队成就方面有dev1ce 手握29 个冠军同时包括4 个Major 冠军和2 次Major MVP 珠玉在前，个人能力方面又有ZywOo 以职业生涯1.27、位列第一的Rating 以及和s1mple 同样单次大型赛事赢得最多的残局（19）等数据奋起直追，但考虑到CS 项目即将踏入CS2 时代，一切即将盖棺定论，s1mple 或许可以凭借其17 个冠军同时包括1 个Major 冠军和1 个Major MVP，唯一三次位列Top20 之首的评价，生涯1.24、位列第二的Rating 及其那番并不激昂却引人深省流传甚广的演讲堪堪胜过其他优秀的选手。

而当我发现Johan Sundstein（ID：OG.N0tail）也曾和乌克兰选手Dendi 共同举办过慈善直播活动，以将全部收益捐赠给乌克兰的慈善组织并呼吁和平时，我将原本空缺的DOTA2 项目“GOAT”的选票锁定了。毕竟，比起另外两位颇具影响力、赢得过1 个TI 冠军、在队伍里同样扮演队长并做更多决定的Kuro Salehi Takhasomi（ID：Nigma.KuroKy）和Clement Ivanov（ID：Secret.Puppey）来说，N0tail 不但手里的两个TI 冠军更具说服力，他似乎也承担起了更多的社会责任。在2020 年，他还通过整活OG 俱乐部CS:GO 分部队友NBK，间接向澳大利亚的火灾捐款3000 欧元。同时，很多人认为，如果不是受N0tail 及其队友的影响，如今DOTA2 的西欧赛区不会具备当下的影响力。

但与另外两个项目的Faker 与s1mple 相比，DOTA2 项目的N0tail 欠缺了一些主导比赛走向的能力。同时，DOTA2 项目的厂商赛事几乎没有对比赛MVP 的评选。不论版权方是出于将其视为团队项目的考虑，还是游戏特性等其他原因，这类评选的空缺某种程度上弱化了选手们的个人影响力，从而也让选手们通过运动本身破圈成了一件没那么容易的事情。因此，或许N0tail 等一众选手在从事DOTA2 职业的同时依然富有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但这种特性将这种影响力更多地限制在了项目当中，而鲜少传递出去。

移动电竞项目里目前有人具备“GOAT”特质吗

之所以想要把目光放在移动电竞项目上，是因为这一领域尽管尚处于发展阶段，但作为竞技项目，它完全可以被这样审视，也应该去这样审视。最终我选择了在国内开展职业竞赛最早、以一己之力开创了国内移动电竞元年的《王者荣耀》。项目诞生近8 年，职业赛事诞生7 年，《王者荣耀》赛事（起码在国内）具备了培养项目领头人物的时间和土壤。而其他项目开展时间尚短，我们暂且不论。

《王者荣耀》项目中，运动成就最高的选手或许应在国内联赛杯赛曾连拿三冠的两支战队重庆狼队（含其前身QGhappy）和武汉eStarPro 中产生。但与缔造武汉eStarPro 王朝的几位年轻人相比，彭云飞（ID：重庆狼队.Fly）拥有更长的职业生涯和更多的个人FMVP（7 个），后者也是另两位可能会被提名的选手曹志顺（ID：久诚）和陈正正（ID：Cat）难以企及的部分。更何况，比起如今曹志顺和陈正正下滑的竞技状态，彭云飞当下仍具备带队夺冠的能力。

当然也不能不说最重要的释放影响力的部分。提起彭云飞的影响力人们总忘不了Fly 的孤独症粉丝考上北大的故事，事实上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正产生自他所参与的公益活动。而坦率地讲，受限于项目本身的覆盖面，彭云飞在项目外的影响力仍相当有限。而考虑到他仍在当打之年，或许除了竞技之外，他尚缺少将他个人在项目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的想法和时间。

当然，《王者荣耀》本身的国际化发展程度也决定了上述仍然在役的运动员未来影响力的上限。哪怕项目已经成为亚运会正式竞赛项目，但一方面国内对项目强大的统治力其实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他地区的发展积极性，另一方面，只在移动电竞发达的亚洲范围内实现影响力制霸，相较于其他项目来讲，世界范围内与其他项目相比，选手们影响力的差异仍然很大。

这或许便是《王者荣耀》乃至几乎所有移动电竞项目选手所面临的桎梏。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某位选手通过自己的方式破了圈，那他将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领域的发展也说不定。而从现在看，彭云飞的自我约束让他已经是一位榜样般的存在，相信未来，他也不会停下践行责任的脚步。

对于电竞领域“GOAT”的期待

就像当我们讨论移动电竞项目会考虑其整体发展时间尚短的因素一样，相对于传统体育领域的发展，电子竞技全部的历史不过集中在过去20 余载，尽管有直播平台和社交媒体的助力，但与体育漫长的发展相比，仍有沧海一粟之感。上面提到的所有选手，除N0tail 之外当下均在役。

运动成就也好，影响力也罢，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被人奉为英雄而被铭记。而就像哪怕阿里向对面的人挥出拳头、s1mple 在游戏里的使命是一枪“击碎”“敌人”的头颅，他们内心仍然渴望和平一样，或许电竞领域在期待更多“天才少年”的同时，也在期待着更多的“正能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起码的善良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