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残 局
我们一直将
逝世的亲人都安置在天堂
并确保他们都过上幸福生活
但昨晚我梦到了母亲
她仍然在病中。她见到我
想要坐起来,但她用整个身体
也没撑起她的半条命
她伸长脖子、张开嘴
也没吐出曾经咽下的苦。她身下
垫着一张绿色的破毡子
像她前世居住的村莊
寒碜而葱绿
她走了那么久
仍然没有甩掉这盘残局
在陶溪川
照片中,猫恬静地
趷蹴在阳光辉映下的
幽蓝的柏油路上
它的睡姿带来一些消息
橱窗里的陶瓷瓶上
美人正在与宋词闲话春天
经过浅水滩的人们
在水中的云朵里开乳白色花朵
那只旁若无人的猫
除了替我们召唤自由和美
还引领我们寻找什么?
它从照片中走下来
与我们雷同的步伐
朝着落日深处
一家叫小黄鱼的餐馆走去
而陶碗里的青花为掩盖
它的百年孤独,将眉头深深俯下
乡 愁
鸭子已离开水塘
炊烟被挪动房屋的人
熄灭。陋室还在
但君子早已远去
除了清新的空气。那么
小桥流水还算吗?
栅栏还算吗?
三角梅还算吗?
风中散开又抱紧的芦苇还算吗?
荒芜之中
有人窃窃私语
这乡音还算吗?
我面壁为剩下的灰色调
抒情,还算吗?
轮椅上的女人
因脑溢血造成下半身瘫痪的
女人在春天的三月
遭遇两次尴尬的事情:一次
她想摘一朵桃花
因为够不着那么矮的桃树
眼中盈满羞愧的泪水。另一次
她在父亲的灵柩前
因为无法双膝下跪
眼中盈满羞愧的泪水。两次
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任凭春风吹拂因喊叫而涨红的脸
夏 姐
夏姐。不
我应该叫你一声
妈妈。六十五岁的你
与三十一岁的我
之间的距离
刚好是膝下这样一席空隙
而且你精致的细眉
温婉的笑容
我母亲花尽了一生
来描摹。这也是我要向你学习的
如何将双唇涂得棱角分明
如何在酒中返回
高粱地!并敢与时间为敌
与流水背道而行
噢!夏姐,请原谅
我还是不能叫你妈妈
我担心你的慈悲撞上我的伤口
我惧怕,当你怀抱我时
不是抱住孩子
而是她的原罪。其实
你的手依旧光滑年轻
几乎未曾审判过谁。我恰恰相反
却用它来埋首哭泣
孤独照亮万物
知道我不能再生孩子的人
从郊外发来一个月亮
并且附上一句:胎儿的样子
就是月亮的样子
我说不是。月亮
不是爱情使我孕育的
胎儿。夜空
也不是黑色的子宫
它是孤独照亮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