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治眼疾

文 王成璞

前几年，80 多岁的母亲白内障日趋严重，因为错过了治疗时间，导致左眼失明，右眼只有微弱的光感。

那段时间，就算是大白天，母亲也要将室内的灯开着。即便如此，母亲在家里走路，还是常会碰到墙或是别的东西。

见此，我和弟弟都数次劝母亲去做白内障摘除手术，可母亲总是不听，说自己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等，总之，不能手术。

我们好说歹说，母亲总算松了口。我们赶紧在网上提前为母亲挂好了专业眼科医院的专家号后，陪着母亲去了医院。

医生对母亲的两只眼睛做了检查，他了解了母亲的想法后，告知母亲两只眼睛白内障都很严重，虽然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但目前仍可手术，已完全看不见的左眼在术后能恢复些视力。

我向医生询问，母亲最担心的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会否对手术有影响？医生说，只要控制在正常指标内，就没问题。于是，我们约定了手术时间。

等待住院的那几天，母亲一会担心这，一会害怕那，总说她的血压高、血糖高，不能手术。其实，之前我曾咨询过，血压、血糖即便略高一点，对白内障手术也没什么影响。我对母亲说：“这些你不用担心，手术前，医生会检查的，若真是高了不能手术，医生也不会给你手术的。”

一周后，我送母亲去住院，一番术前检查后，医生告知母亲，她的几个相关指标均正常，准备安排在第三天上午手术。

手术前一天，医生来和母亲做术前交流，告诉母亲手术大约需要半小时，手术时需将嘴和鼻盖住等等。

待我那天下午去医院时，母亲又跟我说不想手术了，让我带她回家。母亲顾虑，如果半个小时盖住嘴和鼻，这怎么受得了？还说心脏疼、不舒服。管床医生请了内科主任来给母亲听了心跳、量了血压……但心跳正常，只是血压有些高。我气得直怼母亲：“您肯定又乱寻思，过分紧张，导致血压变高了。做眼睛的手术，如不将嘴和鼻盖住，医生怎么手术？同时，医生也会确保您呼吸顺畅，别说半小时，半分钟不呼吸人就会有危险。既然医生说左眼可治，为什么不试试呢？眼睛好了，不仅您自己方便，我们也少担心，您这时怎么又变卦了呢？”

母亲被我怼得无话可说，撂下一句：“好吧，那我死在手术台上得了！”

唉！真不知母亲怎么想的。摘除白内障仅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母亲怎么又将之与死联系在了一起？

母亲手术那天，我又去了医院。从进入手术室到出来将近两个小时。我用轮椅将母亲推回病房，并简单询问了手术情况，母亲讲医生表扬了她，说配合得不错。

次日早上七点多，陪护母亲的保姆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去医院，说母亲脸色苍白，手冰凉，心脏疼得厉害，五六个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

我赶紧去医院。我之前就怕母亲因多思多虑，导致睡眠不好，引起心脏不适。等我赶到时，只见母亲驼着背坐在病床边，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正吃着半块月饼，那拿着月饼的手，颤颤地抖个不停；脸上的气色也不好，且满面愁容，满脸憔悴；包裹着左眼的纱布虽已揭去，但眼睛却有些红肿，未手术的右眼也黯淡无神，一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样子。

母亲说，凌晨一点半，眼睛疼得厉害，就没睡好，结果引起房颤。把保姆吓得不轻，保姆打电话给我时，母亲还不让。

手术后的第三天上午，我去给母亲送些吃食。到了病房一看，母亲仍像前一天那样侧坐在病床边，但精神好了许多。我站到母亲跟前，母亲高兴地说，用左眼能看到我了，还说我穿了件灰色的外衣，有拉链。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一刻，我感到，所有的辛苦都值了！我激动地亲吻着母亲的额头，连连对母亲说：“这就好！这就好！”

术后一周，母亲出院回家。她配上1200 度的老花镜后，可看到视力表的第三行，也就是说左眼术后初期的矫正视力为0.15，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事后，我问母亲当时为何住进医院后又想回家？母亲说30 多年前的胆囊手术没做好，之后疼了好几年，母亲怕眼睛手术亦是如此。母亲还说，其实她之所以一再担心，也因为如果手术不成功，自己完全看不见了，会给我们添更多麻烦。

母亲都80 多岁了，本该是我们为她担心和考虑，可母亲却还在为子女考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